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再難回頭
吞天大統領搖搖晃晃地從瓦礫堆中爬起,周身氣血翻騰,還沒回過神來,就看見氣龍從頭頂直絞下來,不由得魂飛魄散。
在這電光石火間,陳飛揚似乎聽到了一聲琴音,幾乎同時,心臟有如被人用手輕輕地握了一下,登時渾身麻痹,軟軟地跌倒在地。
就要絞中吞天大統領的氣龍立即減速,變淡,接著四下潰散,終於完全消失。
吞天大統領心頭一松,驚異間突然發現黑暗中多了一條人影,白衣銀髮依稀可見,大喜叫道:「多謝大司祭相助!」
那白衣人不言不語,身前懸浮著一把冰雕似的七弦琴,兩手正撫在琴上輕輕撥弄。
陳飛揚在塵土中慢慢地盤膝、坐直,兩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竟然沉重如山,忽然間一抹鮮血從他嘴角溢出,沿著下巴滴落在胸襟之上。
「怎麼回事?」躲在暗處的李長靖吃了一驚:「他什麼時候受的傷?」
「感覺如何?我們大司祭的琴聲很好聽吧?」吞天大統領獰笑道,大步邁向陳飛揚。
陳飛揚低垂下眼,眼觀鼻、鼻觀心,靜坐在原地巍然不動。
「情況好像不妙,難道那琴聲有古怪?」李長靖朝白衣人望去,見其銀髮遮面,手指撥彈著琴弦,所發出的琴音委婉細微,除了動聽之外,別無異常。
吞天大統領步步逼近,已經到了陳飛揚兩米之外。
陳飛揚仍然垂目安坐,紋絲不動。
他表面平靜如水,其實已經是兇險之極。白衣人所發出的琴音宛若流水般傳入他的耳內,但卻好像在胸腔炸響,如同一根細細的絲線捆綁住了他的心臟,正一下下地拉著扯著。
陳飛揚不得不全力對抗,心中驚怒交加,彈琴之人的功法不但詭異高絕,出手時機也拿捏得極其精準,不但捉住了他防守的最薄弱一瞬間,而且後續綿延不絕,至始至終糾纏不休,絲毫不給他反擊與擺脫的機會。
「糟糕,那斷臂男人好像動不了了……」李長靖難免有些焦急。
「受死吧!」吞天大統領吼道,戴著鋒利爪套的左臂一揮,閃電般朝陳飛揚胸口捅去。
陳飛揚突然抬起眼,揚起袖輕輕揮出。
吞天大統領只覺得胸口被一股巨力打中,龐大的身軀第三次跌飛出去,不過這次沒有像前兩次那樣狼狽,居然凌空一滾,「轟」地一聲巨響,釘立在地面上。
陳飛揚悶哼一聲,強撐著站起,又有一條氣龍游弋在袖間,只是影像淡薄,邊緣顫抖,彷彿隨時都會瓦解消散。
白衣人似乎有點出乎意料,手勢一變,琴音有些低渾壓抑起來。
陳飛揚面色蒼白,游弋在袖間的氣龍抖動得越來越劇烈,顯然極度吃力。
「這樣下去可不行……」李長靖心念急轉:「不管了,先幫忙再說,這斷臂男人自身難保,未必顧得上抓我。」他提起全身元力,心中一動,猶豫了一陣,最終牙齒一咬,毅然把心神侵入了手腕的袖囊之中。
吞天大統領僵立在原地,強忍了好一陣,最終還是噴出了一大口血霧,不禁暴跳如雷:「魔家定要把你撕成碎片!」就要再度撲上。
「他功法克你,若再逞強,只有徒損真元。」白衣人終於開口,聲音冷得像冰一樣。
吞天大統領乍然驚醒,這才硬生生地剎住沖勢。
「這裡交給我。」白衣人輕描淡寫道。
「午十?」陳飛揚忽然說道。
白衣人沒有回應。
「這便是當年令曹景休棄板絕塵、藍采和泣不成歌的九幽長恨曲?」陳飛揚又道。
「不是。」白衣人緩緩道:「九幽長恨已封棄多年,此乃新作。」
「哦。」陳飛揚深深地吸了口氣,這個回答,等於肯定了他的判斷。
原來此人便是七絕界四大司祭之一的長恨琴魔午十,以一把魔琴一闕魔音獨步天地,名頭不在千臂大聖之下,修為同樣達到了那傳說中的天元境。
「可否賜教此曲之名。」陳飛揚艱難道。
「與我這把琴同名,只一字。」午十道:「恨。」
「恨」字一出,琴聲陡然綿長,如流水不斷、恨意不絕,陳飛揚登時重新跌回地上,袖間的氣龍散然一空。
吞天大統領懊惱不已,冷不丁轉身,朝躺卧在瓦礫間的黃衣女子走去。
「寶貝。」吞天大統領摸了摸肚子,那裡還有著一片潤郁的綠色,邊緣處像樹根般參差不齊,朝四面八方蔓延出極遠,獰聲道:「剛才你射了魔家這裡一下,還疼痛得很呢……」
馬芊芊面無血色,驚慌地望向陳飛揚。
