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談判場外的故事
小偉的對大額現金意外要求讓收購行為陷入了一段尷尬的僵持局面。
我作為集團談判代表，回縣城之前，已經被交代的很清楚了，達成合作意向是首要任務，至於怎麼支付，如何操作，是財務問題和第二梯隊的事情，並非我主要職責。
一輪談判下來，我把情況向北京做了一個簡要的說明。
從京官的態度反饋來看，還算不辱使命，按既定路線完成了任務。
後面具體操作層面的事情，和我關係不太大了。
我因此忙中偷閑，在縣城轉一轉，再等一等北京的進一步決策，確定沒問題后，就準備馬上返回京城。
在縣城裡毫無目的轉了一會兒，我就近找了個咖啡廳閑坐。
小城的變化很大，街道招牌，人群衣著的樣子，都很新潮，充滿現代氣息。
距離我縣中畢業離開，已經一晃十幾年過去了，整個城市面貌，與原來的樸實陳舊相比，如同換了一個世界一般。
我坐在咖啡館一個臨窗的角落，注視著行走的各色人群，感受到城市環境的巨大變遷，不禁有些感慨。
窗外的街道上，一群縣中學生裝束的孩子快快樂樂嬉笑而過。
看著那熟悉的校服顏色，我不免暗自神傷。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街道。
讓我想起了好友大剛，想起歷盡艱辛的我們，在最艱難的歲月里，一起扶持著，在高中時代一起走過的街道。
如今都已物是人非。
大剛成了縣城的英雄，新建縣中前面的一條重新規劃出來的小巷子，甚至以他的名字命名，稱作「大剛巷」。
然而斯人已逝，徒有英名千古，思念的痛只有彼此親近的人才能體會。
想著陳年舊事，和故去的老友。
一時間，心神晦澀。
連手裡的咖啡，喝起來都沒有一絲苦澀的味道了。
......
一陣疾風吹過，我看到街上的行人都加快了腳步。
天空瞬間暗了下來，
風中夾雜著水氣。
看來要下雨了。
我出神的望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依然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之中。
......
猛然間，我被街角轉過兩個女人的身影吸引了注意力。
那正是萱和小曼！
在談判的關鍵時刻，這兩個人走的如此之近，不禁讓我警覺，雖然收購行為和我本身關聯並不大。
「小曼一直是京官認為的在縣城裡潛在競爭者，她是什麼時候和萱走在一起的呢？」
看著她們親密無間的樣子，我很困惑。
萱昨晚和我吃飯時候裝醉，試圖勸我和她聯手，沒有得到我的回應，也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原來早已經和小曼有了私下的聯絡。
她沒想到的是，饒是她精明世故，自己的小動作還是沒能瞞過暗中注視的眼睛。
她和小曼交往的細節被我看了個真切！
看來縣城還是太小了！要麼就是這個世界太小了！
街上下起雨來了，而且雨來的很急。
狂風卷著豆大的雨點打在咖啡館的櫥窗上，發出「啪啪」的聲響。
暴風驟雨驅趕著往來的行人就近避雨。
兩個女人一起就近衝進了咖啡廳。
我坐在角落裡，把頭埋在一張報紙里。
由於進門來的急，兩個女人誰也沒能發現躲在角落裡的我。
萱背對著我，和小曼遠遠的坐在臨近咖啡廳進口的卡座里。
「這鬼天氣！」，小曼在抱怨。
「看來世上的事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我心想，兩個女人應該是開始沒想到，街上見面會碰到雨天。
現在是沒想到躲雨的時候，最想迴避的關鍵人物卻在暗處把她們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是啊，這雨說來就來，是挺煩人的。」，萱附和著說。
「談判的事，你覺得應該不會再有變故吧？」，小曼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焦慮。
「放心吧，以我對老傢伙的了解，他這次是下了本錢了，動用了所有資源，這個事弄不成，他就徹底完了。」，萱很輕鬆，話說得卻是斬釘截鐵，看來應該是胸有成竹。
「你們老大被紀委盯上的事，看來是真的了？小偉不知道他的處境嗎？小偉的官場路子那麼熟稔！如果他知道，是不是收購的事情會泡湯？」，小曼壓低了聲音。
「被紀委盯上的事是真的，老傢伙的會所都被迫轉移了一次了，目前看來他出事，是遲早的事情，所以咱倆合作的前景不錯，後面會更精彩！至於小偉，他的關係網局限於縣裡和省里，根本就得不到更高層面的信息，所以他現在的處境很被動，完全是在做無謂的掙扎！」，萱的分析處境的語氣有些興奮，似乎成功指日可待。
「蘭姑那邊有什麼動向嗎？」，小曼還是很謹慎，她知道蘭姑在一定程度上是京官得力的軍師。
「她？她還不是在為自己做打算！」，萱的語氣有些不屑。
