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危局！

黃安城，正北大街；

一隊訓練有素著裝統一，武裝到了牙齒的鐵血軍隊，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前進著。

有數百人，氣勢衝天，神鬼皆避。

他們的步伐堅定有力，踏下時地面都有些微顫。歷經百年風吹雨打的青石板路，彷彿都承受不住這些戰士的雄戰身軀，開始瑟瑟發抖。

隊伍頭前有人執旗，其上有字：

「燕」。

是燕國軍隊，但不是一般的燕國軍隊。

從裝束上看，這是燕國皇家禁衛軍，燕國皇室的貼身護衛軍。聽說這支軍隊大部分是由修士組成，有著極強的戰鬥力。

隊列中段有一架車輦，三頭『鐵馬獸』拉輦而行，禁軍前後拱衛，守衛森嚴。

軍隊所到之處，民眾避讓，害怕惹到這些了不起的大人物。

皇家禁衛軍，這意味什麼，不言而喻。

燕國皇室來了。

燕國，北部最強大的幾大勢力之一，子民千萬，擁城百座，何其輝煌。

今日尊貴的燕國皇室，到這黃安城，貧瘠之地，意欲何為？

圍觀民眾議論紛紛，害怕會出什麼大事。

早間城門前出了人命案，此際又出現軍隊，還是燕國的皇家禁衛軍。

有些風起雲湧的味道。

黃安城，要不太平了。

這不，正議論著，一位抱著一隻「小兔子」的美麗少女便從街的另一頭緩緩而來。

是陳微雨。

她雙眼通紅，失魂落魄，像沒看到這些鐵血禁衛，就那麼直直地走了上去。

人們都以為要出大事，哪裡來的不懂事的小姑娘，皇家禁衛也敢衝撞？

然而出人意料，這些禁衛見陳微雨，居然自動讓開了路，連那由妖獸拉行的車輦也停了下來。

走到輦車近前，陳微雨抬頭，露出精緻小臉，嘴巴一癟，然後「哇」地一聲嚎啕大哭：「皇姐……」

……

南山山脈，主峰，穹頂；

吳海山一臉愁容地望著南山現在僅剩的三十幾名弟子。

原本兩百多位弟子，青雲宗那獵殺名單一出，便走得只剩下了眼前這些。

今天是吳海山這個「南山大長老」向南山弟子授課的日子。

這些弟子卻沒有心思聽課，哭哭啼啼，淚流滿面。

為何哭？

他們想走，想離開南山，活下去。

卻沒辦法，能跑的早就跑了，沒跑的都是獵殺名單留了名字的。

現在離開，若出百里，必被斬殺。

前幾日有人不信，偏偏要試，還花銀子進了傳送陣，本以為可以溜之大吉，可哪曾想，才出陣便被青雲宗弟子給逮了個正著，斬殺掉了。

如今南山四周都是青雲宗等勢力的眼線，逃？不可能。

吳海山想讓這些年幼的弟子離開，以全南山之火種，但沒辦法，他們逃不出去。

於是讓不讓南山山脈，現在到底是成了難題。

讓吧，對不起祖師爺。不讓吧，對不起這些年幼的弟子。

青雲宗的陰謀太狠毒，想讓南山所有有天賦的弟子陪葬，吳海山很頭疼。

「父親，小師弟回來了。」吳晚秋來了，向吳海山行禮，李清水跟在後面，也向他行了一禮。

「嗯。」吳海山頷首，看向李清水道：「事情辦得還順利吧？」

「嗯，順利，很順利的把他送走了。」李清水坐到一個瘦得跟猴兒似的少年身邊，「現在，他應該過得很幸福吧。」

「什麼！」吳海山臉色一變，「你放他走了？！」

「他去哪裡了？」吳晚秋也急了。

李清水指了指荒涼的大地，道：「地府，投胎轉世，過好日子去了。」

吳海山和吳晚秋都是一愣。

「你能不能把話一次講清楚。」吳晚秋嗔怒。

「小師弟，你幹啥去了？」李清水旁邊那瘦得跟猴似的少年，將臉上的眼淚擦乾開口。

「殺人。」

「殺人？」王小貴一怔，然後悲道：「瘋了瘋了，全都瘋了。楊星說他要去妖獸森林劫持一頭『聖獸幼崽』扔到青雲宗，讓獸潮踏平青雲山。龍仔說他要去佛教聖地『天玄寺』求得『信仰之力』，轟平青雲山。而你……平時連只雞都不敢殺的你！現在居然告訴我你殺人了？」

「你能殺誰？唐民陶？別吹了，他可是破塵境界，能使用「武學」的高手。」王小貴紅著眼睛拍了拍李清水的肩膀，道：「我知道，他在外面到處污衊南山強留弟子你很生氣，大家都很生氣，可你也別做夢說你殺了他啊。」

「我沒說我殺的人是唐民陶。」李清水聳肩。

事到如今，再隱瞞天賦已經沒有意義，但唐民陶的修為和天賦也很高，若是李清水承認自己殺了他，那對於南山這些不知道他真實天賦的弟子來說，未免太過驚世駭俗。況且殺同門師兄，說出去也不是什麼好聽的事，因此李清水還是選擇了低調。

