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長安餘暉-7:便宜了山子
翁銳沒有住大將軍府,而是和莫珺一起住到了延福街的秦仁閣,這一點衛青非常理解,只是說他最近沒事,會在家裡一直等他。
翁銳知道,失去愛女,師父師母心裡也一定不好受,再說,那裡確實是他的家,是他一手建起來的,這一點沒有人會否認,到現在他們住的屋子都原樣保留著,不管是翁銳還是朱玉,就算是朱山回來,他們住的屋子都是現成的。
現在的秦仁閣,堂前坐診的主要是秦英,他的醫術有了朱玉的指點早已在秦師傅之上,豬豬和秦鳶兩口子主要在葯柜上忙,秦師傅現在基本都不用出來,讀讀書逗逗孫子,只在同行聚會的時候出出頭,撐撐場面。
這次秦無雙意外去世,對兩位老人家打擊很大,等翁銳回去的時候還沒有緩過勁來,秦英一見他就鬆了一口氣道:「翁師兄,您回來就好辦了,這些天他們就是擰著我姐這件事,我怎麼勸都沒用。」
其實,失女之痛哪是別人那麼容易勸得動的,所以翁銳乾脆就不勸,只是用心的陪著,他們想說什麼,他就隨著說什麼,反正多數都是秦無雙的事情,從小時候的聰明頑皮到翁銳出現時的開心,又從追隨翁銳到了長安和他們一起開醫館到嫁給衛青等等,還有就是居家遷來長安團聚,說起來,很多事都和她有關,秦無雙也因為她的緣分和努力改變了很多人。
「唉,看起來雙兒這一輩子也算沒白活啊!」秦師傅十分感慨道。
「是啊,師父,」翁銳道,「人一生有長有斷,影響的人有多有少,您和師母能安享天年,這裡面有師姐的一份用心,看到您和師母康健,我想她一定會開心的。」
「好了,銳兒,你也不用再說了,」師母畢氏道,「都這麼些天了,我和你師父都想開了,雙兒這輩子雖短,但也享盡了別人沒享的福,她也該知足了,就讓她這麼去吧,我們沒事,你也忙你的去,不要儘管著我們倆。」
在長安,八爺已經不在了,這兩天翁銳兩口子除了在秦仁閣,就是去八爺住的院子里看看,一呆就是很長時間,他總有種錯覺,感覺過一會八爺會從那間屋子走出來,但卻一直沒有等到。
八爺真的不在了,這群叫花子呆在那裡也覺得無趣,漸漸都不來了,現在就成了一個空蕩蕩的院子,這讓他們倍感落寞。
為了師傅老倆口,這兩天倒是沒顧上師兄衛青那裡,翁銳也知道,以師兄現在的身份地位,他那裡是不會太空寂的,師父老兩口能想通這件事,讓翁銳非常欣慰,他終於可以去和師兄衛青好好聊聊了。
幾日不見,衛青的情緒似乎好了不少,聽著翁銳他們講的西域見聞,到了有趣的地方臉上也出現了一些笑容,看來他已經慢慢接受了失去愛妻的這個現實。
「你說樓蘭王勒耆並不想和大漢交惡?」衛青道。
「不管以前他怎麼想,我覺得現在是這樣的,」翁銳道,「以前樓蘭有匈奴裹挾,承天教作祟,現在這兩大勢力都沒了,大漢的勢力又如此強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該怎麼做,他這麼向我們示好,恐怕也是想讓我這個師弟給你這位大司馬大將軍帶句話吧。」
「師弟帶來的這個消息非常重要,」衛青點著頭道,「如果樓蘭能夠臣附大漢,西域各國必然會爭相效仿,這樣大漢西邊的憂患就可平矣,這件事我得向陛下稟報一下,可以給你記上一大功。」
「您千萬別,」翁銳趕緊道,「我說這些只是為了化解您的憂慮,您要怎麼對陛下說那是您的事,千萬別再扯上我。」
「是啊,朝廷的事情一旦扯在你們身上,總是麻煩不斷地,」衛青也感慨道,「八爺和天工老人去找迦南了斷,雖說是他們個人的事情,但去病的西征失利也是一個引子,我心裡也特別過意不去。」
「其實迦南那裡對八爺和天工前輩都是個心結,」翁銳道,「他們這次西行也純粹是為了心底求個安穩解脫,這一點他們都比我們通透得多,師兄真的不必掛懷。」
「在我看來,迦南和沙康都是大惡人,」衛青道,「但世事無常,如此結局我也是很難預料,看來這仇怨啊在人一生都是小事,好在你這次西行有驚無險,還幫朝廷解決了一些隱患,這也功德不小啊。」
