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不仁!
最近,十三歲的李清水有些煩惱。
為何煩惱?
為了他那如妖孽一般的「修行天賦」而煩惱。
『源世界』修行之風盛行,人人崇尚武力,莫不渴望自己擁有極高的修行天賦,修得大道,名揚天下。
李清水七歲拜入『南山』,三天感應到天地靈力,一月時間踏入『聚靈境界』,三年時間連破「聚靈境初期和中期」,如今修行不過六載,李清水便已經成功踏入『破塵境』。如此逆天的修行速度,說他是南山歷史上最天才的弟子也不為過。
大燕皇帝『陳全』之女『陳微安』,九歲感應天地靈力,舉國慶賀,民眾紛紛驚呼陳微安是真凰降世。
歲月谷弟子『唐天』,八歲感應天地靈力,舉教歡騰,被稱作是上天之子。
土陰教聖女『謠新月』,七歲感應天地靈力,舉世震驚,被當作了北部天驕中最閃亮的一顆明星。
其他例子更不用說,源世界,以實力為尊,就算是『妖獸』擁有極強的天賦,也能得到人們的認可。
李清水同在七歲感應天地靈力,這般修行天賦,說是妖孽絲毫不為過,整個北部也罕有人能敵。可如此天賦,現在卻成了他最大的煩惱。
為何?
跟他所處的宗門有關。
南山,建宗三百六十餘年,巔峰時期有弟子四千七百餘人,在整個『北部』也算得上是一流勢力。可惜百年前南山掌門『辛道人』與門中數位高手不幸隕落,這些年,南山越發勢微。
到如今,百年風雨過後,南山僅剩長老三人,弟子不過兩百。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是讚譽,卻也成了周邊勢力蠶食南山的理由。
南山,這個曾經極度輝煌的勢力,如今已然風雨飄搖,搖搖欲墜。
在南山生活這麼多年,說李清水對南山一點感情沒有,那是假話。
他也想憑一己之力改變現狀挽救南山,可這不現實,以他『破塵境初期』的實力,說強不強,說弱也不弱,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在這些覬覦南山的大勢力面前,終究會如螳臂當車,不堪一擊。
如若再有百年,李清水自然不會懼他們,可如今成長的時間終究還是太短了,李清水有心無力。
前些日子,周邊勢力以『青雲宗』為首,居然為了向南山列出了一張獵殺名單,其上有數位南山天才弟子的名字,限南山宗門三十天內搬離南山,如若不然,多逗留一天,便獵殺名單上一位弟子。
李清水,便是名單首位!
「難道,有天賦也是一種罪?」望著遠空皎潔的明月,李清水漂亮清秀的臉上有些惆悵。
還有十八天,要是三位長老依舊想不出對策,自己……就要死了。
李清水不怕死,從踏上修行之路的那一刻起便不怕了,只是死在十三歲這般年紀,他難免還是覺得有點可惜。
「大長老說過,這個世界很大,北部之外還有更精彩的世界,他年輕時見識過,我卻沒有。只到人間十三載,有些可惜了。」
李清水長嘆,心情有些煩躁,抽出佩劍舞出一套『登雲劍法』,身形靈巧,動作行雲流水,如同一位沉浸劍道多年的武學宗師,劍勢霸道凌厲,隱約有種人劍合一的味道。
天才之所以被稱作天才不是沒有道理,李清水在劍道上的天賦也很高。
「登雲劍法,我派最難劍技之一,師弟能在如此短時間便習會,真不愧為我南山有史以來天賦最高的弟子,讓人佩服。」
一位二八芳華的女子破開夜色,緩緩而來。
女子一襲黃裙長相好看,冰肌玉骨,亭亭玉立,一頭長發披肩,麗質天成。
月光下,她就像從九天而來的謫仙,美麗非凡,渾身散發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優雅氣質。
這是南山大長老「吳海山」的獨女,如今的南山大師姐,吳晚秋。
「大師姐。」李清水收劍,行禮。
吳晚秋頷首,看著李清水,美目動人,道:「怕嗎?」
「不怕,就是覺得有點可惜了。」李清水一笑,洒脫地道:「都說這個世界很大,大到凡人窮盡一生也無法走到終點,我本想著等以後修為高了,就去看看世界那頭的風景,可是現在,似乎沒有機會了。」
「那就離開吧。」
「什麼意思?」李清水看向吳晚秋。
「離開南山,去你想去的地方,看你想看的一切。」吳晚秋看向遠空的明月,道:「你是南山崛起的希望,不應該死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
李清水聞言,很認真地看著吳晚秋的臉,問道:「離開家,我又該往哪裡去?」
「非要跟我們死在一起才甘心?」
「你知道我的性子,若是你們在黃泉路上被欺負,我幫不上忙的話,會很生氣的。」
「固執!」吳晚秋嗔怒。
李清水一笑,不再回應,仰望星空,很是洒脫。
良久之後,吳晚秋才開口:「對不起。」
「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南山也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如果不是你們收留,我七歲時,便餓死在那場席捲整個北部的飢荒中了,作為一個孤兒,我能活到今天很幸運,也很感激你們。」李清水說道。
「但你的修行天賦一直都是南山最大的秘密,除了我與爹爹,以及其他兩位長老外,再無他人知曉。南山太弱,護不了你周全,只能如此,希望你能在這殘酷的世界中悄然成長,將來若是長成,便可重振南山。」
「原本我們以為一切天衣無縫,只待你長成,南山便可恢復往日輝煌,可沒想到,事情終究還是敗露,被青雲宗等勢力知道了你的修行天賦,將你的名字列在了獵殺名單之首。」
「你本該有更好的歸宿,都是我們的私心害了你,對不起……」
「師姐你說什麼傻話,振興南山,就是我一直以來最大的心愿了。」
「至於他們,知道便知道了吧。從今以後,我李清水會讓他們明白,誰才是這個人間,最強的人!」李清水說完,便笑了。
……
次日清晨,駿馬馱著少年離開南山。
是李清水。
逃?