「所有的人都是自私的，現在集團里哪有一個人是不為自己打算的？」
毫無遮掩的**裸的表達，似乎戳中了兩個女人的共同痛處。
兩個人陷入了一陣沉默之中。
咖啡館外邊，雷電交加，雨越下越大。
我透過報紙的夾縫，遠遠的打量了一下兩個人，她們都很安靜的坐著，注視著街上急匆匆跑起來避雨的各色人群，看來誰也沒有離開的打算。
本來無心聽到的信息，讓我有點不安。
收購還沒結束，兩個人就已經開始在覬覦談判的成果了。
看來蘭姑集團商業收購的背景，如此複雜。
有點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意味。
另外，我也不禁為蘭姑的處境捏了一把汗。
蘭姑很精明。
從萱和小曼的談話內容來看，結合我這一段時間在所謂集團里的觀察，蘭姑的確有為自己打算的安排，但是具體到什麼程度，最終會達到什麼效果，我至今不得而知。
萱和小曼的聯合，對蘭姑應該是一種很大的威脅。
萱掌握著蘭姑的各種不為人知的秘密，小曼則一直是她的對手，她們彼此都熟悉各自的手段。
如果萱與小曼聯手對付蘭姑，結局雖然有各種可能，但是優劣格局還是讓人一目了然。
還有什麼比敵人對自己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更可怕的事情呢？
「算了，自己還是離是非遠一點吧！」，我心想。
「她們幾個女人那點爛事，我一點參與的興趣都沒有，聽她們的話里話外的意思，所謂的集團公司也支撐不了多久，自己還是早點溜掉最好。」
我舉著報紙站起身，準備順著身邊的樓梯走到二樓，看看有無離開這是非之地的另外通道。
「你昨天和大國聊的怎麼樣？」，小曼突然問萱。
她們的話題吸引了我的注意。
正準備離開的我，一屁股又坐了回來。
豎起耳朵，聽她們接下來會說什麼。
「這裡面還有我的事？」，我又驚又怒。
「他呀？就是一個傻X！」，萱嬉笑著回應道。
「我還以為老傢伙挑中的人，肯定有過人之處，看來我高看他了，沒骨氣，沒氣度，甚至沒有一點男子漢的氣魄！」
聽到別人對我如此的評價，我不禁羞紅了臉，心裡一陣翻騰，五味雜陳。
「你說的對，不瞞你說，我早些時候找他的時候，他就是那個德行。」，小曼咯咯的笑了。
「我還以為經過這麼多年，這麼多事情，他會有長進，你再找他，亮明背景，他會肯上道呢，看來我又錯了。」
「我覺得啊，他倒不是對集團的業務不感興趣，是有點書獃子氣，假清高，裝X，不願意與我們這種人一起共事！」
萱為我找了一個比較靠譜的借口。
我不禁皺了皺眉。
「也許她們說的有一定的道理，我個人有時候的確不屑與她們一起共事，但是我內心裡其實清楚的很，當今的世道，能做事，且做成大事的人，哪個人不是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小偉，小曼，光頭，甚至阿紅，隨便你想，所有的人，均是如此，我自己有時候也是如此！」
「既然我也是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商人，我又有什麼理由看不起別人呢？」
想到此，不禁有些汗顏。
「識時務者為俊傑。」，看來自己有時候婉拒別人伸過來的橄欖枝，是有點不識抬舉了！
這也就怪不得別人怎麼評價了，萬事皆是如此，你可以保留自己的個性，但是你阻止不了別人對你的看法和評價，無論好與壞，高與低。
「你知道嗎？其實他和蘭姑還有一腿呢！就在老傢伙的會所里，我親眼看到的！」，萱儘管壓低了聲音，她說的話還是一字不漏的鑽進我的耳朵。
「咯咯，真的，就他那模樣？和蘭姑？.......你不是逗我吧？」，小曼似乎笑彎了腰。
我不禁再次羞紅了臉，親耳聽到自己那點破事被人背後議論，原來是這樣的效果。
我不禁汗顏。
看來世界上，所有的故事都是有痕迹的，不過是講故事的角度不同，聽眾不同，觀點各異而已。
兩個女人笑成了一團，似乎我和蘭姑的情事在她們的眼裡，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
笑了很久，好不容易安靜下來。
「如果他們真的有一腿，你覺得大國有沒有可能已經和蘭姑那個**結盟了？」，小曼的語氣似乎又有了一絲慌亂。
「這個事，我想過了，也觀察過，他們應該目前為止還沒聯手，至少對我們的聯盟，不會有任何威脅！」，萱的語氣再次恢復了剛剛進入咖啡館時候的淡定和鎮靜。
「為什麼？你是基於什麼判斷出來的？」，看來小曼心裡還是不太踏實。
「為什麼？情是這個世界上最傷人的東西，我看他們兩個，絕對是一世的冤家了！」，萱的語氣很肯定。
「憑什麼這麼說？」，小曼的口氣還是質疑。
「憑什麼？憑一個女人的直覺！」
一道閃電劃過窗外的天空，雷聲漸漸的遠了。
街上的雨，在雷聲過後，悄悄地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