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成婚前夕
三月二十七日,皇使來到北崖堡,先行到達的盩厔官吏將消息帶到北崖。
黃土凈街,袁凌鳯和八房家主,九位族老出北崖堡十里相迎,將皇使迎至北崖堡內后,皇使宣旨。
聖旨來的突兀,袁凌鳯只得接受。
第二日,袁凌鳯和皇使離開北崖,望著身後北崖堡,袁凌鳯長嘆。
「這是喜事,為何長長嘆息?」一副親兵打扮的朱慈烺問道。
「你不懂。」袁凌鳯回道。
袁養哲拿著袁凌鳯臨走前交給自己那厚厚一疊信,望著越來越遠的袁凌鳯,眼中的不舍越發深沉。
萬事不由人,也罷,這個家會幫你看好的。
走一步看三步,一代君王的一言一行都有他的深意。
一道聖旨背後是一道殺意盈野的密旨,「著袁凌鳯,完婚後,南下肅清南方門閥。」十幾個字,不知多少人頭落地。
望著身後嬉鬧的三百嶺衛,袁凌鳯不知道這一趟下來,袁氏有幾人可還?
這條東去京都的路,已經走了好幾回了,但是這一次,袁凌鳯卻十分難忍,出函谷,每日都有錦衣衛的暗諜將南方的消息送來。
一路走走停停,看似不急不慢,實則是步步驚心,兩廣兩湖,南直隸,七大門閥,崇禎這一次是鐵了心了啊。
五月重陽日,袁凌鳯行至京都城,英國公府的管家早已經等待多時,只是袁凌鳯卻不能停留,因為他早已看見了城樓上站著的默劍。
告知英國公府老管家,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后,袁凌鳯孤身隨默劍入宮,英國公府的老管家沒有接到自家姑爺,只得帶著嶺衛和袁凌鳯的親兵去往城外莊園,京都城不會允許私兵過百。
桌案後端坐的崇禎比之前看著額頭多了幾分倦意。
「來了?」崇禎看著跪下行禮的袁凌鳯說道。
「帝命所至,不得不來。」袁凌鳯沒有抬起頭,看著地上的石紋回道。
「英國公府的小姐,皇后見過,容貌,才德樣樣上佳,朕和皇后做主給你定了這門親事,你可有怨言?」崇禎語氣平靜的說道。
「謝君上,皇后。」袁凌鳯將頭抬了起來。
「那就好,南邊的事情,你知曉了?」崇禎意有所指的問道。
「路上,暗諜已經將消息送到了,只是不知誰料理後事?」袁凌鳯挺直了腰說道。
「這個不用你去管,凌鳯,你知道朕為什麼會選你嗎?」崇禎看著袁凌鳯的雙眼凝重的問道。
「不知。」袁凌鳯腹中濁氣隨著這兩個字全數吐出。
「你爹俊定當年就是為此事南下,丟了性命,這是你袁家沒有做完的事情。你跟你爹,真的很像,只是他不如你果斷。」崇禎回憶的說道。
「六月完婚後,我便南下。」袁凌鳯點頭說道。
「別跪著了,去給皇后請安吧,對了,這一次帶著太子,讓他見見血。」崇禎語氣很平靜,一如往常般。
「遵旨。凌鳯退下了。」袁凌鳯站起來,後退三步,轉身出了殿門。
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價,自己不想成為孤臣,但是卻不得不為。
崇禎看著袁凌鳯離開,對著身後的屏風說道:「此子可為君刀?」
「可。」屏風後面響起一個嗓子干啞的聲音,屏風後面不是一個人,而是十三位。這些人來自哪裡,恐怕只有崇禎一個人知道,就像燕山裡面的那支殘軍一樣,崇禎情薄,用人多疑,溫厚的崇禎只是他想表現出來的,真正的崇禎是什麼樣子沒有人知曉。
袁凌鳯隨一個老宦官走走停停,繞來繞去,到了一處亭台,周皇后在這裡餵魚。
「見過皇後娘娘。」袁凌鳯跪下行禮,低下頭,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十八歲的袁凌鳯已經不再是十五六的孩子了。
「起來吧,什麼時候跟本宮這麼生分了?賜座。」周皇后的聲音溫婉,袁凌鳯抬起頭看著側身坐在亭子邊,隨手給池子裡面投喂穀粒的周皇后。
一個宮女端來一個墩子,袁凌鳯端坐下來。
「這樁婚事,你可滿意?」周皇后笑著說道。
「滿意。」袁凌鳯回答道。
「哼,你敢說一句不滿意,本宮就將你丟到池子裡面餵魚,好好的元宵宴,全被你毀了!」周皇后故作生氣的說道。
袁凌鳯心中苦澀,卻不知道該如何去說,可是作為最大的獲益者,平白成了英國公的女婿,受到刁難,袁凌鳯入京前已有準備,準確點說,袁凌鳯這是再替那位還沒有謀面的未婚妻背黑鍋。
周皇后本來就是極有智慧的婦人,加上袁凌鳯的有意討好,亭台裡面時不時傳來陣陣笑聲。
少頃,周皇后離開,袁凌鳯隨老宦官出宮,剛出了宮門,袁凌鳯揉了揉發僵的臉,對著宮外等候的英國公的侍者說道:「走吧。」
一代國公嫁女,肯定不會寒磣,袁凌鳯三年沒有在京都留下一處產業,或者說在袁凌鳯有意而為下沒有絲毫的牽絆。