「我從來就沒想過朝廷的事情,」翁銳道,「能把山子的事圓滿解決,也算我此行的大願了。」
「呵呵,說起來你還真行,」衛青難得一笑,「不光解決了山子父子的問題,還將人家承天教的教主及婢女拐到了中土,也算是對承天教釜底抽薪了。」
「師兄你可別開這種玩笑,」翁銳趕緊道,「這件事陰師兄心有所屬那是他自己打出來的,我本是沒這份閑心,純粹只是為了幫忙救人,最後只是讓山子撿了個便宜,你不信可以問珺兒。」
「珺兒,是這樣嗎?」衛青故作好奇道。
「其實一開始緹娜姐姐是鍾情於翁哥哥的,」莫珺笑著道,「只是翁哥哥執意不肯接受人家,傷了人家的心,人家也只有另投他人懷抱了,嘻嘻。」
「看來這還真是天意了,因為承天教山子失去了妻女,人家就拿一個教主和一個侍女來補償他,真是便宜這傢伙了,呵呵呵,」衛青笑道,「珺兒,要是師弟真能喜歡那個什麼維耶緹娜教主,你真的願意?」
一提起這事情,莫珺臉上已經笑成了一朵花,反正維耶緹娜和阿努烏已經留在了蜀郡峟仙醫館,她現在說什麼都無所謂了。
「衛大哥,您看您說的,我能不願意嗎?」莫珺鬼著臉道,「在承天教我就告訴過翁哥哥我願意的,我覺得緹娜姐姐很好,我還想給他們倆做大媒呢,翁哥哥,你說是吧?哈哈哈哈。」
「珺兒,你又來了,」翁銳佯怒道,「都是你我才被弄得那麼尷尬,你還說?」
「好了,好了,不說了,嘻嘻。」莫珺說不說了,自己卻又偷偷笑了起來。
「師兄,你知道我們回來的路上碰到誰了?」看到這個間隙,翁銳趕緊轉移換題。
「誰?」
「應難!」
「你說是那個迦南的弟子,應高的孫子?」衛青驚奇道。
「對,他現在可不得了。」翁銳由衷讚歎道。
「怎麼個不得了法?」衛青道,「他又練了一門神奇的功夫?」
「比功夫更加神奇,」翁銳道,「他現在可不叫應難了,我們都叫他了因比丘,這是他沙門裡的法號。」
「沙門?這是一個新的門派?」衛青顯然還沒聽說過。
「這不是一個門派,而是一種信仰,」翁銳道,「據說沙門發源於遙遠的天竺,創始人喬達摩·悉達多是個王子,覺悟成佛后被尊稱為佛祖釋迦牟尼,在天竺,他的思想已經廣為流傳,盛行達數百年,他教人透過浮世的表面,看透真正的人生,從虛無中來,到虛無中去,來來去去了無牽挂,和道家的至高境界有異曲同工之妙,助人解脫世間之苦,得極樂之妙。」
聽翁銳徐徐道來,衛青還是沒太理解:「這麼說這個應難,不,了因比丘,他加入到這個沙門,是為了幫助那些窮苦百姓度過苦難,得精神解脫?」
「不是窮苦百姓,是眾生,是所有人,」翁銳道,「在他看來,不是缺衣少穿無食才是苦,放不下財富權力是貪,容易生氣、對人不滿、產生仇恨都是嗔,不管不顧執著於道法武功或者某個觀念,那都是痴,人生不離貪嗔痴三毒,就是陷於苦海而不自知,就永不得極樂。」
「這是他告訴你的?」衛青道。
「他告訴我很多,我說不了,」翁銳平復了一下心情道,「用他的話來講,就算是說了也沒用,能說出的東西就不是他想講的東西,這得悟,就像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一樣。」
「很深奧,很廣博,很難得,」衛青一下子用了三個很,「看來他的境界確實提高太多了。」
「還遠不止呢,」翁銳道,「他覺得沙門經典博大精深,但流傳於西域的很少,還殘缺不全,中土更是未見,就立大願要前去天竺學法求經,然後回來造福西域和中土百姓,皈依沙門,終身為之,這才使大境界啊。」
看著翁銳的感慨和豪邁,莫珺也受到感染:「翁哥哥和孫大哥有感於了因比丘的話,將天樞十三偈中的『毫末雲煙』演繹成一套修身養性的《潤芽訣》,既簡單,又奧妙無窮。」
「師弟又有所得?可喜可賀,」衛青趕緊道,「快說來聽聽。」
「嗨,就是一些突發的感觸,覺得有點意思就與孫師弟整理了一下,不怕師兄見笑,我就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