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夢的碎滅
凌萱抬起頭,一個身穿西裝,體型微胖的中年男人正張開雙臂,滿臉笑容地向她走過來。
涵煜推了一把凌萱:「去吧,他是你爸,心裡有什麼話,都可以和他說。」
凌萱不由自主地向前邁開腳步,一步一步地向那個男人走去。
心裡有什麼話,都可以說出來……
可是……
我怕我說不完……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十二年……
十二年,有多漫長……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凌萱也慢慢伸出雙手,竭力控制著雙腳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竭力壓制著眼中的淚水,不讓自己哭著撲倒在他的懷裡。
十二年……
一個女兒等著父親回家,等了十二年……
十二年的光陰,讓她從恨他,慢慢地變成想他,然後四處找他,找不到他的她又開始恨他……
最後忘了他。
她從慶幸他的消失,慢慢地感到孤獨,然後開始害怕,害怕到極點的她卻又習慣了他的消失……
學會了冷漠。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他又回來了。
十二年的孤獨,無助,悲傷,痛苦,怨恨,憤怒……還有,思念……
所有的感情都在這個時候一併湧上心頭,你讓我該怎樣才能說出來,怎麼才能說的完……
他的雙手漸漸環住凌萱的脖頸,凌萱閉上眼睛,等待著被他擁入懷抱。
可她沒有等到。
血!
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散開來,凌萱目瞪口呆地看著陳子云拔出長刀,轉身準備離開。
長袍被染成了血紅色,他的臉上、頭髮上,到處都是鮮紅的血。
人們尖叫著四處逃散,只剩下陳子云,凌萱,涵煜三人待在原地。
「為什麼……」
沒有回答。
「為什麼!!!!!!!!!」
凌萱瘋狂地喊著,瘋狂地跑向陳子云,眼淚順著她的臉如泉水般淌了出來。
涵煜跑過來,抱住發狂的凌萱,一步步的往後退。
屍體的傷口處漸漸地伸出兩片翅膀,隨著翅膀的扇動,屍體也一點點地抬離了地面。
士兵們圍了上來,一同朝屍體開槍射擊。
飛機上的人急忙退回機艙內,飛機的門也開始關閉。
老師們一邊高喊著,一邊拉著學生往機場外逃離。
工作人員拉響了警報,戰鬥直升機已經在機場上空盤旋。
機槍的聲音震耳欲聾,涵煜抱著凌萱躲在角落裡,用手捂住凌萱的耳朵不敢出聲。
陳子云站在槍林彈雨中,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子彈如雨點一般打在屍體上,屍體已經面目全非,可翅膀卻還在不停地扇動。
屍體腹部緩緩伸出兩隻銳利的爪子,頭部也開始一點點變形,手也慢慢開始變化。
魔法兵的雙手之間,已經出現了一個籃球般大小的火球。
天譴慢慢長出了尾巴,四隻爪子已經成形,兩隻翅膀也長到了數十米長,而且還在不斷生長。
天譴的頭部也逐漸展現了出來。
直升機收到指示,停止了射擊,開始離開。
隊長打了個手勢,士兵們也緩緩後退。
「讓一下哦,謝謝。」一個手持槍劍的女生輕輕推開擋路的士兵,銀鈴般的聲音很是悅耳。
「攻擊!」一聲令下,上百個火球同時向那隻天譴砸了過去,同時在機場上空爆炸,天空瞬間被染成了紅色。
一隻巨大的怪物從爆炸的火光中沖了出來,自上而下,向著陳子云俯衝過去。
陳子云轉身橫斬,割斷了怪物的喉嚨,怪物被打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它並沒有被這一刀殺死,一個凌厲的後空翻便又重新站了起來,用一隻前爪捂住噴血的脖子,另外三隻爪子支撐著身體,和陳子云對峙著。
陳子云也只是簡單地站在那裡看著它,沒有絲毫攻擊的意思。
怪物顯然沒有了耐心,它的前爪在地上胡亂的扒了兩下,張開血盆大口向著陳子云咬了過來。
砰!
