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明月當空,朝霞萬里
夜微涼,懸月當空。
鱧化城此刻已經宵禁,新招募的巡邏衛與原有的隊伍整合,分成六隊,加大了巡邏力度。
各街道、巷子,除了偶有巡邏隊來回往返外,再無一人,整座城顯得寂靜無聲。
然而,無人知曉的是,在北城城頭之上,有兩女傲然而立,看著扈江碼頭。
此二人不是別人,正是白天於春風樓里,一曲驚呆眾人的余馥柔與周蓉。
眼下的余馥柔,沒有輕紗遮面,明眸皓齒,拱月眉,丹瓊鼻,櫻桃嘴,輕施粉黛。
微風一吹,三千青絲搖曳,遮住半張臉頰,她輕輕將髮絲拂於耳後,這張絕色姿容在這一拂之下露出,映照在月光下,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子。
余馥柔悠悠轉身,柳眉微蹙,說道:「是這裡?」
周蓉俏皮一笑,眨了眨眼睛,看上去很是靈動「是啊,柔姐姐,不過那名不見經傳的少年,真的是你要找的人嗎?」
周蓉很是不解和詫異,她早知道柔姐姐心中藏著一個人,可是沒想到竟然是這麼一個平平無奇的少年。
京師多少公子哥為了博其一笑費勁心思,而誰又能想到名滿京師的柔美人心中最大的執念居然是一位兒時的玩伴。
余馥柔展顏一笑,沒有要解釋的意思,而是將話題不著痕迹的岔開「蓉蓉,聽聞師伯前些日子收了位親傳弟子,好像就是在這座碼頭。拜師禮設在三月三,我們在忙完此事後,便立刻趕回去。」
周蓉心思單純,聞聽柔姐姐此言,瞬間面露不屑,斜眼說道,語氣相當不善,張嘴就是一頓數落「柔姐姐,你是不知道,如今師伯在門內可得瑟了。山上山下,見著誰便拉住誰,先是一通誇讚徒兒根骨如何如何,再讓門內弟子重複一遍之後,然後才會放人走。這還不算,師伯更是沒皮沒臉的跑到師傅那兒炫耀了三天,才悠哉悠哉的離去。」
「依我看,那傢伙能有何天賦,宗門內誰人不知,論根骨天賦,柔姐姐稱第一,無人能與之匹敵。而且,就他那長相,一看就是榆木圪垯……」她開口便是喋喋不休。
之前在宗門之中,周蓉曾見過那個所謂的天才,長得不好看不說,還惹人討厭。她一見到那傢伙裝出一副憨厚的嘴臉,湊到自己跟前,就沒來由的想發火,趕也趕走,彷彿蒼蠅似的。因而當柔姐姐提起那人,她的心裡就如大壩決堤,一發不可收拾,不屑,不滿,生氣……各種情緒瞬間湧上心頭。
「柔兒,不可小看天下人。」余馥柔耐心聽著,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笑容,直到見蓉蓉語頓,她才說道,語氣看似責怪,卻很溫和。
「哼,本來就是。」周蓉冷哼一聲,沖柔姐姐吐了吐舌頭。
「柔姐姐,我還聽說了一件事,師伯之前接了任務,卻沒有成功。你說這怎麼可能呢?雖然師伯這個人脾氣古怪了點,可卻是門內排名第二的高手,怎麼可能失手?你說,會不會是師伯故意……」周蓉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神色一怔,不可思議的說道。
她那張有些嬰兒肥的臉因略帶訝異之色,此刻更顯可愛了。
「蓉蓉,我們作為晚輩,莫要妄論長輩之事。」余馥柔眼神柔和,神色間宛如姐姐教導妹妹。
「知道啦,柔姐姐,我不說了還不行,我們還是聊聊你那位小情郎好了,是叫石皓對不對……」周蓉一步上前,抱著余馥柔的胳膊撒嬌道,順帶調侃了一句。
余馥柔俏臉之上霎時間一片緋紅,她沒有反駁,美眸凝視著下方的碼頭,嫣然一笑。
她這一笑,彷彿雪蓮盛開,絢爛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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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老胡頭的渡江船上。
「石皓」
老胡頭躺在搖椅上,眼睛微眯,戲謔調侃之色溢於言表,盯著石皓從頭到腳的打量,彷彿第一次認識他一般,這已經不知道是老胡頭第幾次喊他的名字。
石皓苦笑,有些無語,他被盯的渾身不自在,奈何難得見到老胡頭老頑童的一面,只好佯裝淡然。
