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何處是他鄉
我和大志沿著大街走了一會兒。
雨下起來了，而且越下越大。
我們就近找到一個咖啡館，坐在一個臨窗的位置。
大志點了兩杯熱飲，我和他望著窗外來往的匆匆的行人，想著各自的煩心事，都比較鬱悶，一時相顧無語。
過了一會兒。
大志率先打破沉默。
「大國，我最近想了一段時間了，有個決定想和你說一下。其實早上你來公司的那會，我正在想怎麼和你說我的決定呢。」
我看了看他，感覺他的神情很莊重。
「我想徹底的離開北京了！」
大志的話讓我再次有些吃驚。
「為什麼？什麼叫徹底的離開北京？」
我還是不太相信如此突發的變故，看著他，希望自己聽錯了。
「我是認真的。」
大志再次強調了一遍。
「為什麼？你現在北京生活不是挺好的嗎？」
「我想回省城了。」，大志嘆了口氣。
「我覺得自己現在北京沒有什麼留戀的了。」
「我北京的房產都轉給你吧，你給我現金，我需要資金，回省城去創業。」
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臉驚愕的望著他，不知道他的話有幾層含義。
「你的意思是，不再和我合作了，要回省城單幹？你準備做什麼？」
大志苦笑了一下。
「大國你別誤會，其實咱哥倆這麼多年，我一直在跟著你的思路做事，回省城的想法我也有了很久了，北京真的不太適合我。」
「我在這裡生活了這麼多年，到最後還是一無所有。」
大志的情緒有些異常。
「你看，我沒有北京的戶口，沒有北京的社保，就有那麼一點錢，北京的消費這麼高，我都不知道自己哪天干不動了，生活會是什麼樣子。」
「北京這幾年空氣質量越來越差，我也不喜歡。」
「北京的人與人之間，一點人情味都沒有，我更不喜歡。」
「我不是北京人，一個北漂，等再過些年我有了兒女，我的孩子上學都成問題，你說我還在這裡有什麼意義？」
他一股腦說了一堆北京的各種不是，好像自己的所有不幸與北京生活有著不能脫開的干係。
我瞪著他，聽著他嘮嘮叨叨的陳述，這麼長時間以來，第一次聽到大志的這種論調。
北京不好嗎？
我問自己。
我們現在的所有成就離開北京會是什麼樣子？
在縣城，我們差點血本無歸，被人家像猴一樣耍，哪裡有半點公平？
做生意還能找到比北京外部條件更公道的地方嗎？
我不禁很懷疑。
「行了，哥們，不說北京了，你先說說你回省城做什麼吧？」
我打斷大志，試圖從另一個角度，理智的說服他放棄狂想。
「我還沒想好。」，他回答的很乾脆。
「算我一份吧，不管你幹什麼。」，我看著他的眼睛。
「我們是最佳合作夥伴！」
大志躲開我的注視。
「這次不行，大國，真的不行，我想自己做點事情，證明一下自己。」
他拒絕的很堅定，毫無商量餘地。
「你還是做我們這個行業嗎？我覺得你可以調一部分公司的主力去協助你。」，我想換一種方式，還是把他留下來。
「不不，我知道你的想法，大國，謝謝你，真的，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但是，這次我可以肯定的是，我絕對不會再做我們的行業了，所以，公司的資源，我什麼都不要。」
「但是，我目前需要錢，也只要錢，把我的房產換成資本。我北京的房產全部按目前的市價賣給公司，你如果不要，我去找別人接手。」，他看著我，眼神很堅定。
我了解大志，他一旦決定了的事情，是無法改變的。
看著他決絕的神態，我很心痛。
我隱約知道他堅決離開北京的理由。
但是這種離開的方式一時間讓我有點難以接受。
「你不用著急決定，我明白你現在的心情，你先休息半個月，我們後邊再談這件事，好不好？」，我柔聲的勸他。
也許時間能治療他當前的情感傷痛，也能讓他要強的個性不再如此的鮮明。
「不，大國，你錯了，這次我是徹底想好了，我把北京的事情辦完，準備出去轉轉，用半年的時間四處走一走，也順便用半年的時間去想自己後半生做什麼，但是，現在退出公司，離開北京的決定，是我已經想了很久了，你不用再勸我了。」
說完，他站起身，似乎被自己的決定所鼓舞，即將開始的新生活又重新讓他煥發出了許久未見的激情。
「感謝這麼多年來，你對我的支持，鼓勵，大國，我真的要走了，也許我們下次再見，不一定是在省城，而是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的某條街道上，就像剛才那樣，我們再次並肩走在一起。」
說著，他有些莫名的激動起來。
他突然對我如此客氣讓我感覺無所適從。
我驚慌失措的望著他，這已經完全不是我所熟知的大志形象了。
「祝福我吧，我其實已經把房產都已經過到公司的名下，我也知道，公司一時間沒有那麼多資金，你看著辦吧，分幾次轉給我就行，其實剛才我對你說，你不收我的房子，我就去找別人，是和你開玩笑的。」，大志說罷，眼睛里亮晶晶的，眼神也有些閃爍。
「做地產是兄弟你的專業和專長，我要把自己的那點老本，交個最專業的人，也是讓我最放心的人的手裡。」
「我今天就離開北京，你近期先不要和我聯繫，我想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
「你要走，怎麼咱哥倆也得喝個散夥酒吧？」
我有點懇請的語調了。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可是我們是兄弟啊！
「不啦，我怕自己忍不住改變主意！」
「酒，我們以後有的是機會喝！」
說罷，他離開座位，大步向門口走去。
外邊依然下著雨。
「你要去哪？」，我看著他的背影，不禁聲音哽咽，心裡很難過。
一種失去摯友的絕望情緒在全身蔓延開來，內心深處的痛楚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我知道，這是大志最個性的地方，他這次走後，也許我們再次相見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他聽到我的呼喊，擺了擺手，沒回頭。
「兄弟，我走了，你也別婆婆媽媽的，趕緊回公司去幹活吧！」
說罷，他義無反顧的鑽入雨霧之中。
很快，便消失在北京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