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116章

阿殊目光閃了閃。

雲容月第一次說這樣哄小孩的話,他面色微緋,有些不好意思地揚著下巴,露出好看精緻的臉部線條,和抿成緊緊一條直線的嘴唇。

雲容月感覺一個溫熱的小腦袋又是靠了過來,他頓時一僵,感覺自己抱的都是一個燙手山芋一般。

「哥哥,太苦的葯我是好怕吃的……」又是泫然欲泣的表情,阿殊艾艾道,小手又是伸了上來,巴巴地抓住雲容月的袍子。

雲容月抿了抿嘴,啞然無聲。

阿殊仍然是不肯放過他,哭得更大聲,還好這還是荒山野嶺,只有兩人。

雲容月喉結滾動,第一次生出了深深的無力感,他抱著嗚咽的小孩,乾巴巴地哄著:

「真的不哭……你吃完葯可以吃些糕點。」

阿殊淚眼朦朧,控訴道:

「你的糕點都是沒味道的。」

雲容月從沒想到小孩這樣讓他無措,他繼續講道理:

「可你不吃藥,你還是會痛的嗎?」

阿殊深諳小孩才不跟你講道理這一套,癟著嘴不哭了,還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

雲容月當他已經聽懂,便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視作安撫。

阿殊倒是不鬧騰了,小孩子的活力來得快去得也快,一下就乖乖地躺在雲容月懷裡睡著了。

雲容月呼出一口氣,抱著他的力氣更加放鬆了一些,朝著客棧走去。

到客棧時已經是夜色正濃,雲容月對迎上來的小二微微搖了搖頭,小二看向輸睡的小孩,立即會意不再多言,雲容月交了銀子后就上了二樓。

雲容月出於考量,小孩傷勢太重,況且還有人追殺,於是他就只要了一間房,將小孩放到榻上,他就下去找廚房熬藥。

聖衣谷的標識大家都認識,廚子看了眼雲容月那衣服,便忙不迭地答應了下來。

雲容月沒太在意,葯熬的時間也算挺長的,他點了幾個清淡的小菜,等廚子做好后他便就端了上去。

大堂里有些人在偷偷打量著雲容月,雲容月表情冷淡地目視前方,對周圍一切的目光視若無睹。

打開房門,阿殊已經醒來了,睜著眼睛望著窗戶處發獃,面無表情的樣子看著有幾分懾人。

雲容月看著小孩板著臉一副嚴肅的樣子,便就走過去,順便拿了個小桌子一起過去。

「哥哥,這附近就這一家酒館?」阿殊轉過頭來,問道。

雲容月點了點頭:「巫笑嶺附近除了一些村子,就是暗月宮駐紮,這邊只有這一家酒館,出了這裡就是直接到鎮子上的羊腸小道了。」

紀言殊若有所思,看向雲容月拿來的菜,也感覺到幾分飢腸轆轆,便開始吃飯。

雲容月默默計算著時間。

「哥哥,你救了我,我……我娘以前說救命之恩應當以身相許。」

雲容月:「……大可不必。」

阿殊一邊吃一邊叨叨:「那可不行的,我可是還知道人要知恩圖報的。」

雲容月想起昨晚阿殊那一臉譏諷的笑容,冷笑地說:「你覺得我會感激你嗎?」

他頓時陷入沉思。

阿殊也想到了,他神色自若,沒有太大變化:「我那時候是怕哥哥也是想要害我的,這些天里提心弔膽慣了。」

雲容月懂他的意思,但也沒全信,畢竟這孩子,並不像特別容易感到害怕的人。

雲容月見阿殊吃飽,就拿起盤子下樓。

酒館大堂的人雖不多,但氣氛卻特別詭異,雲容月也能敏感感覺到自己一下樓時,所有人都凝滯了一瞬。

不會都是小孩兒的仇家吧?雲容月無奈地想,聖衣谷從不樹敵,自己更是一個不會招惹的性子,總不能說是因為自己這長相招來的吧?