不可能。
他要去殺人。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殺人,有些忐忑不安,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興奮!
南山山脈腳下約莫二十里遠,黃安城;
石塊築成,滿是歲月痕迹,高約數丈的城樓前。
青年與少女起了爭執,因為一頭幼年妖獸。
妖獸如兔子一般大小的身體,白色絨毛,藍色眸子,頭頂一道金紋,顯示不凡。
小東西躲在少女身後,不時地探頭看向青年,好像在害怕,又好像在好奇,很靈性,也很可愛。
青年一身黑色勁裝,長發盤髻,身佩長劍,面容姣好,卻帶著一股子邪氣,讓人有些不舒服。
「我已經為了小白衝撞你道歉,為何還要為難我們咄咄逼人?」少女一身水藍色輕紗流仙裙,年紀尚幼,卻已經出落得十分好看,一張小臉如同被大自然精心雕刻而成,精緻美麗。
不過少女美麗的臉龐上,此時卻多了一絲原本不該有的緊張與害怕。
眼前這青年凶神惡煞,只不過是因為小白剛才不小心撞到了他腳下,他便不肯讓自己離去,還要自己將小白交出來。
他的實力很強,已經達到「破塵境」,「聚靈境後期」的陳微雨剛才已經與他交手,敗下陣來了,不是對手。
十一歲,聚靈境後期。
強嗎?
當然強,前所未有的強!
可惜她終究在不恰當的年齡,遇到了一個不合適的對手。
任她天賦再高,也無法越境而戰。
陳微雨很單純,此際孤身一人,小白也無法戰鬥,開始有些害怕。
「你這頭妖獸不同尋常,小姑娘家家的,帶著它在外面亂晃悠不安全。」青年拔劍邁步,邪笑道:「我將遠行,將它給我,我帶它遠離這紛擾亂世,可好?」
「不……不好……」
陳微雨一愣,緩緩搖頭,精緻的面龐上露出警惕,往後退步。
青年面色一冷。
「你若長大成人,定比我那門中大師姐更美麗,就是可惜,活不到那天了。」青年握劍,身有殺氣,「我這輩子最討厭殺女子,特別是像你這麼漂亮的小姑娘,不過今日,卻不得不殺了,真是討厭啊。」
「為…為何,要殺我?」
陳微雨漂亮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慌,緊咬嘴唇,握住自己的劍。
小白似也能聽懂青年的話,急得在後面嘰嘰喳喳亂叫。
「因為……」青年想了想,偏頭笑道:「你帶了這隻小東西出來,又不肯給我,所以得死啊。」
陳微雨聞言心裡猛地一緊,握劍不斷往後退,青年卻步步緊逼。
城門前,圍觀的人很多,卻無人出手相助,世態炎涼,人情淡漠。
不過,不能怪他們。
青年剛才展露了仙人之力,這令得他們原本憤怒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
凡人如螻蟻,豈敢犯仙威?
這個世界,仙人不是傳說,而是能夠移山填海的真實存在,哪個敢惹?
三十年前曾有仙師怒,一夜之間屠殺「北部」一城數萬人,血流成河。
自那以後,凡人見仙如遇神魔,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唯恐惹怒這些大人物,被一劍斬之。
江湖之上,廟堂之中,誰的拳頭大,誰講的話就有道理,沒人會同情弱者,更不會有人會為一個凡人主持公道。
因此,此際他們不出言相助,可以理解。
陳微雨很絕望,江湖殘酷,沒想到自己今日居然會因為一個路人,說了一個微不足道的荒唐理由而死去。
儘管她才十一歲,卻已經深知死亡的含義,她怕了,不想死,但現在卻沒人能夠幫助她。
嗡!
青年的劍終於找到目標,直直地向已經她刺來!
劍影在陳微雨美麗的瞳孔中越來越大,寒氣逼人,她想反抗,手卻在顫抖,劍重若千斤,拔不出來。
她也是修行者,但終究敵不過青年。
破塵境,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就如同橫在眼前的山嶽,無法逾越。
我……要死了……
殺人之劍……來了!