而今,除了在上槐村的成長經歷外,奉壹地牢,逃亡,到入城等的一系列事情,石皓都告訴了老胡頭,他也知道自己本名——石皓。
「江湖輩有才人出」老胡頭突然起身,似感嘆,又似欣慰,笑著踱步走上船頭。
他絲毫不像一個即將步入古稀之年的老人走起路來老態龍鍾,反而一步一步,有節奏有力。
他回身望著鱧化城,淡淡一笑「石小子,城裡最近不太平,你背地裡鼓搗的那些東西,暫時不要露頭,而你自己,也要懂得蟄伏。」
石皓來到老胡頭身邊,與之並肩而立,他望著浩瀚星空,說的很隨意:「小子孑然一身,說是一無所有也不為過,知當忍則忍,不能忍也不必忍。」
老胡頭猛然間神色一怔,望著眼前單薄瘦弱的身影,大笑道:「好一個當忍則忍,不能忍也不必忍,老夫活了六十餘載,居然被你一個小娃娃教訓了。」
石皓笑的有些尷尬,連忙狡辯道:「我哪敢呢。」
「祁家小子應該找過你吧?」老胡頭捋著花白鬍須,問道。
石皓點頭,至於老胡頭怎麼知道這些事,他懶得去琢磨,自己要做的事兒太多了。只當他是能掐會算,無所不知。
「那小子野心很大。」老胡頭看似隨意點評了一句。
石皓再次點頭,道:「我知道,從第一次與他接觸,就看出來了。」
「但他心眼應該不壞,至少對朋友還不錯。」石皓補充道。
「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無。」老胡頭的聲音帶著些許滄桑感。
石皓張嘴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只是點了點頭。
石皓離開碼頭的時候已是戌時,是被陸奎二叫走的,說是傅三甲那老乞丐嚷嚷著不滿意住的地方,鬧脾氣不值夜。
走在路上,石皓說道:「不值夜就不值夜吧,老人家也年齡大了,我當時也是隨口答應,養個閑人碼頭如今還是養的起的。」
陸奎二嘿嘿一笑,不忘拍馬屁道:「還是大當家的心善。」隨即,他又苦起臉「可是,大當家的,現如今我們開銷很大,養著一批人,那批東西暫時又出不去,這樣下去可不是個事,鐵定入不敷出,碼頭也會大受影響。」
石皓想了一下,說道:「這事我自有安排。」
「一切難題自能迎刃而解,只要大當家的在。」陸奎二拍了個連環馬屁。
「呦,讀了兩天書,連拍馬屁的功力都大有長進。」石皓打趣道。
陸奎二順竿往上爬「那還不是大當家的領導有方,下屬讀書識字不遺餘力。」
「呵呵呵……牛頭不對馬嘴。」石皓輕笑道。
二人就這樣聊著,當經過北城門的時候,石皓神色猛然一肅,他環顧四周,來來回回,半晌過後,他才看向一臉錯愕的陸奎二,說道:「奎二,你有沒有覺得我們被人窺視了?」
陸奎二搖頭,他也四下張望了一圈,說道:「沒有啊,大當家的,如今我即將邁入小成境,若真有人窺視,應該逃不過我的感覺。」
陸奎二說這話的時候,充滿自信。
石皓點頭,說道:「那可能是我的錯覺,走吧,趕緊過去解決這個麻煩,睡個好覺。」
說著,他快步向前走去。
陸奎二搖頭苦笑,快步跟了上去。
城頭之上。
「柔姐姐,他還真警惕。」周蓉扁嘴,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二人的境界可要比普通人高出不知多少,居然被一個俗世少年感受到其存在。
「走吧」余馥柔沒有多說,而是看了看江面上的那艘渡船,神色肅穆,接著縱身一躍,跳下城頭。
周蓉嘟嘴,不情不願的也隨之躍下。
片刻后,城內連綿起伏的屋脊群上,兩道黑影頻頻掠過,不久,便消失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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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清風渡上,石皓的夢境里。
少年盤腿而坐船頭,面對碧空朝霞萬里,他笑的很開心。
那霞雲之上,似乎有個熟悉的身影在對他笑,很和藹慈祥,很親切……
半夜醒來,他哭了,淚水噙濕了被褥,想起了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