第七十六 挑明
在紀靈余驚愕的同時,顧蘭笙的笑意更深了。
其實早在紀靈余還在探頭看著街景的那時,顧蘭笙便已經發現了她。見她從興趣盎然到索然無味,顧蘭笙的神情便一直沒有移開。
看著紀靈余臉上放鬆的神情,顧蘭笙眼中戲謔的意味更是深了。
從第一次見這丫頭,他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疑惑感。她的身世,來由,目的都讓人摸不清楚。尤其是第一次見她時,她的眼神.....,顧蘭笙不禁眉頭輕皺,那是種極度防備的眼神,小心謹慎又帶著危險與疏離。分明是第一次見面,就對自己有那麼大的敵意,想到這,顧蘭笙心中已是有了定數。
回過神,便是已然同紀靈余的眼神對上,看她驚愕的神色,顧蘭笙只是笑笑,並未有任何錶示,反倒是將自己的視線收了回來。
紀靈余見他不再看自己,立即便是將門窗放了下來。
顧蘭笙這個人,最好是不要有任何瓜葛。
從窗邊走回桌旁,月童已經帶著月荷回來了,身後還跟了個小廝。
「小姐,方才奴婢二人已是選了些菜式,但月荷說還沒有請教小姐的口味,就讓夥計同我們一同上來問問小姐愛吃些什麼,好下去記菜了。」月童一見到紀靈余便是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好了,不用前來問我。」紀靈余倒是被她逗笑了,「我既已讓你二人拿定注意便聽你二人的。」
「我就說了小姐不會計較這些的。」月童得意洋洋的向月荷揚起了腦袋,「你看吧。」
桂嬤嬤瞪了她一眼,「貫是胡來的,一點規矩都是沒了。」
聽著桂嬤嬤並未有真正動怒的語氣,月童一點也是不怕,吐了吐舌頭,嬌俏的可愛。
「就按方才的菜式上吧,不用添什麼了。」見紀靈余神色微動,月荷便是開口,吩咐小廝下去準備菜品了。
月荷這般舉動讓紀靈余頗為滿意,這丫頭倒是個機靈貼心的。
吃過飯便是從鼎聚德出來,一路上都是月童在喋喋不休的在與月荷討論著哪道菜更是美味。
「磨蹭這些時辰,倒是要去墨染軒了。」紀靈余荷桂嬤嬤說著。
「老奴心裡有數,已是備好馬車了,方才日頭還淺,現下倒是傷人。」桂嬤嬤說著,馬車已從不遠處駛了過來。
上了馬車,不過一會兒,已是到了墨染軒。
下車后正欲走進店裡,忽的迎面走來一人,身形微胖,一身墨綠長袍,容貌說不上出眾,但卻給人一種儒雅的感覺。
他看見紀靈餘一行人等,腳下的步伐稍稍快了些。
「薛成見過大小姐。」他恭敬地朝紀靈余行了一個禮。
「薛掌柜。」紀靈余心中驚訝但神色卻無異常。
這薛成似乎認識她。
「方才聽夥計說起,想來就是大小姐了。」薛成做了個請的手勢。
紀靈余見他神色如常倒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隨他一同進了店裡。
薛成帶著她一路進了後院,中途無任何寒噓,直接就是進了賬房內。
薛成將近幾年的賬目都一一列給了她,並詳細的為她介紹了許多商業上往來的知識。紀靈余虛心的聽著薛成為自己講解,一直到了傍晚,才差不多結束。
離開時,薛成竟是親自送紀靈余出門。
「薛掌柜沒有什麼想要問我的嗎?「在店門前,紀靈余終歸是忍不住,還是問出了口。
「既然大小姐沒有想問在下的,自然在下也沒有什麼想問的。」薛成一臉坦然,笑的雲淡風輕。
紀靈余眸色深了深,便不再多問,轉身便是上了車。
馬車漸漸行遠,薛成卻是一直站著,神情凝重又是欣慰的看著馬車離去的方向。
不愧是那個人的孩子,真真是像。
馬車緩緩的駛著,忙碌了一天,月童與月荷兩個丫頭都已是累了,在車上不停地打盹。紀靈余見她們這般模樣,也是沒讓桂嬤嬤叫醒她們。
「今日的事好在順利,薛成也是個明事理的。」桂嬤嬤說起了今日的事。
紀靈余點了點頭,「今日的事確實順利,順利的出乎我的意料。」
桂嬤嬤聽罷,也是陷入了沉思。
「罷了,多想無益,且看日後吧。「紀靈余倒是沒有過於擔心。不知為何,薛成這個人雖然神秘,但卻是給她一種心安的感覺,讓人提不起防備。但......不得不防。