但陳飛揚正全力抗禦午十的奪魂魔音,根本無暇理會這邊。
馬芊芊神情凄楚,目光越來越暗淡。
「這會需要你來給我補補了……小東西。」吞天大統領越逼越近,腥臭的涎水一路滴淌。
馬芊芊身子輕抖,眼睛緩緩閉上,抓起手上的大弓就朝自己的胸口用力戳去,誰知沖勢一滯,弓柄的尖角在距離心口半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
她驚訝地睜開眼,就看見面前站著一人,全身被紫光環繞,臉上戴著一張覆及鼻樑的面具,面具色澤淡墨,其上偶爾有電流般的青芒蜿蜒爬過,額頭上長著七根形狀不一的詭異怪角,弓柄正被此人緊緊抓住。
「你?」黃衣女子遲疑道。
陳飛揚就在旁邊,李長靖不敢開口,只是將對著她心口的弓柄尖角輕輕按下。
「哈!又是誰來送死?」吞天大統領厲吼,巨軀一縱,泰山壓頂般撲來。
李長靖猛地轉身,立即一記紫色元力幻化而成的拳罡直撞過去。
一聲驚天巨響,吞天大統領的兩條巨臂轟砸在拳罡上,驀感到肌膚撕痛,接著一股奇異之力從雙臂傳入,好像雷火般瞬間在體內炸開。
李長靖低吼,聲音嘶啞如野獸,右拳一抖,又是一個龐大的拳罡轟出,結結實實地打在吞天大統領的胸腹之上。
吞天大統領慘叫一聲,渾身痙攣,人從空中墜落,重重地摔在目瞪口呆的馬芊芊面前。
這結果連李長靖自己都感意外,他無暇細想,便朝墜地的吞天大統領衝去
吞天大統領一蹦而起,兩條鐵柱似的巨臂怒揮狂砸,周圍的殘牆斷壁頓時如紙糊般坍塌破碎,聲勢驚人。
只聽到「哧喇」一聲,李長靖的衣襟被吞天大統領左臂的爪套撕開大片,鮮血從胸膛飛濺而出,但他仿若未覺,只是一個勁的往吞天大統領的防禦圈裡強行突入。
吞天大統領咆哮一聲,胸腹間紋刻的饕餮驟然鮮艷起來,頭頂青光閃耀,一頭龐然巨物隱隱顯現。
但李長靖已經突破了防守,貼靠著他的龐大身軀,雙拳齊出,以大羅佛手的羅漢衝天為起式,在眨眼之中打出了數十拳。
吞天大統領痛嚎連連,他有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護體邪功,但此刻全然不起作用,每挨一下,身上就好像被雷電轟中,五臟六腑全部錯亂,頭頂已經清晰的饕餮影像很快便顫抖起來。
李長靖心中怒火萬丈,雖然知道是臉上的七絕覆作怪,但卻半點不能遏止控制。
吞天大統領又驚又怒,他身型巨大,最忌這種貼身肉搏,巨腿一蹬迅速後退,只希望可以與敵人拉開距離。
但李長靖如影隨形,閃電般繞著他前後游掠,身上元力所散發的紫色光澤越來越盛,在昏暗中異樣燦爛眩目。
吞天大統領大吼一聲,頂上的饕餮影像一明一滅,猛地撲到了李長靖身上。
李長靖用手一擋,遮護不到的地方衣衫盡碎,只感到有什麼撲面而入,立即在他體內掀起一道奔騰的巨浪,周身元力膨脹炸裂,一記伏虎拳打出,正中吞天大統領胸腹。
吞天大統領瞠目結舌,龐大身軀竟被整個轟離了地面,胸腹赫然被這一擊打出了清晰的拳印,上面細電游躥,不時爆出朵朵電火。
李長靖從袖囊中取出一根繩子,迅速一捋,繩上立即被紫光包裹,變成了一條奇異的鞭子,凌空一絞,牢牢地鎖住了吞天大統領。
吞天大統領探爪抓住繩子,正準備掙奪,誰知繩上陡然傳來一股怪力,登時如遭電擊般全身麻痹
李長靖望了一眼正在撥彈琴弦的銀髮人,手臂猛地一扯一甩,將困鎖在空中的吞天大統領拋了過去。
午十微微一嘆,人與懸浮身前的魔琴齊齊朝旁邊移開,堪堪避過了小山般砸來的吞天大統領。
他的手仍然在繼續撥彈,但琴音已經起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紊亂。
陳飛揚何等修為,立即捉住了這稍瞬即逝的機會,元力猛地摧起,終於擺脫了琴音的壓制,瞬間從地上飛起,像一陣煙似地飄向午十。
午十迅速後退,十指齊掄,一面攔在他背後的牆壁毫無徵兆地如粉垮下。
陳飛揚緊緊追隨,一條氣龍已經在袖間隱隱形成。
瞬息之間,兩人一前一後飛出了客棧。
李長靖轉身,跑回馬芊芊面前。
黃衣女子吃了一驚,本能地朝後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