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沒有無緣無故的幫助

這天。

陳燃和柏崎安一起坐在鬆軟的地毯上，看著剪輯出來的短片。

室內的燈光很暗，柏崎安的頭靠在陳燃肩上，沉甸甸的。他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只有身邊的這個人才是他唯一的依靠。

而陳燃能感受到柏崎安的呼吸，重重的呼氣聲就在她耳邊。她心中惴惴不安，就怕這呼吸聲在她耳邊戛然而止。

「陳燃。」

他輕輕地喚了她一聲。

「嗯？」陳燃側過頭去，感覺柏崎安的呼吸就在她的脖側，他呼出的熱氣全噴在她身上。陳燃抬手，按住柏崎安的手。

冰涼的，讓陳燃一摸就覺的心驚。

柏崎安看著陳燃，嘴角帶了一絲笑意。

「我有預感，我們會大獲成功。」柏崎安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大，只是沒過一會，他嘴角的笑意突然收斂了，「陳燃，我應該等不到那一天了。」

他的那雙眼眸深沉，在昏暗之中盯著她的臉頰，然後柏崎安輕聲笑了，「不過沒關係，有你在也是一樣的，你幫我看著，然後到我墓前告訴我。」

她沉默著。

柏崎安緩緩移開他的腦袋，他看著陳燃，突然說道：「陳燃，你想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那種平靜無慮的生活？」

也許這是他走之前，唯一能幫到陳燃的了。

陳燃臉上的表情怔住了。她看著柏崎安的眼神，幽暗的沒有一絲光。可是陳燃了解柏崎安，若是沒有把握，他是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的。

「柏崎安，你覺得真有可能嗎？」陳燃的臉上出現一絲迷茫，過了片刻，她立即說，「算了，我就當沒有聽到。」

陳燃恍恍惚惚地起身，看了看腕錶，喃喃道：「該去檢查了……」他的手已經拉住陳燃的，柏崎安用堅定的眼神看著她，他說：「你和劉銘遠合作過，不是嗎？」

「他背後的資本很強，也很低調。陳燃，他背後的人能幫你。」柏崎安輕聲說，「只是，你願意嗎？」

陳燃轉過頭，看著柏崎安。

他眼裡帶著幾分痛意，似乎是在為陳燃的糾結而感到失望。

在這一刻，陳燃突然想，要是換做一年前的自己，她一定不會如此猶豫。可是，陳燃是現在的她，而不是曾經那個做事不顧後果、勇敢孤勇的她。

「抱歉。」隨著她這一聲，柏崎安眼裡的光緩緩暗下去，他扯出一個無奈的笑，說，「我料到你不會答應。」

可他沒有想到，陳燃居然當面就拒絕他了。

「陳燃，繼續留在環影，對你不是好事。」環影裡面的事太複雜，他怕有一天若是這些事集中在一起爆發會傷害到陳燃。因為躲藏在背後的人是有辦法逃脫的，可是那些隨時可以犧牲的棋子最後會被毀的灰飛煙滅。

「我知道，但是老師這是現在我能做的最好的選擇了。」陳燃無奈一笑，「你剛才說的那個人或許他會願意幫我，但我想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幫助，在未來的某一天我也許需要付出更多……就因為我現在的決定。」

柏崎安視線深幽，落在陳燃立體淡漠的五官上。

「我現在已經快三十歲了，一個女藝人最美好最值得拼搏的年齡就是現在。可我要是在這個時候行差踏錯一步，我就會被打回原形……老師，就同你一樣，藝術是我能握在手裡的唯一的東西，我不能下這麼大的賭注。」

昏暗之中，柏崎安的笑聲愈發明顯。

他起先只是低低的笑，笑聲中帶著幾分滯痛，可他的笑越來越大聲，回蕩在這小小的房間。

「老師……」

柏崎安突然止住笑聲。他的雙眼通紅，眼中帶著血絲，可是柏崎安知道，黑暗之中陳燃是不會看到的。於是，他很放心地讓自己的情緒就這麼泄露出來。

柏崎安看著她。

他終於說：「陳燃，我想你這樣或許是一件好事。」她越來越成熟，越來越懂得衡量自己手中所擁有的砝碼了。

她還是那個陳燃，笑的時候嘴角有著微微的弧度，她不擅長於外放自己的情緒，可她只要是愉悅的，她的眼睛就會迸發出迷人的光彩。她就是那個陳燃，只要一眼，他的靈魂都會為之顫動。

陳燃靜靜地看著柏崎安，她抿了下嘴唇，終於說：「可我不喜歡現在的自己。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做事前，我總是要想著如何權衡利弊。我把對自己的傷害降到最低，我不希望自己再受到任何傷害。也許，我再也回不到過去的自己了。」

她終於也笑了。

柏崎安緩緩起身，走過來，輕輕地抱住了陳燃。

「傻丫頭，你現在的想法難道不是正常人該有的嗎？」他輕聲呼氣，「以後，不要那麼善良，要自私一點。這是個弱肉強食的社會，你要是對別人善良，下一個被毀掉的就是你自己。」

「好好照顧自己，要是覺得受不了了，就趕緊退出，明白嗎？」柏崎安的手輕輕搭在陳燃肩頭，他笑了笑，說，「那個時候，你要是還想走的話，就聯繫我的一位朋友，他會幫你……雖然我也不知道他會幫你到哪裡，但我的面子他多少還願意承些。」

陳燃點了點頭，開口道：「該去檢查了，老師。」

「嗯。」柏崎安走出去。經過客廳的時候，外面的陽光落在地毯上，柏崎安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他看著外面的樹木，葉子已經金黃，落在地上。耳邊是風聲，除了這個，再也聽不到其他。

陳燃看著柏崎安微怔的樣子，心頭閃過一絲疼痛。

「陳燃，你說我現在，是不是就像外面的黃葉，即將枯萎……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覺得自己都快要不認識自己了。陳燃，我能夠接受自己死去，但你說，我要是這麼醜地死去，我估計自己要死不瞑目了。」

柏崎安說的好笑，陳燃卻覺得自己的胸口惴惴地疼。她深吸一口氣，終於說道：「不會的，柏老師，你在我心目中永遠都是體體面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