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暮酒醒人已遠
「王兄你真的要狠心殺了王嫂嗎,難道往日的情分就真的比不上這皇位重要麼」此時的蘇夕顏早已顧不上什麼公主的儀態端莊,聲嘶力竭的只為了能夠讓她的王兄放了她這個長嫂如母的王嫂。
「既然你還叫我一聲王兄,就要記住你是我南詔國的公主,兒女情長終難成大事,更何況我們這種生在帝王家的人」
「帝王家?王嫂那麼愛你,你都能狠心不要她,我要這尊貴的身份又有何用,將來也不過是被你們這些男人拋棄的命運」蘇夕顏冷眼望著眼前他這個曾經很溫情的兄長,不知何時卻變得如此陌生,甚至覺得冰冷的讓人難以接近。
「玉秀快把公主帶到房中休息,其他人也不要再求情了,本王決定的事不再做更改」
看著蘇夕顏遠去的背影,蘇之境的心裡又何嘗不心痛,不要她?真的是這樣么?握緊了背在身後的手,青筋凸起,指甲也因為過大的力度劃破了皮膚,嵌進肉里。而這一切的疼痛卻不及他內心的萬分之一,曾幾何時他也是用盡自己的全力想要給她最好的幸福,可為何卻變成了今日這副模樣。
那是個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冬季的一個早上,不,也許這天對於蘇之境來說應該很幸福吧,能娶到自己心中的那個人,又怎會是不幸福的。
關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柴房裡也不知道多久了,桂龍琴當初的銳氣早已被磨光,力氣也被耗光,只能靠著稻草休息片刻,只有在晚上丫鬟送來吃食的時候,才能略微看見柴房外面的世界。
就在這時柴房的門嘎吱一聲被打開,一束陽光透過門縫照進來,也許是許久不見陽光了,竟然連這淡淡的月光也經受不住,眼睛不自覺的閉上,想來是奴婢來送吃食的,這麼快就到晚上了么,待在這裡許久竟然也辨不清白日與黑夜。
「你們都退出去吧,我有話要單獨和她說」一個很陌生的聲音,是新來丫鬟么。
桂龍琴緩緩的睜開眼睛,望著眼前的這個人,外身罩著艷紅色的華服,頭上插著寶石點綴的飛鳳金步搖,雙眸似水,卻帶著淡淡的冰冷,能在這境王府穿成這樣的,想必就是丫鬟口中的新福晉,西楚國的公主林清婉吧。
「果然是名門之後,見了我竟然也絲毫不畏懼」
「畏懼?福晉又不是老虎,難不成會要了我的命?」
「你不要太得意,雖然我要不了你的命,但是王爺可以,這杯酒就是王爺送你上路的,快把它喝了吧」說著就把酒杯塞到了桂龍琴手裡。
上好的白玉上雕刻著若隱若現的玉琴,輕薄的杯身上似乎還保留著他指尖的溫度,望著這小小的酒杯,竟然覺得喉嚨一陣酸澀,眼睛也不自覺的溫潤起來。蘇之境竟然如此恨透了桂龍琴,如今拿著當初與她洞房花燭的酒杯送這最後一程。
「他沒有對我說什麼么」終究還是不甘心,想要確定他是真的背棄了當初的誓言。
「你還問這個做什麼,如今我已經是這個王府的新王妃,他連你的最後一面都不願見,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么。」
是啊,自從桂龍琴走進這裡,也許她和蘇之境之間的情分就早已斷了,能賜這杯酒,讓她保留全屍,也算是對這麼多年夫妻情分的一個交代,自己確實不該再期待些什麼。
斷念,閉眼,仰頭喝下,任由苦澀的毒酒在身體內肆虐,但是不知為何往昔幸福的畫面不斷向腦海中襲來。
那年她15,他17,平時身處深閨的她好不容易有機會出來,卻因為店裡一把古琴的歸屬權而與他爭執不下,雖然她極力堅持,蘇之境卻沒有一句解釋就強行讓管家把古琴帶走,只留下一句「我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
有次皇上宴請朝廷重臣,桂龍琴也跟著她那宰相爹爹入了朝,這才知道原來他就是皇上的二皇子,境王爺蘇之境,當然他也知道了她的身份,宰相府千金桂龍琴。
再後來在為身體不適的娘親去寺廟祈福的路上,遇見了被土匪拐賣的女子,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不會武功的桂龍琴硬是沖了上去,由於是祈福,就沒有帶很多的家丁,片刻間就被那些土匪打趴下了。
「你們不要過來,我是宰相的千金,如果你們敢動我,我爹爹不會饒了你們的」抱著那女子的身體卻瑟瑟發抖。
「你如果是宰相千金,我還是皇帝老兒呢,我看你姿色也不錯,不如帶回去做我的壓寨夫人如何」說著就要衝上來。
就在這時只聽眼前幾聲清脆的劍聲,和那些土匪的慘叫,就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睜開眼,只見那些土匪都已倒在地上,一雙小麥色纖長的手將桂龍琴和那女子扶了起來,抬起頭,原來是境王爺,依舊是冷冷的面無表情的臉。
那天他在出征前將相思琴贈與了桂龍琴,冰冷的面容上略帶了一絲羞澀的表情。
「都說名琴配美人,今日我將它贈與你,他日等我歸來,希望你能親自彈奏一曲給我聽可好。」
「這個玉佩是那日我在寺廟裡求來的,你可要貼身帶好」桂龍琴並沒有答應他,只是將玉佩送到了他的手上,因為從小就聽爹爹說起上了戰場的人是不能有牽挂的,所以也只能這麼做。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了,終於等到了他回來的那天,桂龍琴一身粉色紗衣彈奏著手中他送的相思琴,蘇之境一身鎧甲,擁她入懷,寵溺的看著。風兒吹過,桃花散落在身上。
終於披上嫁衣,成為了她的新娘,也是在那天讓桂龍琴看到了平時征戰沙場鐵骨錚錚的漢子,也會因為動情而留下令人心疼的眼淚,彼此擁吻著,不斷地說著「你終於是我的人了,我愛你」
是啊,我終於是你的人了,可諷刺的是你卻未曾是我的人。
終於支撐不住,重重的摔在地上,揚起的灰塵就如同她們之間散落的情感,那麼熱烈卻又容易隨風消散,緩緩的閉上眼,從此你的世界不再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