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談判
萱咄咄逼人的合作意向讓本來計劃中應該是很愉快的用餐,一下子完全變了樣。
不過,我也意外的收穫一條關鍵信息,就是集團內部的蘭姑和萱貌合神離,已經開始暗中較量了。
這對我本人,應該算是一件好事,因為所有的機遇往往都是在亂局之中產生。
集團的內鬥,不管最終誰勝誰負,對當前我這樣一個局外人都無關緊要,不過,關鍵是我可以在她們鬥爭過程、乃至事末善後中渾水摸魚,在其中找到自己生存的空間。
萱見我一直沉默不語,估計是得出了我抵觸與其合作的結論,神情立刻變得複雜起來。
她應該很清楚,自己之所以敢和我說這麼多,是在賭我和蘭姑之間的關係已經出現了不可調和的裂痕。
然而我的態度,又讓她徹底拿不准我真實的想法。
我心裡清楚,不用她點破,自己和蘭姑之間的關係早就完了。
只過不我不恨她,也不怨她,更不會設局害她。
相反,我很同情她,同情她的遭遇,同情她目前的生存狀態,我也知道,她當前肯定不幸福。
我會因為利益而背叛她?
答案也當然是否定的。
每個人都有做人的底線。
我本來一無所有,如今小富即安,對生活充滿希望和感恩,即使身無分文的時候,也從來沒有想過靠傷害別人的利益攫取更多的財富。
同時,我又很重感情,很想幫蘭姑做點什麼。
然而這種特殊情況,特殊的時間,特殊的場合,我又能做什麼呢?
我當前尚且自身難保,更不要說替她分憂了。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我早就明白,自己的道行尚淺,蘭姑的事情,她本人自有打算,我不添亂,也就是對她最大的幫助。
「你喝多了!」,我抬起頭,淡淡的對她說道。
「我們回賓館吧,明天還有集團的正事要辦!」
萱的神情一下子緩和了下來。
她的臉色依然漲得通紅。
也不再說什麼,站起身,不知是有意裝出來,還是當真不勝酒力。
她步履踉踉蹌蹌,一手搭著我的肩上,一手扶著頭,一副美酒初嘗人易醉,「不知何處是他鄉」的樣子,身體緊緊的偎依著我,走出酒店大門,招手叫車返回住處。
「我喝多了,讓大國經理見笑了。」
到了酒店,萱恢復常態,有些不好意思的對我說道。
「我最近心情不好,酒量也不行,一喝酒就多,喝多了就容易忘乎所以,說話做事沒有節制,真的抱歉!」
她反覆的解釋自己的剛才吃飯時候的失態,意圖很明顯。
我一笑了之,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多想,好好休息,然後很紳士的告別,回到自己房間。
一夜無話。
第二天,集團有人一早就來通知我,與哥倆好集團的談判時間確定在下午二點鐘。
吃早飯的時候,並未見到萱。
我獨自一人在酒店商務中心,準備談判的資料。
一直快到中午,她才在酒店的商務中心露面。
萱的精神狀態很差,估計是晚上沒休息好,一見到我,神情還是有些不自然。
「昨晚喝了好多酒,這麼多年不沾酒了,徹底的喝多了,現在頭還在疼!」
說著,她用力搖了搖頭,似乎想讓自己變得更清醒。
「對了,我昨天沒有對你說什麼吧?我這個人有個毛病,酒後喜歡胡言亂語,但是第二天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我酒後的話,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啊。」
她笑吟吟的,表情極其不自然。
裝出一副努力回想的模樣,試圖讓自己看上去言行一致,我知道,她在嘗試把不該說的話的影響降到最低。
「我也喝多了,你看,我現在還糊塗著呢,昨天和你一起怎麼回來的,我都不太記得了,就更不記得你說了什麼了。」
我順著她說話的意思,替她圓場,幫她寬心。
聽完我的話,她有點意外的看了我一眼。
我們彼此心照不宣,相視一笑。
有時候,人裝傻充愣也挺有意思的,能化解一些尷尬的境況。
......
「下午談判的事情,你準備怎麼樣了?需要我做些什麼?」
昨晚的矛盾插曲能輕易的化解。
她坐在我的對面,表情變得很輕鬆。
「準備充分談不上,不過集團領導早已成竹在胸,咱們倆跑腿的,別把事搞砸了就可以了。」
聽完我的話,萱咯咯的笑了。
看來我們還都沒傻到認不清自己的地步。
不管是商業競爭,還是職場生活之中,永遠把自己放在最合適的地位上,這也是事半功倍的關鍵。
......
