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潛入德州

話說另一頭，東子帶著五十個親兵裝作南下的商隊坐船南下，兩艘空蕩蕩的糧船，平地糧船在運河行走最為合適。

東子穿著一件露著棉絮的破襖，頭上頂著一定油光鋥亮的氈帽，其他人也按著年齡裝作船上的人員。

「老一，甲具兵器都放好了沒有？」東子沖著商人打扮的親兵問道。

三十齣頭的老一，本名叫李長栓，祖上是錦衣衛百戶，只是家裡落敗了，家裡父親去關外做暗諜，三四年沒音訊，母親，憂思過慮，一場大病，撒手人寰，整日浪蕩在京都城的李長栓一時沒了依靠，正好趕上鎮武司招兵，與人頂氣，腦子一熱賣了破舊的老宅，求父親的一位錦衣衛同僚，將自己塞進來鎮武司。

十年征戰幾人還，十幾年戎馬倥傯，讓曾經的京都街頭混子變成軍中悍卒。李長栓隨鎮武司南征北戰，多少比自己勇猛的，身手高強的人，都沒於戰鬥之中，而李長栓卻活了下來，靠的就是他的謹慎。

也正是這份謹慎，加上他的年紀是親兵中最大，所以李長栓便成了袁一。

袁一裂開嘴，露出大黃牙說道：「我做事，放寬心，都在船底暗倉裡面呢。」

「小心為上，雖說暗倉隱秘，我們被發現了，丟了性命事小，耽誤了戰機，那才是大事。」東子人雖小，可是跟著袁凌鳯見識倒是長了很多。

「五十，你的消息準不準啊？」袁一轉頭對著一個和東子相同打扮的少年說道。

少年摸著腦袋憨厚的一笑，缺了一顆門牙的嘴裡面飄忽的說道：「準的，準的，我家就是德州的。」

東子點了點頭，一夜行船，東子和親兵們一行人到了德州城外碼頭，此時的碼頭蕭瑟無比，看守碼頭的是紅巾軍，若不是手持長刀長槍的樣子，沒人會將他們視做軍隊。

白蓮號稱三十萬軍，可是實際上這隻軍隊卻沒有多少裝具，兵器在城中武庫中會有一些，但是要論到甲胄，幾年前，就連身處戰事前線的邊軍也不過裝備鐵甲兩成，剩下的人都是皮甲，甚至是棉甲充數。

突然來了兩艘船，紅巾軍中負責這裡守衛的一個千戶，說起這個千戶，既不是秦長武這樣手中握有重兵的軍中悍將，也不是那些衛所裡面時代為將的千戶，只是一個自封的富家公子，拉起來莊戶為軍，自己號稱千戶。

朝廷新敗並不是兩個中屯衛廢物，而是他們面對的是商人家族花重金培養的家丁，有明一代，雄師幾何，但是論起家丁就不能不提，很多時候一個將軍能不能打，全靠身邊名為親兵實為家丁的特殊軍隊，除了真正的有傳承的累世家族，會召集家中青壯自成族中衛兵外，那些驟然暴富的商人家族也會花錢給自家豢養一批家丁。

而桑園一戰便是德州這個運河必經之路的城市裡面的七家商人家族的家丁。每家出甲士千人，雖說是縮水版的甲士，可是那也不容小覷

以一衛普通衛所戰兵面對兩倍於己的敵人，落敗也只是客觀。

不過這也是袁凌鳯想要的戰機，八千姑且算是精銳的紅巾軍調出德州城，現在城裡面剩下的只有那些小的家族或者受到蠱惑盲從的百姓。

看什麼樣的人，說什麼樣子的話。化為商人的李長栓，也不慌亂，船一靠到碼頭，那個富家公子身穿黑色鐵甲，不過東子卻撇了撇嘴，肥胖的富家公子，明顯被酒色掏空，身上甲胄看著挺像回事，可是仔細觀察，行走之間，盔甲的鐵片卻來回搖晃，聽著清脆的聲音，在自細去看，這甲胄原來是一套戲服，上面綴著鐵片，這他媽是個棒槌貨啊，東子很想笑，連忙捂著自己的嘴，幸虧東子的小工打扮，沒人在意他。

富家公子橫刀立馬的站在碼頭上，身後一幫莊戶，當然他沒有馬。

李長栓施施然下來船，一下船便上前呼道：「見過這位將軍。」

聽到有人喊他將軍，富家公子故作威嚴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不過想到自己的職責，咳嗽了一下問道：「汝為何人，所來何事，從實招來，不然將你等打入大牢。」

「還不見過我家將軍。」小胖子身後的莊戶呼喊道。

看著眼前的肥球，李長栓臉明顯抽動了兩下，這是碰到將軍口中說的瓷錘貨了。

「將軍，萬萬不可啊，我等可是良善商人。」李長栓作為混跡多年的老兵，一口帶著南方口音的話便出口了。

現在的德州城，可謂山中無虎，猴子稱大王，做著春秋大夢白蓮教徒們，這才起勢幾天，便已經有了小朝廷了。

趙文宇自稱皇帝，國號為宋，以武定州為代都，封下了諸多王爺，每一座城裡面都有一位王爺，外加公侯，以眼下德州城為例，便有德王，定西侯，平西侯，鎮西侯四位王侯，至於將軍就更多了，不過這些人都是著偽德王北上桑園與明軍作戰去了，現在城中以鎮西侯坐鎮。

