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啞巴吃黃連
這幾個婆子都是蕭家陪嫁來的粗使上當差的,身上很有些力氣,不過是兩三下,已經將那扇門撞開來。
蕭容悅冷冷望著那扇半開的門,帶著山茶和兩個婆子,向著裡面進去了。
這間書房很是寬敞,密密麻麻的書架上擺滿了書卷,牆上還掛著吳聖的蘭葉描,頗為風雅。蕭容悅看也不看,卻是帶著山茶向著書房深處走去,那裡有一架高大的素麵落地屏風,隔開了書房與後面的內室。
蕭容悅的步子在屏風前停了下來,目光冷漠地望著那扇屏風,隔著輕薄的素紗已經能夠大概看見裡面的情形。
層層的帷幔里的榻席上女子驚叫坐起,正忙亂著找尋衣服,還有男子驚怒地呵斥:「誰!誰敢進來!」
嘴角的那一抹冷笑越發深了,蕭容悅向著地上散了一地的衣物呶了努嘴:「讓人撿起來,拿出去看好了。」
男子的外袍,女子的繡花小衣,胡亂丟在屏風旁,如此情形在不用人說,也知道裡面是怎麼回事了。
山茶白了臉,瞪著那一地衣袍:「娘子,這……」
婆子照著吩咐撿了衣袍,蕭容悅輕輕淺淺地一笑:「不急,你們繼續,有什麼事待杜家人來了再說。」
說罷,頭也不回地帶著山茶他們退了出去。
她實在不明白,新婚之夜連新房都不進,還在書房與別的女人風流快活的男人,蕭氏卻為何還老老實實待在杜府,直到多年之後被折磨而死時才幡然醒悟。
沒有理會房裡男人憤怒的呵斥和女人低低的哭泣聲,蕭容悅讓婆子將那書房牢牢看住了,自己在山茶端來的榻席上坐下,安然自在地吃著從正房送來的茶湯與點心,絲毫不曾把房裡的人和事放在心上。
詹媽媽是被人推醒的,女兒荼兒正一臉焦急地喚著她:「阿娘,阿娘,不好了……」
「你說什麼?娘子一早沒有去奉羹湯,卻去了西偏院?」她酒意未消,還是糊裡糊塗的,愣愣地問荼兒:「她去那裡做什麼?」
荼兒搖頭,癟嘴道:「方才見三七從西偏院出來,說是那邊拿住了賊人,要去春華園請杜大郎主和杜大夫人過來,還要去報官……」
報官!詹媽媽一個激靈,這下子酒是徹底醒了,回過神來匆匆忙忙披上外袍,往外快步去了。
大娘子這是瘋了嗎?今日是她嫁入杜家第一日,她去春華園洗手奉羹湯認親,這又是鬧哪一出?
思量起昨日蕭容悅那不同尋常的舉動言行,她越發覺得不對,咬牙吩咐荼兒:「你隨我過去,有什麼事也好能早些送了消息回蕭家去給夫人。」
荼兒終究年紀小,不曾經過這些事,一時嚇得白了臉:「我,我不去,若是一會杜大夫人動了氣……」
詹媽媽恨得擰了她一把:「你忘了先前來時夫人怎麼吩咐的了?一定要讓大娘子安安分分留在蕭家,日後才好打算。」
「若是這會子大娘子鬧出什麼差錯來……你阿爺可還在蕭家的莊子上呢!」
荼兒這才不情不願地挪著步子,跟著詹媽媽朝著西偏院去了。
詹媽媽趕到西偏院的時候,看著的便是坐在榻席上信手翻著簿子的蕭容悅,還有那把書房圍得滿滿當當的婆子們,那緊閉著的書房裡還有男人惱羞成怒地喝罵聲。
走得近了才聽得清楚:「……蕭氏你好大膽,昨日才嫁入杜家,今日就敢胡作非為,我定要稟明爺娘將你趕回蕭家去。」
這是杜家三郎!蕭容悅的新婚夫婿!
詹媽媽不禁臉色大變,忙上前來:「娘子這是在作何?不是該去給大郎主與大夫人奉茶認親了?」
她又急忙環顧左右:「裡面的可是杜家郎君,還不快請了郎君出來,怎麼在這裡鬧上了!」
只是她的話這會子卻沒有人敢聽,婆子們瞧了一眼蕭容悅,見她沒有理會詹媽媽,也便大起膽子當做不曾聽見。
蕭容悅倒是瞧了詹媽媽一眼,淡淡笑了:「媽媽昨日吃得醉了?」
詹媽媽一時老臉漲得通紅,吶吶地道:「昨日娘子賞了我一壺酒,不過吃了三兩盞,不知怎麼就……」
蕭容悅挑了挑眉:「一會杜家大郎主與大夫人就要過來,媽媽還是先回房去吧,教人聞著了酒氣不好。」
「怎麼還鬧到杜家大郎主與夫人那裡了!」詹媽媽心裡一沉,不由地心裡也多轉了幾圈,卻還是忙忙勸到:「今日可是認親的吉日,有什麼事也等奉了茶湯認了親回來再說也不遲。」
說著她便吩咐婆子們退下,急著要去推那扇門,卻被身後蕭容悅一聲冷笑給止住了。
「媽媽倒是好體面,」蕭容悅的聲音不急不緩地傳來,「方才我說的話媽媽是聽不明白,還是不願意聽明白?這裡的事有杜家的長輩與我來處置,媽媽還真是有心了,這樣著急就要替我拿主意?」
這話聽著可不是那麼簡單了,詹媽媽再糊塗也聽出不對來了,頓時身子一僵,驚愕地轉過頭來望著自家大娘子,只見那嬌美的臉上笑容淡淡的,看不出是喜是怒,目光也不曾落在她身上,手中翻動的簿子不曾停下。
可越是這樣,詹媽媽心裡越沒底,大娘子這究竟是怎麼了,性情陡然冷淡起來,說話也越發高深難測,倒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一時她也沒了膽子再倚老賣老,只能訕訕然退開去,低聲道:「不敢不敢,奴也是一時著急,擔心誤了認親的時辰。」
蕭容悅眉間微挑,吩咐山茶:「詹媽媽年長,是夫人吩咐了跟著來杜家的,又是一心替我著想,把那幾件衣袍讓詹媽媽端著,一會她陪著我與杜大郎主與大夫人說話再合適不過。」
看著端到眼前的衣袍,詹媽媽是有苦難言,她也瞧出來眼下是什麼事了,可是蕭容悅卻讓她端著這一盤子從書房裡撿出來的衣袍,腌臢不說,就是一會子真鬧起來,杜家人只怕少不得要遷怒到她這個陪嫁過來的媽媽身上了。
這一下還真是讓她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