京都城內一處三進的宅子,聽說以前還是一位侯爺的府邸,不過現在改姓袁了,這還不算,京都城外一處百畝的莊園,萬畝良田還有幾百戶莊戶,這些只是國公之女嫁妝的一部分。
門當戶對,那是金玉良緣,門不當戶不對,對於女方是依附豪門,對於男方,便如同入贅。
袁凌鳯不是這樣的人,對於這些已經寫上半個袁字的「嫁妝」,沒有絲毫的喜悅。
讓侍者將自己帶回自己京都的小院。
很久沒有人氣的小院,院子裡面很亂,可以想象當時的人離開有多麼匆忙,英國公派來的侍者是精心挑選的機靈人,既然姑爺不想去新宅子,要住小院,侍者讓姑爺在馬車裡面先不要下來,自己去找人打掃院子。
袁凌鳯坐在馬車上閑來無事,便和老馬夫閑聊,袁凌鳯的語氣溫善,讓老馬夫一開始的緊張慢慢消失,嘴裡的話也多了起來。
「袁公子,您可能不記得我了,那一天在安定門外,您呵斥東寧伯之子的時候,那威風,那氣勢,真不愧是打過仗的人,就跟國公年輕時候一樣,路見不平,一定會上去管管的。」老馬夫恭維道。
「哦,聽你所言,你似乎見過很多行伍之人。」袁凌鳯笑著問道。
「那可不是,想當年,我可是在長城上和蒙古人拼過刀子的,嘿嘿,不過這些和您不能比,我們是在城牆上和蒙古人打,您可是帶兵在草原上和蒙古騎兵對沖的軍中大將。」說到這裡馬夫從帘子的縫隙中望到袁凌鳯剛才的笑容凝固消失。
「唉唉,我這說錯話,您別往心裡去。」老馬夫自己抽了自己一個嘴巴,連忙認錯。
「老丈無須如此,我有一事想問,還請老丈解惑。」袁凌鳯語氣漸平。
「您問,這京都城裡面的事情,不說全知道,七七八八還是有的。」老馬夫聽到袁凌鳯沒有動怒,稍顯放鬆的說道。
「女真八旗歸還鎮武司將士屍骸這件事情,你清楚嗎?」袁凌鳯攥緊座下的軟榻,讓自己語氣盡量平靜。
「這件事情啊,當時是咱家國公去處理的,女真人將屍骸送回來后,錦衣衛出的銀子,差不多將京都城的棺木全買了,最後葬在新立的鎮武衛駐地裡面,您以前是鎮武衛的將軍,裡面門清,您知道的這文官打仗不行,吵架聲音卻很大,雖說皇上沒給旨意,但是該給的禮節,都給了,沒讓這些將士受委屈。」老馬夫知道袁凌鳯想聽到什麼,簡略的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袁凌鳯手上青筋蹦張,眼皮緊閉,心中的痛苦只有他知道。
自古關中戰死者,若沒有首級陪葬,人走不得不安。
也罷,兄弟們先行,這些人頭我會給你們一一拿回來的。袁凌鳯心中如是所想。
「公子,院子已經打掃乾淨了。馬夫話多,公子勿怪。」侍者說話很是得體,一看便是英國公府從小培養大的。
就這一個小小的侍者,以小窺大,便知道傳承幾百年的英國公府,底蘊之深厚。三代出貴族,這可不是笑談。
袁凌鳯回到院子裡面,就將自己關在了原來的房子裡面,只是侍者提醒吃飯的時候出來一下。
就這樣過了一日,第二天,袁凌鳯的小院便被錦衣衛接管了,英國公府的侍者知曉后,不敢多問,將消息帶回府內,英國公聽到后,眉頭緊皺,想來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朝堂上近些日子太過安靜了,崇禎似乎和文官們達成了什麼約定,甚至是服軟,可是作為一個自小繼承爵位,身處京都幾十載的國公,英國公張世澤可知道,當今的這位皇帝要是能服軟,那才是怪事,魏黨怎麼沒的?那些權勢盛極一時的內閣首輔怎麼沒的?
誰要是小看當今這位皇帝,那可真是離死不遠了。不過這些可不關老夫什麼事情,英國公張世澤想到這裡,就不再多想了,很多事情要裝糊塗,那麼從一開始就不要去想太多,這是他幾十年來身居高位而不見絲毫動搖的根本。
揮退了侍者,張世澤又恢復了自己富家翁的形象,女兒的婚事還有許多的細節沒有定下來,至於袁凌鳯,現在張世澤最不想見到的就是他,作為一個父親,掌上明珠被人偷跑了,放誰身上都不會開心。
看看自己閨女現在對於自己的嫁妝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禮部的老侍郎今天晚上會來,自己還要和他商議怎麼給女兒把婚事辦的漂漂亮亮的,因為宮裡面出來消息,皇帝和皇后要為袁凌鳯主婚,英國公張世澤,怎麼也想不到一帝一後為何這麼看重袁凌鳯這個從西北蹦出來的窮小子。
能打仗?百萬明軍中敢打仗的可不是只有袁凌鳯一個,能賺錢?現在在京都只有一處小院?他現在看袁凌鳯可絲毫沒有以往那樣的喜歡,以前是作為一個長輩去看上進後輩,怎麼看都覺得喜歡,但是讓這個後生成為自己的女婿,這可書哪哪都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