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賣官鬻爵
【密謀】
延熹八年,渤海王劉悝蓄意謀逆,被人彈劾,漢桓帝劉志不忍心誅殺這個親弟弟,僅僅將他貶為廮陶王,只有一個廮陶縣的封邑。失去封邑的劉悝後悔莫及,希望能再次恢復自己的勃海國,於是聯絡中常侍王甫,許諾如果王甫幫其復國之後,可給王甫答謝五千萬錢。而後漢桓帝劉志駕崩,遺詔命劉悝復為勃海王。劉悝此時就認為這是哥哥的遺願,並非王甫出力的結果,拒絕付給王甫五千萬錢,因此王甫懷恨在心。
桓帝去世后,沒有子嗣,皇太后竇妙和大將軍竇武便策立冀州河間國解瀆亭侯劉宏繼承大統,派人前往河間國迎駕。當時民間有流言,說劉悝憤恨哥哥劉志沒有傳位給自己,想帶兵搶奪迎駕詔書。但這只是傳言,具體有沒有,誰也不知道。
此時中常侍鄭颯、中黃門董騰和劉悝關係很好,王甫暗中調查,認為其中必有隱情,便將此事報告給時任司隸校尉的段熲,這段熲可是一個狠角色,他將鄭颯逮捕至北寺獄審訊,對其嚴刑拷打,還指使尚書令廉忠誣奏鄭颯等人陰謀篡位,欲立劉悝為帝。劉宏知道了劉悝蓄意謀反,便下旨將劉悝下獄,劉悝在獄中不堪拷打,被迫自殺,其妻、子百餘人均死於獄中。
原本此事到此也結束了,可問題是劉悝的一個妃子是宋皇后的姑媽,王甫怕日後宋皇后對自己進行報復,便一直想找機會除掉宋皇后,以絕後患,這就是當你做了一件罪惡的事情之後,你就需要做一件更加罪惡的事情來掩蓋之前的罪惡,這話說的就是王甫這樣的人。原先宋皇后十分受寵愛,王甫無從下手,後來皇上另有新歡,喜歡上了何氏,王甫便知道機會來了,光和元年王甫指使段熲誣告宋皇后利用『巫蠱之術』惑亂後宮,還詛咒皇帝,皇上非常生氣,又聯想到劉悝與宋皇後有關係,便廢了宋皇后,誅殺了宋皇后的父親和兄弟,其他親屬也被流放,就這樣,宋皇后也憂鬱而死。
「宋后被廢,或許可以成為我們扳倒王甫的一個突破口啊!」盧植坐著說道。
「王甫為了保命,竟干涉起來廢后之事,此時的他已然是苟延殘喘,皇帝有意地疏遠王甫,這就是我們的機會呀,只要扳倒了王甫,那就是一鍋端,連他後面的小蒼蠅都可以一塊收拾掉了!」馬日磾笑著說道:「不過,還需要有人去皇帝面前彈劾王甫他們,我個人認為我們在場的幾個人都不合適,正所謂在其位謀其政,皇帝讓我們在這裡寫書,那我們就好好寫書,別到時候讓陛下覺得我們幾個人正事不做,整天光想著黨同伐異可不好啊。」
「是啊,翁叔說得不錯,還有一點就是皇上看到我們幾個人就很煩啦,總之肯定會先入為主,因此我們幾個人說話也不好使,他也不會聽的,沒準又是去吵一架,別到時候好好的一碗菜最後被我們幾個炒黃了可不好啊!」劉寬笑著說道。
「哈哈......那行,現任的司隸校尉陽球倒是一個不錯的人選,他是我家的門生故吏,當年在九江郡治理有功,被陛下任命為議郎。中常侍王甫、曹節等人奸惡肆虐,玩弄權術,煽惑朝廷內外,這一切,陽球都看不慣,他曾經拍著腿發怒說:『要是陽球做司隸校尉,這些人怎麼能放過呢?』」楊賜喝了口茶繼續說道:「此人天性嚴厲,喜歡申不害、韓非的學術。郡中有位官員侮辱了他的母親,陽球糾集了幾十名少年將這個官吏和全家殺死,自此陽球出了名。」
「不錯,是個狠角色,我們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人呀,而且他還是位居司隸校尉,手握監察京官及地方官的大權,只要陛下同意,他便可以將王甫、段熲等人逮捕,至於怎麼訊問,那就是陽球的事情啦!」盧植贊同了楊賜的想法。
「我看行,現在皇帝正是想擺脫王甫等人陰影的時候,此時出擊,正是順勢而為,必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劉寬激動地說道。