下午的談判場面比我們想象的要小的多。
雙方都是寥寥幾個人出席。
我們這邊,除了我和萱,還有一個記錄的秘書。
而哥倆好集團,只有小偉和公關部主任伍月,甚至連一個秘書都沒指派。
幾年不見,小偉人發福了很多,大腹便便的,養尊處優,老闆派十足。
會議的上半場,由雙方各自介紹自己的企業情況,及本次談判的合作意願。
會議資料長篇累牘,大多是和本次談判關聯不大的東西。
看得出來,小偉是在拖延時間,為自己的企業尋找生路。
出場后,禮節性性的和我們寒暄幾句,他一直半閉著眼睛,坐在椅子上養神,豎著耳朵聽我們的給出條件。
下半場剛開始的很長時間裡,他乾脆人都不見了。
會議開到五點多的時候,小偉又從外邊晃了回來。
我注意到,他的神色很慌張。
不過,還是坐在一個角落的沙發里,一言不發。
我暗中觀察他的表現,不免心裡好笑。
這個談判很有意思。
沒有唇槍舌戰,純粹是暗中勢力的較量。
小偉會議中間出去,我猜測是在找援兵,摸情況,探底線。
他回來后一臉頹廢的模樣,讓我基本猜出他的當前的狀況應該很悲觀。
不然,以他的脾氣,這種無關痛癢的談判,早就要結束了。
我不禁想起了當年這哥們在收購大志富採礦場時候,意氣風發的樣子。
當時由於有了背後勢力的支持,小偉對我和大志的態度,那是囂張至極。
一個小小的採礦場,在他的眼裡一文不值,那談判的氣勢,恨不得幕後老闆如果再多給幾個錢,讓他去收購個地球也不在話下。
如今,他應該也清楚,自己企業命運的大限已到,在他的能力和勢力範圍之內,做什麼都是徒勞了。
不知道他的無力感和當年我們大志富被迫轉讓的情形又多少相似之處?
這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
我看著他歪坐在一旁,仔細的聽著我們的秘書宣讀集團起草好的合作意向書,一聲不吭,只是在不停的擦汗。
伍月也好,小偉也罷,每每聽到坐在我身邊的萱說一句話,他們都不約而同的、不停的上下打量她,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極具戲劇性。
萱的身份太特殊。
她來這裡,代表著過去的廣投,代表著如今的京蘭集團,代表著企業,同時也代表著的個人,既是談判官,又是審判官。
我不知道,她坐在這裡,會不會讓對面兩個人的心裡感受到來自良心深處的譴責壓力。
這也是北京老京官的高明之處。
「心理戰」!
運用的恰如其分!
會議又進行了一個小時,雙方把所有的文件都基本講的很清楚了。
小偉終於結結巴巴的開了口。
大家都安靜下來,聽他最後的意見表達。
「我......我代表......代表哥倆好集團,表態:「我......我完全......完全同意本次收購方案,但......但是......」
他停了一下,掃了我一眼。
臉色灰白,神情落寞。
「我......有一個條件,就是,就是我們不準備......準備要你們的土地,我要......要現匯!」
聽上去,這個條件也沒什麼大毛病。
可是我們很清楚,所有的商業行為,都是現金為王。
小偉這一招應該是很高明,「你們不是胳膊比我大腿粗嗎?要買了我嗎?好,我同意,但是我不要地,你拿錢來吧。」
沒有任何一個公司,可以拿出幾個億的現金來。
這個生意,看來小偉還是想給攪和黃了。
他還是在做最後的困獸之爭。
萱看了我一眼,和我交換了一下眼神。
「小偉經理,你的意見,我們會如實反饋給集團。」
我作為主談判官,很官方的表了個態。
「你提出來的條件,前提是滿足我們集團給出的價格,具體支付方式,關於你的意見,我會讓集團秘書做好收集,我也會及時的向集團董事會反饋,我相信,很快就能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我的意思也很明顯,不管是給你現匯,還是給你兩片爛地,今天的談判成果我得保護好,那就是:「你哥倆好集團已經接受了我們提供的價格!把大廈賣給我們的事實,是板上釘釘了!」
這樣,今天的會就沒有白白召開,算是有了一個階段性的成果。
說完,我站起身,沖著他冷冷的笑了。
小偉的嘴角抽搐了幾下,瞪了我一眼,沒說一句話。
我要表達的意思很明顯,「我們吃定你了!」。
這樣的信息,和當年他逼我轉讓大志富有異曲同工之妙。
第一次談判,到此為止。
很顯然,下邊的博弈走向,究竟鹿死誰手,就看哪方的手段更高一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