槍劍扳機扣響,天譴一邊搖著巨大的腦袋一邊狼狽地後退,子彈打中了它的上顎,血的味道瞬間在口腔里彌散。
一個女生拖著長槍跑了過來,踩著天譴的後背跳到了它的頭上,一槍刺瞎了它的右眼。
一道傳送魔法特有的藍光閃過,一個戴著兜帽的人出現在天譴的腳下,從風衣的袖子里甩出兩把一尺多長的匕首,乾淨利落的在它的雙腿上各留下一道鮮紅的傷口。
天譴巨大的身軀一個踉蹌,險些倒在地上,它用力擺動著身體,用尾巴使勁地掃著地面,三個人卻早已跳出它的攻擊範圍,站到陳子云的旁邊。
涵煜抱緊凌萱,用身體保護著她,任憑天譴的尾巴從自己身旁掃過,掃起的碎石砸在自己的背上,如同被子彈打中一樣的痛,他依舊咬著牙忍了下來。
眼睛的疼痛讓天譴無法正常行動,受傷的腳部已經無法支撐它的身體,它已經很難再和這四人作戰下去。天譴對著陳子云四人張開大嘴,卻因為喉嚨受傷無法發出吼叫聲。毫無威懾力的示威過後,它扇動翅膀,帶著呼嘯的風聲飛走了。
士兵們鬆了口氣,原本逃散的人群也慢慢聚攏了回來。
涵煜扶著凌萱站起來,凌萱還在不停地發抖。
飛機的艙門打開,家長們依舊按照點名的順序緩緩走下飛機,孩子們依舊聽著老師的點名上前和父母相見。
士兵們依舊軍姿站好,面無表情地站在道路兩旁註視著這一切。
一切都如此的自然,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也沒有人注意到有一個孩子剛剛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剛剛從天堂跌到跌到了地獄。
只有涵煜一直抱著她,只是抱著,不說一句話。
四位擊退天譴的英雄緩緩地從兩人身邊走過,走在最後的陳子云突然停下了,背對著凌萱問了一句:
「沒事吧?」
凌萱再也忍不住,在涵煜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涵煜輕撫著凌萱,就像愛人之間一般輕撫著她的長發,肩膀,和她的背。直到她漸漸止住了淚水,才替她回答了陳子云的問題:
「沒事,謝謝。」
陳子云一直站在那裡,一直背對著兩人,直到等到了回答才又開始向前邁步。
那三個人也一直在等陳子云,陳子云停下,他們也站在那裡,直到陳子云又開始向前走。
「等一下。」涵煜叫住了他們,「可以告訴我們,你們是誰嗎?」
四個人又一次停下了腳步,其中三個人轉過身來,只有陳子云依舊背對著他們。
「我是受雇傭而來的獵人,陳子雪。」拿槍劍的女生向前走了一步。
「我叫陳子夢。」溫柔似水的聲音響起,用長槍的女獵人扶著帶兜帽的獵人走了過來,「這是我弟弟,陳子夜。」
陳子夜始終沒有摘下他的兜帽,不過兜帽下的笑容很是溫柔。
「我父親……」凌萱掙開了涵煜的懷抱,剛哭過的她說話有些哽咽。
「抱歉,既然天譴變成了他的樣子,那說明他很有可能已經……」陳子雪的語氣中充滿遺憾。
「我知道。」凌萱強行裝作不在乎的樣子,「有什麼關係,反正我也不想見他,他把我扔在這裡十幾年,估計早就把我給忘了,我恨死他了,從他把我媽趕出去那一天我就想讓他死了,現在他死了,正合我意。」
「不過,」凌萱看著陳子云的背影,「這天譴竟然還會變成人的樣子混進機場,如果不殺掉它,以後必成大患,對吧,陳子云。」
陳子云沒有回話,又重新邁開了腳步。
三個人也緩緩地轉過身,逐漸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凌萱看著他們的背影越來越遠,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碎裂,彷彿被抽掉了靈魂一般地倒在了涵煜懷裡。
涵煜輕輕扶住凌萱,兩人慢慢離開了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