「那行,我現在就去陽球家,和他商量一下具體的事宜以及徵求一下他的建議。」楊賜站起身來,硬氣地說道:「我們再拼他一次!」
「有勞了!」在場的諸位對楊賜說道。
「諸位,這裡沒什麼事那我先回去了,家裡還有一些文書沒有校對完,先走了!」盧植對他們拱手道別。
相信事情肯定會有轉機的,只要這次彈劾成功,雪兒的困境也就自然而然解除,不僅如此,扳倒了這些罪魁禍首,政治環境也必將得到很大的改善,將來只要勤勤懇懇,國家肯定會變得好起來的。
盧植不知不覺加快了步伐,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了。
【希望】
「哎呀,這都等了好久啦,怎麼還沒有回來?」張世平此時盧植家裡的客廳來回走著。
「再等等,再等等!」劉備此時緊張地都已經連站都不想站了,此時他就坐在那裡,手捂著嘴,一分一秒地等待著老師的消息。
那日楊賜找到陽球,向他分析當今的局勢以及闡述了東觀諸位商量的計劃,素來痛恨宦官的陽球與楊賜便一拍即合,他隨後找來了司徒劉郃,少府陳球兩位同僚,陳球乃前太尉,因為日食而被罷免,後來又被任命為光祿大夫,而後被任命為少府;劉郃,他的哥哥是河間王宗室劉倏,當年漢桓帝死後,因為沒有兒子,所以出現了後繼無人的尷尬境地,劉倏身為宗室大臣,便提議立解渚亭侯劉萇之子劉宏為繼任者,也就是現在的皇帝。然而,劉倏在建立這樣大的功勞之後並沒有得到回報。因為王甫等大宦官深恐這樣一個宗室大臣受到小皇帝依仗,對宦官集團不利。於是王甫等人設計將劉倏調任為泰山郡太守,並唆使司隸屬下在其上任的路上將其迫殺。以此,劉郃和王甫之間的殺親之仇可謂是不共戴天。
三個人就此聯合,陽球以司隸校尉的身份進宮面見聖上,而此時王甫在家休假。
「司隸校尉陽球叩見陛下!」陽球叩拜於地面。
「平生吧,愛卿有何事奏報,速速奏來,朕還有一些急事!」劉宏坐在龍椅上,不斷地抬起屁股,就好像屁股上長了釘子一般難受。
「謝陛下!」陽球站了起來,說道:「陛下,臣有要事稟奏,臣今日獲取王甫搜集到了中常侍王甫在民間大量的貪污罪狀,以及包括十幾年前他和渤海王劉悝之間的權錢交易的勾當,請陛下過目!」這些證據其實早就已經有了,只是原先拿出來並不是時候,但是這次陽球估計是該拿出來了。
「什麼,渤海王劉悝之間的權錢交易?拿過來!」渤海王劉悝的事情涉及利益之廣,範圍之大,尤其還涉及到了廢后的事情,因此劉悝的問題亦是一件非常敏感的政治事件。
小黃門急忙將陽球手上的證據呈遞給了皇帝,劉宏一把抓過黃門手裡的證據,從頭到尾瀏覽了起來,他看完一頁換一頁,每換一頁他的手就越發的顫抖,看到最後他竟將這些證據揉成了一團,直接狠狠地扔在了地上:「放肆,放肆,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做這些事情,欺君罔上,豈有此理,王甫他暗中勾結諸侯王,他想謀反嗎,啊!」
一連串的質問,嚇得陽球是不敢發出一滴聲響。
「你是司隸校尉,你說,該怎麼辦吧?!」劉宏手指陽球說道。
「王甫和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易等人,他們邪惡狡猾,恣意妄為,其罪惡夠得上誅滅整個家族,臣建議,逮捕王甫等人,以及這些人的兒子兄弟中擔任太守縣令的人;以上證據還涉及了太尉段熲,他長期諂媚王甫,官官相護,權權相應,應當一併處死。」陽球拱手說道。
「知道該怎麼做就好,去吧!」
「臣遵旨!」
看著陽球離去的背影,劉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