雲容月第二次開始懷疑小孩的身世。

雲容月從廚房裡拿過葯就上樓,有個人像是忍不住了一般沖了出來:「雲聖子,你是否與一小孩同行?」

雲容月認出他的聲音,正是在巫笑嶺碰到的那些人之一,他也不擔心這人認出自己,冷淡道:

「與你何干?」

那人急了,立馬想抓住雲容月:「聖子,勸你早點交出那小孩罷!」

雲容月擰眉,揮袖擋住他的動作,聲音充斥著冷意:「放肆!」

藏雪劍光閃動,看出雲容月已經動了火氣。

那些人中立馬走出一位黑衣男子,將那人拉了回去,不冷不熱地斥道:「放肆!豈能容你衝撞了聖子?」

雲容月似笑非笑地看著那黑衣人,只是悠悠提醒道:「我的耐心很不好。」

那人一臉嚴肅頷首。

雲容月也不管他到底是真聽懂還是假聽懂,就上了房間,阿殊扭頭剛想說話就看到他一臉冷漠,頓時壓了壓,小心翼翼道:

「哥哥?」

雲容月繼續板著臉,將葯推了過去:「先吃藥。」

阿殊眉毛一跳,還是老老實實地全部喝完,白麵糰子似的臉緊巴巴地皺在一起,看著就感覺他痛苦極了。

「良藥苦口,這是好事,你很快就可以好起來了。」雲容月還是怕嚇到小孩兒,思考琢磨了下,還是覺得要安撫一下。

阿殊一噎,看起來一副特別不可思議的樣子:「哥哥,你也這算安慰?」

雲容月能說出這些已經是非常大的進步了,他以前都不會去想這些事的,雲容月決定不在阿殊這個話題上糾結,就扯了張椅子過來,自己端端正正地坐著,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

「剛從我在樓下,又碰到了要追殺你的人。」

他特意沒有說得太清楚,就是為了觀察阿殊的表情。

「很正常,我知道。」阿殊沒有任何意外的神色,朝著雲容月點了點頭,「哥哥你想問什麼就直接說吧。」

「要殺你的人,」雲容月毫不避諱,直接道,他盯著阿殊的眼睛帶著以前少見的試探與審視,「我也希望你能對我真誠。」

窗外風瑟瑟,吹得樹葉一陣嘩啦啦,讓人感到風雨欲來的不安感,雲容月面沉如水,認真地看著阿殊。

「我……我只是怕你也丟下我。」阿殊張了張嘴,最後低下頭一臉頹然道。

雲容月沒有多餘表情,示意他繼續講下去。

小孩兒深深地低著頭,讓人看不起他的表情:「我……我爹娘死後,那群人仍然不肯放過他,於是……於是他們就在血刺榜上發布了我的名字。」

「我怕……哥哥,我怕你丟下我!」小孩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落了下來。

雲容月遞過一張帕子,低低嘆道:「我只是想聽你的實話,只要你本身無罪,且對我如實相告,我自然是會護著你的。」

雲容月對小孩兒本身還是沒有懷疑的,畢竟小孩沒有任何修為,惹上那些可怕修士的話,死只是分分鐘鐘的事,譬如像現在這般落得一身傷,逃出生天真的是運氣使然。

「吃完葯了就睡覺。」雲容月不等小孩兒說話,就擅自把燭火給熄了。

「我剛剛睡了很久了!」小孩兒氣鼓鼓地解釋道。

「天晚了,睡覺。」雲容月說一不二。

「哥哥!那我要和你一起睡!」小孩又開始作妖。

雲容月完全不理他了。

小孩氣著說了幾句話后,也就漸漸地沒了聲音,雲容月閉目養神,他是真的沒想到小孩受了傷后還這麼活力滿滿。

他是真的折騰不起來了,雲容月嘆氣。

今晚,倒也不像是一個好天氣。

雲容月默念著咒,在小孩附近下了一圈結界,就等待著來客。

夜色更深更濃,雲容月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諸位可教我好等。」

因為有結界在,雲容月也隨便開嘲諷,他對敵人一向是不吝說這些話的。

沉默許久,有人沉聲道:

「聖子可知你護著的是何人?」

「我怎麼不知?」雲容月勾唇輕笑,「我聖衣谷的人。」

「……聖子可別被有心之人所蒙蔽。」那人顯然沒想到雲容月會這樣護著小孩兒,明顯一滯,然後立馬道。

「你是罵我眼瞎嗎?」雲容月並不想大晚上跟這人開懟,就一甩劍運氣朝著窗外飛去,劍氣凜然,少年眉目冷清,毫不猶豫地狠狠一揮劍。

劍氣所起的地方,飛過一陣巨大的痕迹,捲起塵灰千丈,令人震驚。

很多人都知道雲聖子盛名,但卻很少有散仙領略過他的劍,現下一對抗,才知這人的底氣所在。

在場五人都被這劍氣所震懾!

