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北崖近況
袁凌鳯翻到下一頁,他想看看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
周皇后沒有發怒,只是問道:「是哪一家的公子,讓英國公的掌上明珠動了真心?」
女子看著周圍那些掩嘴而笑的貴婦和薄簾后那些大家小姐隱隱約約的倩影,知道這時候怕是很多人都在等著一場好戲。
女子盈盈一禮,紅唇輕啟說道:「是庄武伯嫡孫袁凌鳯,但是他不認識我。」
周皇后笑著說道:「既然你看中了此人,為何不向家裡說道。」
女子緊咬嘴唇,眼眶裡面的眼淚已經開始打轉了。
周皇后看著堂下那個柔弱的身影,如此女子,便宜那小子了。
「你這算是挑頭擔子一頭熱啊,也罷,本宮所知他還未有婚約,既然他是勛貴之後,家中父母早逝,本宮就做主成全你了,小丫頭。」周皇后可是知道皇帝希望袁凌鳯日後能成為軍中可用之人,英國公總攬五軍都督府,要是成了翁媳,日後會少許多麻煩。
於是袁凌鳯就成了心中的始亂終棄之人。
周皇后已經在信中說了此事由她定下來,這個妻子,袁凌鳯怕是娶定了,袁凌鳯其實早就做好了被人包辦婚姻的準備了,自己當時從軍也是為了避免過早成婚,十八歲的自己已經算是大齡未婚男了。
只不過這個時代男女大防,袁凌鳯雖然好奇,可是卻沒有由頭去看一看這位女子。信的最後是讓袁凌鳯回京都,此事卻有些難辦,至少現在他還不能離開北崖。
送完信東子和禁軍歇息了幾天,便回京都去了,這幾天袁凌鳯有一些魂不守舍。
朱慈烺很敏銳的發現了這一點。於是試探的問道:「凌鳯,你心中有事?」
「嗯。」袁凌鳯點了點頭。
不過朱慈烺此時八卦之心泛濫,不由得問道:「什麼事情啊?讓你如此魂不守舍。不會是你在京都禍害了誰家姑娘,被人找上門來了吧。」
說到這裡袁凌鳯心中無名業火從生,沒好氣的說道:「你娘將我的婚事定了下來。」
「哦,這是好事啊。」朱慈烺隨口說道。
突然朱慈烺眼睛睜的渾圓,驚聲喊道:「什麼,你訂婚了。快說說,是哪家的姑娘?」
袁凌鳯沒想到朱慈烺有如此大的反應。反問道:「給我娶妻,又不是給你娶,你著什麼急,英國公的嫡女,我見都沒見過。」
「哦,那就好,那就好。」朱慈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袁凌鳯疑惑的看了一眼朱慈烺,朱慈烺剛忙說道:「我去南堡幹活了。」說完便跑了。
朱慈烺今天有點反常,袁凌鳯沒往心上放。
朱慈烺跑出院子,小聲說道:「如此一來,卻是一件好事,害的我天天擔心袁凌鳯跟誰訂婚了。」
說道朱慈烺,這個帝國的儲君來北崖近三個月時間,變化確實很大。
淳樸的北崖人,讓朱慈烺很快消去了不適,融入到了北崖堡的生活中。
從小由眾多德高望重的人打磨的朱慈烺本就是一塊璞玉,雖然朱慈烺有心隱瞞自己的身份,不過骨子裡的氣質是掩飾不了的,雖說這個宗主親兵有些異常,不過朱慈烺卻沒有看不起人。
袁凌鳯在信中誇朱慈烺性格溫良醇厚,可不是無的放矢。
北崖堡的生活,處處讓朱慈烺覺得新奇,每天一早,和其他親兵去演武場打磨身體,然後吃過早飯後,換上儒服,夾著本書,就去往小學中給小孩子教授課業。送來讀書的袁氏子弟,雖然沒有那種天才,但是作為農家子,從小的淳樸卻延續了下來,這是身居深宮的朱慈烺從來沒有體驗過的經歷,那一雙雙帶著求知的純潔眼睛,讓每天上完課的朱慈烺很是滿足。
而那些小孩子不知道朱慈烺的身份,將朱慈烺當做大哥哥一般,說到這裡,朱慈烺也很有感觸。
這些六七歲的孩子上午讀書之時好學,懂規矩,到了下午時間,給朱慈烺的震撼才是最大的。
朱慈烺難以想象這些六七歲的孩子每天下午武訓之時,變現出來的堅韌讓朱慈烺無比動容,摸爬滾打,站樁練武,卻沒有一個孩子喊苦,哭鬧。
朱慈烺問過班裡裡面那個總是話不多的小孩子,小孩子口中的話卻讓朱慈烺差點掉了眼淚。
話是這麼說的:「我娘給我說了,這些年光景好,能讓我有書讀,只是我太笨,念書不好,不過大說,念書不好,就讓我好好練武,以後隨宗主去打仗,大說邊塞上有很多騎馬的人,他們總是搶東西,大說就打他們,以後做像宗主那麼大的將軍,皇帝會給我們家地,還會給錢,就不用餓肚子了,先生,我偷偷告訴你,我大說,要不是幾年前宗主去打仗,打了大勝仗,我們北崖就沒有現在這麼多地,北崖會餓死很多人的。」
朱慈烺問道:「那你們家有這麼多練武的人,而且還能打仗,要是沒有糧食了,怎麼不去搶糧食呢?」
小孩子很疑惑的看了一眼朱慈烺,說道:「大說,北崖不出強盜土匪,沒糧了就去給皇帝打仗,皇帝不會不管我們的。」