陽球一回到官署,就最逮捕王甫、段熲的事項作了安排,隨後又派人將此次的勝利告知楊賜等人,得知消息的盧植立馬趕回家,他知道家裡的這幾個人此時的心情可謂是提心弔膽,是時候讓他們放心了。
「老師回來了!」劉德然看到門外老師的身影,立馬沖了出去,劉備和張世平也不例外,直接往門外跑去。
「怎麼樣,老師?」劉備三人此時瞪大了眼睛,等待著老師帶來的消息。
「成功了!」盧植雙手緊緊捉住大家的肩膀說道:「我們成功了,陽球得到了陛下的准許,逮捕王甫,段熲等人,對其嚴加審訊,現在他們估計已經在大牢里了。」
「啊~」劉備一聽到這個消息,立馬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有氣無力地癱坐在了地上,也許是太過於激動,竟不自覺地流出了眼淚,嘴裡說道:「雪兒得救了,雪兒得救了!」
「謝謝盧大人吶,我代我家老爺,代我家雪兒謝謝盧大人吶!」張世平此時下跪於盧植跟前,說道:「您真是蘇府的大恩人吶,盧大人!」
「您別這樣,起來起來,是雪兒天生自有吉祥,豈會人力所能干預,你快快回去,將這消息告訴你們家老爺和雪兒吧,免得他們整天擔驚受怕,快去吧!」盧植攙扶起張世平,拍了拍他的肩膀。
「對了~我現在就去,現在就去,盧大人,那我就先回去了,劉備,劉德然,我先走了,如果你們機會來中山,就來蘇府做客,蘇家隨時歡迎你們!」張世平笑著說道。
劉備急忙說道:「代我向雪兒問好,還有就說劉備一切都好,現在在老師這兒,一切都很順利,拜託了!」
「放心吧,我會的,你們多多保重,後會有期!」蘇雙說完,便邁著輕盈的步伐,回中山去了。
事後,陽球將王甫、段熲等人全部逮捕,送往洛陽監獄,被抓時還有王甫的兒子永樂少府王萌、沛國相王吉。陽球親自到監獄拷打王甫等人,五種酷刑全部用遍。陽球要人用土堵住王萌的嘴,棍棒俱下,王甫父子都死在杖下。段熲畏罪,隨後便在獄中自殺。陽球於是將王甫的屍體橫放在夏城門示眾,並寫了很大的告示「賊臣王甫「。王甫和段熲家的財產全被沒收,妻子兒女全被流放到比景。
【賣官鬻爵】
正當大家為扳倒王甫的事情高興之時,卻宮中傳來了一個讓人噴飯的消息,皇上竟然在西園擺起了攤,向全天下公開宣布漢朝要實行賣官鬻爵了。
雖說賣官鬻爵並非漢靈帝首創,早在秦始皇年間,便已有賣官鬻爵的歷史記載,據《秦始皇本紀》記載,「秦始皇四年,蝗蟲從東方來,蔽天,天下疫;百姓納粟千石,拜爵一級」。這意味著,百姓每繳納千石糧食,可以授予一級爵位,朝廷借賣爵賑災。而在漢武帝年間,由於對外連年征戰導致國庫空虛,朝廷決定繳納錢糧者可以獲得官爵或贖罪。
雖然秦皇漢武同樣也進行了賣官鬻爵的活動,但劉宏的賣官鬻爵出售的官職級別之高、涉及範圍之廣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呀。劉宏不僅把普通的官職進行出售,還把三公九卿這樣分量級的官職也拿來出售,而且還明碼標價,「二千石」(郡守級官職)售價二千萬錢,「四百石」(縣級官職)售價四百萬錢,依此類推,「三公」的售價至少一個億。
可是,自從劉宏即位以來,經濟衰落,財富縮水,即便是富豪,其購買力也相當有限。如果嚴格按照標價賣官,勢必出現「有價無市」的局面。好在劉宏頗為機靈,自己制定政策自己靈活掌握,私下跟身邊人交代,只要有人付出五百萬或一千萬,就可以獲得公卿職位。
這一大早劉備就看見這些官員一個個又開始耷拉著腦袋坐著了,前先天的高興勁頭也一掃而空,上回楊賜因為鴻門都學的事情又和皇帝劉宏吵了一架,但吵歸吵,皇帝還是不聽,這一次楊賜好像也懶得去吵了,一次又一次地熱臉貼冷屁股,已經讓他對這個皇帝失去了期待。而此時溫厚的劉寬仍然是一臉鬱悶地抱怨,說一些讓光武爺來看看他的子孫做的一些荒唐之事的話。