「噓。」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突然停下來了?」桂嬤嬤問著,撩起了帘子。紀靈余也是抬眼看去,卻是見兩人站在車道上。離得她們不遠,正靜靜的看著她。
這兩人一前一後,後面那人一身黑衣,隔得有些遠,看不清容貌。反倒是前面立著的那人,一身紫色彈花暗紋錦服,十分的扎眼,加上那妖孽般的容顏,想讓人不注意也難。
他定定的看著紀靈余,絲毫沒有離開的舉動。
「臣女見過攝政王。「看來,是不得不下車了。
紀靈余徐徐走向顧蘭笙,恭敬地行禮,桂嬤嬤三人跟在後面。
顧蘭笙點了個頭,沒有說話。
紀靈餘一直低頭鞠腰,遲遲沒有得到顧蘭笙的答覆的聲音。心中疑慮卻是不敢起身。
看著眼前的人,低眉順耳,恭恭敬敬的樣子,顧蘭笙倒也沒為難她。
「夜色深了,現下才回府。」
他的聲音涼涼的,卻不帶一絲冷意。
紀靈余起身抬頭,但並沒有直視顧蘭笙。
「今日祖母讓臣女去府中鋪子轉了轉,一時興起,誤了些時辰。」既然他開口了,自己自然是要回的。但女子拋頭露面的事終歸不好,紀靈余沒有具體明說。
「如此正好,本王到與你同路。一起吧。」顧蘭笙無視幾人的驚愕,徑直走向了馬車。
紀靈余不禁轉身,看著桂嬤嬤眼中焦急的神色,心中雖然疑慮不安卻也沒有辦法。
到了馬車旁,顧蘭笙身後的黑衣男子上前為他撩起帘子。他微微屈身,一隻腳已踏上木板,「上來。」,說完便是鑽了進去。
並無多餘的辭彙,紀靈余卻是明白,這兩個字是對自己說的。
月童替紀靈余撩起帘子,等她進去后便是吩咐馬車繼續往前行駛。
車內。
紀靈余看著坐在對面,微闔雙目,神情愜意的顧蘭笙,原本緊張的心情越發的凝重了。
「一直盯著本王是何意?」顧蘭笙並沒有睜開眼睛,語氣淡淡地說道。
紀靈余回答道:「臣女方才想起,王府同丞相府似乎不同路。」
丞相府在城東方向,而王府卻是在城西,截然不同的兩個方向。
「本王知曉。」顧蘭笙的神色仍是平淡,一絲波動也沒有。
紀靈余臉上露出些許躊躇之色,但仍是小心翼翼的問道:「王爺既是知曉,那前去丞相府是同臣女父親有要事相商嗎?」
聽完這話,顧蘭笙沒有回答,雙眸微睜,看不出什麼神色。
「想問什麼便問,不必如此緊張。」他一早便知道這丫頭定會拘謹不安,卻一直沒有說破,想著她會說些什麼,結果卻還是要自己挑明。
紀靈余默然,心中許多疑問,卻是選擇了一言不發。
顧蘭笙微嘆,「今日去了鼎聚德吃了些什麼?」
紀靈余沒有回答,心中越發的急躁難耐了。既然躲不過,那便挑明了便是。
「今日便是逾越了規矩,臣女終歸是要和王爺說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氣,神色凝重又冷漠,「臣女自幼長在鄉野粗鄙之地,是老天爺眷顧才得以和家人團聚。但王爺之前也看見了,臣女父親及母親並不喜愛臣女,若不是臣女祖母庇護,這丞相府怕是沒有臣女的安生日子可過。臣女只想要簡簡單單,不想捲入太多是非,王爺一直這麼戲耍臣女,不由的讓人誤會。」想到之前圍獵結束離開時,長樂長公主看自己的眼神,紀靈余就不由的頭疼。
「臣女在此懇請王爺,饒過臣女。若是臣女有何處做得不對,王爺大可直言懲罰臣女。還希望以後,王爺不要再做讓他人誤會的事。」說到這裡,紀靈余不自覺的提高了一個聲貝。
顧蘭笙靜靜地聽完,看著對面緊張又強裝冷靜的人,不由的笑出了聲,
「你可知道,就憑你這一番話,本王便有理由懲治你。「
紀靈余抿唇,「臣女知道,但臣女覺得,有些話藏著不如說出來的好。」
「不想捲入是非,你便不應該回來,這個道理本王相信,你不會不明白。」顧蘭笙神色突然冷了下來,「既然想攪渾這潭水,又何必在意水深水淺。」
說完這些,他便是閉上眼,不再搭理紀靈余。
紀靈余眉頭深皺,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感縈繞於心。
好像,顧蘭笙這個麻煩,她躲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