朱慈烺繼續問道:「那你認識皇帝嗎?」
小孩子搖搖頭,緊接著說道:「我不認識,不過皇帝很厲害,有很多糧食,有很多軍隊,還有很多讀書人,就跟先生一樣,什麼都懂,再說了,我北崖袁氏為國盡忠,皇帝不會不管我們的。」
「那皇帝真的不管,怎麼辦?你們還會為國盡忠嗎?」朱慈烺不由得問道。
這個問題,讓小孩子有些為難。小孩子眉頭緊皺,想了一會說道:「為國盡忠,雖死無憾。」
這八個字徹底擊中了朱慈烺的淚點,朱慈烺掩面而走。小孩子的話是不會騙人的,很多道理他們不懂,甚至那八個字他們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是小孩子能一口說出這八個字,由此可見家中的大人平時是怎麼給孩子說的。
「為國盡忠,雖死無憾。」這八個字讓朱慈烺想到了自己為什麼會來這個地方,一個帝國儲君,看著風光,卻很容易被人攻捍,那些東官輔臣,多少人不過是來混資歷的,朱慈烺很清楚,幾年前,這些人上書父皇,要求袁凌鳯來東官陪讀。
自己不過是那些朝堂大臣隨手拿來處置異己的手段而已,有問題了,被罰的還是自己。
朱慈烺明白父皇將自己送出宮的原因,因為自己已經十八歲了,自從十六歲開始,那些麻煩一個個接踵而來,內外廷爭權奪利,自己也不由自主的陷了進去。
自己出宮也是父皇的保護。不過出宮之後,他要去哪裡,只能是交給最信任的人。
於是他不遠千里橫跨半個帝國來到了北崖,北崖果然沒有辜負這份信任。
朱慈烺想到這裡,走回自己的院子,換了一身粗布衣服,向著西邊的磚廠走去。
北崖堡是關中大家,但是規矩卻沒有那麼大,沒有因為誰做了官還是考中了學,就高人一等,袁凌鳯干粗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齊心協力,上下一心,這也許就是為什麼北崖袁氏緊緊紮根於關中的原因了。
八萬族人看著挺多,但是比起那些傳承幾千年的關中大族來說,只是一偏支而已,可是北崖袁氏卻做出來其他家族難以做到的事情。
比如南崖堡,這個僅僅連地基還沒有做好的城池。
這已經不是用一個「堡」能形容的了。比不得州府大城,但是僅僅依靠一個家族,便去修築一座城,朱慈烺還未曾聽說過,不過這個好似騙人的笑談,卻已經開始實現了。
這不就連自己,沒有事情的時候,也需要去磚廠幹活。
北崖宗主袁凌鳯的話沒有強制性,可是一堡八村的袁家人,還是自覺的去忙碌。
一座五里見方的城,在算上城裡面的建築和路面,排水,各類磚塊,瓦片,算下來,朱慈烺自己都覺得震驚,不為別的,朱慈烺看到袁凌鳯所畫的南崖堡圖紙,自己私下裡算過,各種用途的磚塊需要至少上千萬塊,這還不算瓦片。
南崖堡外不遠處,百米長的隧道窯建好了十座,不是不想多建,而是沒有人手,現在田地裡面莊稼已經播種好了。
婦人們的事情很多,已經難以抽出人手。
現在北崖的兩萬青壯是築城的主力。到了三月份,五千人分到磚廠,每五百人負責一個窯口,其實大部分的人現在做的是取土,製作磚坯,一萬五千人築城。
現在北崖堡的青壯在做三件事情,於南崖堡外一圈取土,這是以後用來做壕溝的,取出來的土,一部分送到磚廠製作磚坯,剩下的土運到南崖堡東邊半里,這裡水壩所在。
而這一切現在還只是一個空想,每一天兩萬青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其他人也要抽出時間去幫忙,俯瞰北崖,八萬北崖人,在大地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點,但這些小點卻用著螞蟻搬家的勁頭,一點點實現自己改造這方土地的夢想。
集體面前,個體是渺小的,豐功偉業卻也正是渺小的個體完成的,就如同袁凌鳯說服族人支持自己想法的話那樣:「築城兩年,打下家族百年基業。」
一年築城,一年建坊,南崖北崖雙子居中,八村環繞,其實在袁凌鳯心裡,以後的八個村子也會建成八個棱堡,袁凌鳯想做的事情太多了,以後窺視北崖的人會越來越多,他現在封鎖北崖,就是為了建成南堡,用城牆擋住那些窺視。
京都三年,袁凌鳯沒有基礎,一切看似都是聽從自己,可是那些卻只是空中樓閣,人走茶涼不外乎如此。
鎮武衛姓朱,不姓袁,宏圖大志,連自己家都沒有料理好,有什麼底氣決定國家走勢。
袁凌鳯也希望自己能夠像那些小說裡面的主人公一樣,封侯拜相,一切事情都盡在掌握,什麼問題都能迎刃而解,可是五年多了,袁凌鳯知道自己太想當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