李長栓看著眼前這個千戶，想笑卻不能笑，於是一大堆阿諛奉承的話出口成章，連翻向著這個胖千戶轟炸而去。

被一陣馬屁拍到心坎，小胖子臉上笑意漸濃，若不是大哥把家中的二百家丁帶走了，只給自己留下五百莊戶，自己能苦巴巴的把守德州碼頭嗎？

「將軍英武無雙。」李長栓口中說道。

小胖子練練點頭，對啊，你看著連年行商的商人都誇自己了。都怪父親偏心，要不然前日打敗明軍，自己也可以撈到功勞，到時候封侯拜將必有自己一席之地。

東子看著老一那令人作嘔的言行，偏過了頭不忍直視。

小胖子雖然傻乎乎的，可是身為千戶守衛碼頭，再加上李長栓的誇讚，身上都感覺輕了兩斤，作為一個年少有為的少年將軍，怎麼能玩忽職守呢？

於是讓莊戶上船檢查，只是這些常年在土地裡面討糧食的莊戶，能找到曾經身為錦衣衛精銳的親兵們藏起來的東西嗎？

等到莊戶下船，說著船上沒有異常，李長栓連忙從懷裡掏出來一個骨制扳指。雙手奉上，嘴中說道：「此物本來是為家中小兒所購，是軍中精銳所用之物，將軍英武，以後必定是軍中大將，拉弓射箭，怎能缺了扳指，這就獻給大人，望大人沙場揚名。」

「哈哈哈，那本將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還不知道怎麼稱呼。」小胖子接過扳指，便戴在右手上。

李長栓連忙說道：「將軍折殺我了，叫我老李就可以了。」

「嗯，老李，這上面說了，不讓運河通行，你這可就不能走了。」小胖子笑著說道。

李長栓面露難色，咬了咬牙，手從懷中一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一顆珍珠，珍珠是王百川給他的，一顆半寸的滾盤珠。這樣的珠子放到京都，放到珠寶店裡面論價不下白銀百兩，李長栓不著聲色的拂過小胖子的手。

小胖子手摸珍珠，挺大，哎呦，這是滾盤珠，收了好處的小胖子還是很實在的，小聲的說道：「老李啊，不要著急，等我大哥回來，到時候去德王身前替你美言幾句。」

李長栓連連點頭，雖然德州城戰事近在咫尺，可是現在德州城還未完全緊閉城門，有限制的開著東邊的城門。

不過人好進去，那些甲具兵器就很難，而這些甲具兵器就是他們這一行人性命的保證，要為大軍打開城門，城中守軍又不是傻子，所以盔甲兵器就必須帶入城內。

到了夜裡，李長栓借坡上驢和小胖子喝酒去了，東子帶著其餘人將船上藏起來的盔甲兵器，運下船。

五十一副甲胄，再加上每個人的兵器，這些東西少說也有上千斤，將這些東西放在木箱中，一共封了十個木箱子。碼頭的守衛在東子這些精銳眼中漏洞百出。所有東西悄無聲息的運出碼頭。

東子和二十多親兵抬著箱子走在碼頭外的蘆葦中。

「啾啾，啾啾……」在夜色里傳來兩聲清脆的黃鶯啼叫，東子用手做哨，吹出「嗚嗚，嗚嗚……」的聲音。

蘆葦一陣蕩漾，定睛一看原來是五十。

「怎麼樣了？」東子小聲問道。

「密道可以用。」五十同樣小聲的回答道。

五十老家是德州的，小時候家裡遭了大難，就活了他一人，流落為街頭乞兒，一個老潑皮看他可憐便收留了他。

說道老潑皮，就不能不說一下了，五十跟的這個人，能混跡街頭討生活，還能善終，一方面是有眼力見，知道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另一方面是老潑皮有一個秘密，那便是他家靠近城牆，家旁邊有一道排水渠，鹽鐵歷來那都是朝廷禁止私營的，自家自給自足，只要不說出去，當地官員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只是這山東臨近大海，私鹽猖獗，官鹽太貴，可是城裡的人總要吃鹽巴吧，於是老潑皮將水道鐵欄鋸開，借著排水渠，向城裡運些私鹽，換得的銀錢供他吃喝嫖賭，人把名聲活爛了，誰回去跟他，於是越發自暴自棄，到老了也毫無積攢，收養五十就是為了老了可以為他送終，所以對五十也算是很好了，至少吃喝不愁，人老了性格也收斂了，攢下來棺材本。一輩子只求自己痛快，最終的結局也是香艷無比，跟著一個窯姐歡度良宵，可是這身體不允許啊，一夜之後嗝屁了。

五十葬好了養父，雖說老潑皮不認五十為子，說是自己活爛人了，不能連累小五十，只說五十是自己遠方親戚。

葬了老潑皮，那時候十五六的五十誤上了去京都的船，趕上西鎮武司招兵，不甘平凡的五十就入了西鎮武司。

街頭混子信奉的就是力量，老潑皮沒給五十留下什麼錢財，只給五十一副結實的身板。也是借著街頭把式和身板，在經過了西鎮武司的訓練之後，五十算是可以運用自己的蠻力了。這才入選了親衛，成為了袁凌鳯的親兵。

東子聽到五十的話，沒有猶豫，連夜和其他人，順著散發著惡臭的排水渠，將裝滿甲胄兵器的箱子運進城內，老潑皮的宅子是地段最不好的地方，緊靠著惡臭的水渠，那處宅子也沒人住，五十白天進城，早就打探清楚了。

將木箱順利的運到廢院子，東子和其他人早已經渾身酸痛，身上惡臭滿滿。漿洗了一番，草草睡去。而還碼頭和小胖子須彌與蛇的李長栓也會和其他人明天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