「那是誰？」

李清水微微一笑，「這世間總有許多事，是你不必知道的。還有十七天我們就要死了，你若真的閑著無事，可以嘗試著跟楊星一起去妖獸森林劫持聖獸幼崽，或者跟龍仔一起去天玄寺求信仰之力，儘管有些不切實際，但總比在南山等死的好。」

王小貴聞言一愣，那股剛剛平復下去的悲意，再次湧上心頭，「哇」地一下便哭了，道：「是啊，只剩十七天了，只剩十七天我們就要死了。」

悲傷的情緒迅速被感染，坐在此處的弟子們紛紛哭出聲。

他們尚且年幼，有些還是富家子弟，被送到南山修行，沒想到會遭此一劫進入死局，悔得腸子都青了，家財萬貫又如何呢？在那些高高在上的青雲宗仙人眼中，皆如螻蟻，彈指一揮間便可滅之，不留絲毫情面。

原本還心存僥倖，以為可以逃脫，可自從前幾日出逃的那些弟子的屍體被青雲宗等勢力扔回南山之後，他們便真正絕望了。

現在除了獻出南山，沒有其他活路了。

「大長老，要不咱們將南山獻出去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有弟子實在受不了了，哭著向吳海山獻策道。

「是啊大長老，我們離開南山潛心修行百年，等到我們實力強大之後，再將南山奪回來不就行了么？幹嘛非要在這裡等死呢。」

「師兄說的對，南山雖好，可卻不是現在的我們能夠守護得了的啊。」

「大長老，獻吧。」

「獻吧，大長老。」

有人帶頭，眾弟子便有了勇氣，紛紛附和道，面容悲切誠懇。

「唉。」望著這些年幼的弟子，吳海山悲從心來，都是為了活下去，不怪他們。要怪只能怪自己實力不濟，無法護南山眾人周全。

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從吳海山心底升起。

「哭什麼哭，一群膽小鬼！」卻在此時，坐在最後排的一位身子魁梧的少年起身，不過十三四歲年紀，一身卻已經是肌肉虯結，強壯得不可思議。

這就是楊星，要去妖獸森林劫持聖獸幼崽的楊星。他如今是「聚靈境後期」的修為，南山弟子中的佼佼者之一。

「南山是我們的家，家！你們知道是什麼意思嗎？安身立命之所！沒有家，死了我們也會變成孤魂野鬼，無處可去，無家可歸。」楊星年紀不大，卻一身嚴威，讓這些同齡的弟子不敢與之對視，「連家都丟了，你們還有何顏面苟活於世？還潛修百年？潛修你奶奶個腿兒！別做夢了，以你們如此「遇事便躲」之心境，再修一萬年也無法奪回南山！哼！一群廢物，要走你們走，我楊星絕對不走，就算要死，老子也要死在南山！在這裡流干自己體內最後一滴血！」

靜。

所有人都靜了下來，滿臉震驚地看著楊星。

有些佩服，但更多的卻是慚愧。

吳海山和吳晚秋都驚呆了，沒想到，衰落的南山，居然還有如此弟子！

這就如寒冬臘月中的一簇火苗，溫暖了他們絕望冰冷的心。

「說得好！」坐在楊星旁邊的一位青衣少年起身道。

是龍仔，也在十四歲年紀，「聚靈境中期」修為，天賦很高。

「楊星師兄說得不錯，退不得呀，一旦退了道心就損了，此生修為都難以寸進。」龍仔搖頭，感慨道：「今日之景，又讓我想起我出生那一夜，電閃雷鳴，異像橫生。村裡人都說我是上天之子，此生不出意外必成仙！我本不信，我那短命的老爹也不信，哪曾想，我九歲拜入南山，短短一年便感應到天地靈力，如今年僅十四，修為便已達到聚靈境中期。」

「人們都說，五年感應天地靈力，十年修成一境，便是一個合格的修行者。我一年就感應天地靈力，四年便修成一境，你們說說，哎你們說說，這不是天才是什麼？」

龍仔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自己這些同門師兄弟道：「按理來說，你們看到了我如今的實力，就應該相信我將來肯定會成仙的呀。『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個道理你們不懂？未來有好日子，你們都不想過了？非要獻出南山，損我道心，毀我仙路你們才滿意？」

「反正我支持楊星師兄，不退！嗯，死也不退！」龍仔一臉倔強。

靜。

又靜了下來。

鴉雀無聲。

「噗。」

吳晚秋率先出聲，笑出了聲。

然後大家哄然大笑，淚未乾，笑先行。

原本嚴肅悲涼的氛圍，硬生生被龍仔給板了回來。

連吳海山都被逗樂了。

這或許才是南山該有的氛圍啊，歡聲笑語，無憂無慮。

李清水望了一眼龍仔，開口說道：「師兄說得好，寧死不退。」

「嗯。」龍仔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點頭，道：「你的修為雖不強，天賦也沒有我高，但是勇氣可嘉，不愧為我與楊星師兄的好兄弟！」