雲容月淡淡道:「修行不易,莫要為血刺榜上的金額沖昏了腦袋,鬧得命都沒有了。」

這一句話意思顯然是,那小孩,我雲容月罩了!

「是……」

有一人帶頭答應著,其他人雖是沉默但心裡也知道自己是打鬥不過。

「我們一起上,莫非連這隻活了十幾年的小鬼都打不過?」突然有人大吼了一聲,旁邊也有人蠢蠢欲動著。

在場的人都是人精,誰會把剛剛那一句勉強的答應當一回事?這一句話下,那人立馬就忘了剛剛的立場,一切都以利益為主。

畢竟血刺榜的獎勵五人來分也是極為豐富的。

「真的以為我身為聖衣谷的聖子就這些手段?」雲容月低低嘆道,舌頭還特意在聖衣谷這三字時繞了一圈,一陣清香帶著白煙頓時瀰漫開來,眾人一愣,頓時明白他話里意有所指。

「大家趕緊上,趁這毒還沒發散,我們殺了……」

一道刺眼的白光閃過,雲容月修長的手指上是一排森森的銀針,他面無表情又像是譏諷:「還是來我聖衣谷學學怎麼做人吧。」

「聖子,我們只是一時被蠱惑!」有人大喊道。

雲容月無動於衷,只是安慰:「放心吧,這隻會讓你們吃點苦頭,不會真的殺了你們的,人嘛,總要長點教訓。」

林中傳出痛呼慘叫聲。

雲容月提劍想要離開,卻突然回頭,想了想還是提醒道:「別想進我屋子裡的同夥了,他只會比你們更慘!」

雲容月這話不假,雖然他是聖衣谷聖子,可聖衣谷的葯谷教的不止止是醫,更有毒,雲容月在毒的方面更加下了些功夫,殺人於無形對他來說也是簡單的。

可他答應過師傅不會下殺手殺人。

雲容月回到房間時就看到一個黑衣人一臉扭曲地掛在牆上,他冷冷地甩了甩袖,就把那人像垃圾一樣地甩了出去。

阿殊直覺特彆強,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支起了身子,一臉好奇地張望著。

夜色正濃,陰雲蔽月,他的修為並不足以支撐他看清屋裡發生了什麼,雲容月走到他旁邊坐下,把結界撤掉。

「哥哥?」阿殊還在四處張望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一樣,「剛剛是不是有人進來了?」

五感倒是挺敏銳的。

阿殊疑惑的聲音繼續傳來:「剛剛好奇怪,我本來想出去,但一道滑滑的牆阻止了我。」

雲容月沒打算瞞他,陳述道:「那是結界,有人要殺你。」

阿殊驚呆了:「不會吧?可我什麼都沒聽見啊!」

雲容月想著他以後跟著自己遲到都會接觸到這些,直接道:「結界遮五感的,你現在的身體雖然無法學習五感,但能學習基礎的法陣,要不要跟我學一些?」

」好,「阿殊費勁地睜眼:「哥哥,你能不能把燈點了?不然我看不清。」

「看清做什麼?」雲容月淡淡道,「只是先跟你提這事,睡覺吧。」

說完這話,雲容月就閉目養神,至少這個晚上,都不會再有人過來打擾他們。

天才剛翻魚肚白,阿殊就開始叫嚷著了:「哥哥?哥哥起來了。」

他一邊說著還不夠,還要下來扯雲容月的衣服。

「這麼呆不住,這身體是不想要了吧。」雲容月一聲冷斥,阿殊就乖乖地不再動了,只剩下一雙滴溜溜的眼睛,還在狡黠地注視著雲容月。

雲容月也是真的拿他沒轍。

「想吃什麼?」雲容月向來是不怕麻煩的,所以也不急著離開這間客棧,反正昨晚來找麻煩的人也半死不活了,想必也能給那些按兵不動的人立一個榜樣。

阿殊嘴唇弧度微妙,他眨了眨眼,隨便想了一些清淡的糕點就道。

雲容月點了頭,便向外走去,大堂里的人並不多,卻也齊齊地全望向了雲容月,目光複雜。

雲容月通通當不存在,就上前和小二報了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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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門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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