凄涼的眼淚,從陳微雨稚嫩美麗的臉龐滑落,如同一朵在風雨中哭泣的花,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圍觀眾人閉眼,不忍見這人間慘劇。
萬物寂靜,全世界此刻彷彿只剩下了青年長劍刺破空氣的聲音,以及他那貪婪的笑聲。
噠噠噠……
突然,就在此時,一陣急促而有力的馬蹄聲傳來!
啾!
戰馬嘶鳴。
電光火石間,一道快到不可思議的身影從天而降,劈開青年刺向陳微雨的劍。
當!
青年的手掌受到一陣巨震,身子往後退了好幾步,來人使出的力道十足,手掌已經麻木。
陳微雨聞聲大喜睜眼,以為有故人來援。卻沒想到眼前居然是一個長相十分好看的少年,自己並不認識。
「你是……」陳微雨漂亮的眼眸中有些疑惑。
小白也躲在她身後,伸頭看著少年。
陽光灑落在少年清秀的面龐,微風輕拂,髮絲飛舞,很是好看。
就如同晚空的星辰,耀眼而明亮。
「師兄,搶小姑娘的東西,丟人了。」少年起身握劍,沖著青年笑道。
「李……李清水?!」唐民陶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人。
這個少年,貌似是自己師弟,印象中是一個很普通的人,並不出眾,往日在南山也沒有什麼存在感。要不是這次青雲宗發出的獵殺名單中有他,自己多留意了幾眼,還真不容易認出來。
「師兄就這麼走了?」李清水將長劍杵在地上,笑著問道。
「不然呢?陪著你們等死?」揉了揉發麻的手掌,唐民陶還真沒想到,這個平時深居簡出的師弟居然有這麼大的力氣。
「南山是我們的家啊,師兄。」李清水道。
「哼。」唐民陶冷道:「如若此行,你是為了勸我回去,那大可不必了,我去意已決,你走吧。」
李清水笑了,捧腹大笑。
周圍人都很懵,這個少年看樣子也是個仙人,這兩師兄弟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一個說要走,一個卻在瘋笑,似是受了大刺激。
「不不不,師…師兄你誤會了。」李清水笑得直不起腰來,連連擺手,道:「我…我不是來勸你回去的。」
「不是就好,讓開!」唐民陶拎劍,準備上前。
這又讓得陳微雨神色一緊。
李清水的笑容在此時漸漸隱去,「我是來殺你的啊,師兄……」
殺我?!
唐民陶一愣,就憑你?!
嗡!
然而,回應唐民陶的,卻只有一劍。
這一劍如太陽一般絢爛,奪目,卻寒氣逼人!
南山絕學,登雲劍法!
快!
很快!
周圍人之感覺眼前一花,血花,便在下一刻綻放。
血……好多血……
唐民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流了好多血,為什麼會流了這麼多血?
李清水的劍好快……是登雲劍法??
破塵境!
這個平日里不顯山不露水的師弟,居然這麼強?!
「青雲宗很強,南山怕他們的人很多,走的人也很多,我不怪你們。但你不該詆毀南山,畢竟曾經我們是一家人,而且南山也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不是嗎?」
唐民陶想說話,一張嘴,血液卻在口腔中噴涌。
「別說了,我不想聽了,走吧,現在你可以走了。」李清水將劍歸鞘,向唐民陶行了一禮。
這一禮很標準,也很嚴謹,即便是一位「禮學大家」前來,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就像一位學書多年的儒生,很恭敬地在向自己的師長告別。
的確是真心實意,畢竟同門一場,李清水希望唐民陶下輩子能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然而在唐民陶眼中,李清水向自己行的這個禮,卻極具諷刺意味。
你不是說你很強嗎?
強到南山無論用何等卑鄙的手段,都未曾將你留住。
你無比自信地說能逃出南山,然後擺脫敵對勢力的追殺。
可為何此時此刻,卻又會死在一位籍籍無名的師弟手中?
可笑,這太可笑了。
就如同一個跳樑小丑的把戲被揭穿,唐民陶羞憤不已。
或許,不該離開南山,也不該招惹他?
唐民陶開始後悔,不過卻晚了。
被利刃割開的血管,噴洒出體外的鮮血;
已經沒有辦法再回去了……
「嘭」的一聲,唐民陶的身體倒下。至死,他也沒想明白,這個平日里自己連印象也不深的小師弟,為何會這麼強。
「師兄,一路走好。」李清水再向唐民陶的屍體行了一禮,然後上馬離去,沒有再回頭。
一切都結束了,圍觀的人們在李清水離開后終於反應過來,覺得可怕。
少年的心該有多冷酷,才能如此輕易地將曾經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師兄殺掉?
簡直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人們頓感遍體生寒,實在太可怕了。
陳微雨將小白抱起,望著剛才還凶神惡煞地說要殺自己搶小白、此時卻已經變成一具屍體的青年,她絲毫沒有劫後餘生的感覺,甚至還有點想哭。
「小白,江湖……好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