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雷火秋荷
他們三人同乘一輛馬車,九峰面色依舊有些蒼白,但手腳已比昨晚好很多,已經可以自由走動。
白楚坐在他的對面,暗自佩服他的堅韌,受了那樣重的傷,僅僅是休息一晚,便能康復成這樣。
師明軒對她說:「你現在是我的侍婢,如果路上有人問起,你就這樣回答。辛苦白姑娘了。」
白楚微微點頭,答應道:「好的,勞煩師總使費心。」
天色未亮,馬車夫便駕著車往從鎮子西側的大道上駛去,離開了小鎮,一路向西而行。
當快駛入山谷時,馬車外傳來人聲喧鬧,馬蹄聲和腳步聲混雜在一起,偶爾還帶著兩句臭罵。
師明軒掀開車窗上的紗簾,側頭看了一眼,說道:「無妨,有人捉了天火幫山賊,看來要綁到官府去。」
白楚一聽,心中湧起了一股無名的悸動,立即掀開了這一側的紗簾,果不其然,看到了騎著白馬的秦淮生。
他仰頭騎著馬,手裡拎著繩子,往後延伸去,一共拴著幾十個土匪,他們的胸前都刺著一朵小小的火焰紋身,有的光著膀子,有的光著腳丫。看來是還在床上睡覺便被綁了來,雙手都被繩子拴住,連在了一起,十分不情願地往前走著。
偶爾有人低聲咒罵,阿生牽著繩子騎馬走在隊伍的最前端,完全不理會身後土匪的叫罵聲,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隊伍兩側還跟著十幾個人高馬大的漢子,騎著駿馬,各個背桿筆直,手中拿著彎刀,指著土匪們,這才讓他們安分地往前走著。
不知為何,秦淮生的目光竟向馬車看來,好巧不巧地與白楚的目光相撞,她心跳亂了一拍,立即放下帘子,坐正了身子。還好面紗擋住她此刻微紅的面龐,馬車內的其他二人沒有察覺出她的異樣。
九峰看著窗外說道:「喲,沒穿衣服那傢伙不是天火幫的幫主陳合泰嗎?老小子作惡不少,今天竟然有人把他收了,不知這是哪家公子,替天行道真是痛快啊。」
師明軒說道:「看樣子,似乎是川雲軒的秦小公子,」他看了一眼白楚,見她端坐在軟墊上,沒有什麼反應,說道,「別看了,沒我們什麼事。」
馬車繼續行駛,從押解的隊伍旁邊駛過,秦淮生依稀看到一個蒙著面紗的青衣女子坐在車中,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湧上心頭,但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誰。
他撓了撓頭,繼續駕馬前行,愈行愈遠。
馬車行至山谷之中,兩側的樹林十分密集,此刻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山谷中的日光稀少,顯得十分昏暗。山谷中只有車軲轆在地上摩擦旋轉的聲音,沒有一絲風息,也沒有一絲蟲鳴。
一個冷艷的笑聲由遠及近,伴隨著山谷的迴音,聽得十分滲人。師明軒端坐在軟墊上,握緊了手中的扇子:「她還是找來了。」
白楚問道:「誰來了?」
九峰冷笑一聲:「越怕遇到誰,偏偏越要遇到誰。來人正是元秋荷。」
一個紅色的身影踏著林間的樹葉而來,在空中騰轉,穩穩噹噹地落在了馬背上,凌厲如刀的眼神瞥向馬車夫,宛若春蔥的手指把玩著兩柄明花銀刺,嚇得他一下子拉住了馬車,不敢前進。
她的左肩上垂著一隻雪白潤亮的狐皮,一身紅裙襯得她的膚色愈加白皙,眼角上挑,右眼尾畫了一朵紅荷,嫵媚至極。
「好久不見了,師明軒,不知你現在死了沒有?」她的聲音嬌中帶著幾分柔,柔中帶著幾分媚,媚中又帶著幾分殺氣。
師明軒不卑不吭地回答:「一切都好,無需挂念。」
周圍的樹林間稀稀疏疏地傳來聲音,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林中聚集,向著馬車靠來。九峰正要掀起帘子查看,被師明軒凌厲的眼神制止住。
白楚感應著周圍突然增加的氣息,這一切,她太熟悉了,因為圍繞著馬車而來的氣息,和那天夜裡家中的一模一樣,正是雷火七十二路刺客。
她此刻面色蒼白,拳頭握緊,眼神中充滿著難以遏制的怒火,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和他們決一死戰,讓他們血債血償。
可是,師明軒關切的眼神讓她逐漸平息了下來,此刻絕對不能衝動,否則,自己以卵擊石事小,萬萬不可將他們二人和馬車夫都連累了。
元秋荷道來:「七十二路刺客盡數在此,你們插翅難逃了。」她信步從馬背上走下,一雙煙雲如意繡鞋停在了馬車簾前,明花銀刺挑起了車簾一角。四周的叢林中,發出了無數兵器出鞘的聲音。
突然間,一個雷火刺客急匆匆地從林中跑出,來到馬車旁低聲稟報道:「元二當家,白楚的屍體找到了!」
白楚在車內一愣,自己不是好端端地坐在這裡嗎,何來屍體找到之說?她看了一眼師明軒,發現他毫不吃驚,難道是他在暗中安排?
車簾前的元秋荷繼續挑開帘子,霜雪般的目光直視著車內的師明軒,問道:「是嗎?屍體在何處?」
馬車旁的刺客回答:「在陽青鎮,她逃至該村,染上村裡的瘟疫,死了。已經確認,是白楚無誤。」
「如何確認的?可別遭了他人設下的套。」
「屍體面容、身形都無誤,左肩有新傷,右腿有一條貫穿骨肉的舊傷,左腹有一道一寸深的舊傷,后脖上有舊傷。確認都是雷火一直以來的追殺造成。」
元秋荷聽后,眼神如刀般盯著一旁戴著面紗的白楚,嘴角微微勾起,冷笑一聲,說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她抬手下令四周刺客退去,低聲朝師明軒說道:「我從此,再不欠你。」說著,緩緩放下帘子,後退一步,單足掠起,身輕如燕,消失在林中,周圍的刺客也隨著她一起,離去了。
一場死戰就此化解。九峰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水,鬆了一口氣。
白楚此刻已確認,屍體就是師明軒安排的,但是她不知道,他怎麼會對自己身受的傷了解的那麼清楚。而且,這個女子似乎認識師明軒。
還沒等她開口,師明軒便看出了她的疑惑,道來:「那天,我把你從樹林帶回來后,客棧小二的女眷幫你換了衣服,我讓她仔細地將你身上的特徵全部記了下來,事無巨細,才能造出這個屍體。一切皆是為了迷惑雷火,還望姑娘諒解。」
她才知道,原來那天自己醒來之前,師明軒已經有了計劃。此刻,師明軒相當於間接看到了自己的一切,她心裡有些彆扭,但也理他的所做情有可原。多虧了師明軒此計,今日才能僥倖躲過一場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