龍仔等人也不知道李清水的真實天賦，雖然關係不錯，但李清水從未在他們面前展露過拳腳，加上他平時在南山向來低調，於是也就給龍仔等人留下了其修為不高的印象。

至於青雲宗給出的『獵殺名單』上李清水的名字為何排在第一位，龍仔他們不清楚，大概以為是『排名不分先後』罷了。

不過此際李清水居然也選擇不退，倒是令他們有些意外，不由地對這個一心修行的朋友，高看了些許。

修為不高，卻極有骨氣，這個朋友沒白交。

「哎呀，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呀，不說其他勢力，光是青雲宗門下弟子可就有上千，高手如雲，我們與之對抗，無異於螳臂擋車，自不量力。留下來完全是死路一條啊，你們可千萬別想不開！」王小貴一臉悲痛地哀嚎。

「閉嘴！」楊星一聲大喝，嚇了王小貴一跳，「丟人現眼的玩意兒，我們怎麼有你這麼個貪生怕死的朋友。」

「你……我……」王小貴一臉委屈地低下了頭。

「行了！」吳晚秋嬌喝，「大難未至，自己怎麼就先亂了陣腳？！二長老和三長老已經外出探查，有機會一定會送想離開的人離開！想留下與南山共存亡的師弟師妹們都是好樣的，只要你們還有一人在，我和三位長老便會陪你們走完這一程，黃泉路上，不會孤單！」

「大師姐真乃女中豪傑。」楊星道。

「好了。」大長老吳海山抬手，臉上有一絲深深的疲倦，道：「今日的課就上到這裡，都回去吧。清水，今日辛苦你了，明日早間來我洞府，我有些東西要交給你。」

「是，大長老。」沒有詢問是什麼東西，李清水只是點頭。

這麼多年的相處，已經讓他對吳海山有種毫無保留的信任。

回到獨居的洞府，又開始了枯燥的修行。

李清水盤膝而坐，手中掐訣，心境空明，藍色天地靈力一絲一絲地從空氣中剝離出來，然後匯聚，開始緩緩進入李清水體內經脈。

靈力入體，活潑得簡直不像樣子，就如同一頭頭未被馴服的蠻牛，在李清水體內橫衝直撞。

李清水動念，一點一點強行控制，許久之後，這些桀驁不馴的天地靈力才被馴服，安靜淌入「靈海」。

天地仁慈，賜天地靈力於萬靈，眾生皆可藉此覓長生。

數萬年以前，人族有天驕，開闢出修行之路。

數萬年之後，無論是人是妖，皆摸索出了一套成熟的修行體系。

感應到天地靈力之後，第一步，便是「聚靈」，納天地靈力於己身，馴服為自己所用。聚靈之後，運用靈力熟練者，便可配以「武學」，發揮威力。

破塵境，便是修士能初步使用武學之境。

再往後，修為越高，能使用的武學也越強。人、妖，皆如此。

很久很久以前，人族修士的能力大同小異，靈力使用的強度都不高，後來經過一代代人族天驕的不懈努力，終於研究領悟出各種五花八門的「技巧武學」，於是修士們開始變得強大起來。

天地靈力配以不同的武學，可以發揮出不同的威力，有可以讓你跑得更快的「身法武學」，有可以讓你飛得更高的「飛行武學」，有可以改變身體體質的「煉體武學」，有使刀的「刀法武學」，有使劍的「劍法武學」，也有可以改變身體形態的「塑形武學」，等等等等，五花八門。

一些高等武學，甚至可以改變修士體內天地靈力的質量與屬性，使之更加厲害強悍。

如風、火、冰，雷，等等……

天地靈力在那些聰明的修士手中就如泥，被捏成了各種各樣的形狀。

此道行至遠深者，可握風雨雷電，斬敵於千里之外，恐怖如斯。

不過修行一途，說來簡單，卻因天地靈力暴躁的習性，讓尋常人修行起來異常艱難，天賦尋常心神不艱者，難以操控。

能感應到天地靈力的人少，能順利度過「聚靈一境」的人更少。

李清水以十三歲年紀成功度過「聚靈境」，達到能夠熟練操控天地靈力使用武學的「破塵境」，天賦之強，堪稱妖孽。

就是可惜，如今的南山太弱，收集的武學實在太少，別說可以改變天地靈力屬性的高等武學，就是最基本的「劍法武學」也不多，左挑右選，李清水也不過只修行了一套《登雲劍法》而已。

李清水天賦很高，但戰鬥的手段確實不多。

當然，李清水也不是沒嘗試過從外面獲得武學，但太難了，厲害的武學大多被大勢力掌握，不可能輕易流傳出來。而一些好不容易流傳出來的武學，市面上動輒也要幾萬甚至幾十上百萬兩銀子，可不是李清水這窮小子能買得起的。

「我還是太弱了啊，南山危矣，此局該怎麼破呢，得好好想個辦法才是。」修行結束，夜色已經降臨。李清水抱膝望月，清秀的臉上滿是憂愁。

說句實話，如果真的有辦法，他……不想死，更不想南山任何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