見這幅場景,馬日磾此時說道:「一個敢賣,一個也敢買,最近聽說曹嵩花了一大筆錢買下了太尉一職呀。」
楊賜一聽,將嘴裡的茶葉啐到了地上,冷笑道:「曹巨高,那宦官的兒子自然是干不出人事,一天到晚就知道溜須拍馬,以前王甫得勢,他就去投靠王甫,如今王甫失勢啦,他就去投靠趙忠張讓,他還真是秉持著他家的優良傳統呀,一直奉行著和宦官穿同一條褲子,我看大漢如今走到了今天這地步,就是像曹嵩這樣的人太多了。」
劉寬聽了,點了點頭,說道:「不過話雖如此,曹巨高那兒子倒並非像他老子一樣,整天鑽研溜須拍馬之道。」
盧植放下茶杯:「不錯,那個小夥子好像是叫曹操,二十歲便被任命為洛陽北部尉,他一到任,就申明禁令、嚴肅法紀,造五色大棒十餘根,懸於衙門左右,『有犯禁者,皆棒殺之』。當時皇帝寵信的宦官蹇碩,他有個叔叔叫蹇圖,違禁夜行,曹操毫不留情,將蹇圖用五色棒處死。於是『京師斂跡,無敢犯者』。」
楊賜一聽,笑道:「你們說可笑不可笑,這還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啊。」
站在一旁的劉備此時聽了曹操的事情,暗自讚歎道:好一個棒打蹇圖,此人有勇有謀,執法辦事雷厲風行,當真是一個好漢,還真想見見此人,此時問道:「曹操殺了蹇圖,難道宦官就沒有報復嗎?」
劉寬說道:「哪裡有這麼好的事情,蹇圖一被打死,曹操就被他老爸給狠狠地批了一頓,後來要不是他老爸四處撒錢,可能曹操早被害死了。礙於曹嵩的關係,皇上就採取明升暗降的方式把曹操調離了洛陽,前往頓丘縣當了個縣令,據說他在頓丘也是做得有聲有色,老百姓也很愛戴他,可惜後來宋皇后被廢,而這曹操的堂妹,也就是他叔父曹熾的閨女,之前就已和宋皇后的哥哥宋奇結為夫妻,因此曹操一家也受牽連,因連坐被罷免了官職。」
此時楊賜冷笑道:「不過好在他家有錢呀,這不,剛剛被罷免沒多久,曹嵩就花一億錢買了個太尉,這真是厲害呀。」楊賜對曹嵩的冷嘲熱諷看得出其對曹嵩這些年在朝中所做苟且之事的唾棄。
說實話,劉備對曹嵩這個人並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那個叫曹操的人,身為宦官的子嗣,卻一心為百姓做事,不畏權貴,亦不避宦官,真讓人敬佩,如今這世道,敢光明正大地做一些利於老百姓的事情又有多少人呢,老師算一個,今天這曹操也算一個。當然,劉備也為自己不能與曹操相見感到惋惜。
「不過話又說回來,皇上熱衷於自己搞創收,也並非是一時腦熱,他雖貴為東漢宗室王侯,由於父親早逝,少兒時代生活相對貧苦,幼小心靈也許便種下「厭貧」或「好貨」情結。尤其是當上皇帝后,發現前任皇帝竟然沒有私錢以滿足自身愛好,不由得萌生積聚私錢的意願。想來想去,覺得賣官不失為脫貧致富的捷徑,於是就大張旗鼓地敞開了賣官的大門。」馬日磾見大家都跑偏了話題,便兀自分析道,其實是想把大家拉回來。
「話雖如此,但皇上身為一國之君,與民爭利這無疑是自尋短見,我不能坐視不管,我要上表皇上,不管有沒有用,都得試一試。」盧植堅定地說道。
劉備一聽老師要上表,便也為之而吃驚,楊賜貴為帝師,又有弘農楊氏這樣顯貴的門第,幾次三番進諫亦是做無用功,雖說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精神可嘉,但是面對這樣的皇帝,光光是上前用嘴巴勸阻或者吵架肯定是沒用的,如若不讓他經歷一下巨大的風波,他必是不會回頭的,人吃什麼最長記性,自然是吃虧了。
盧植說完便走到了案台,拿起筆,提出八策:「一曰用良:讓州郡核舉賢良,隨才任用。二曰原禁:對黨錮之人多加赦宥。三曰御癘:安葬無罪被害的宋皇后的親屬。四曰備寇:優待侯王之家,以防變亂。五曰修體:徵召如鄭玄之類的有才德之人。六曰尊堯:按時對郡守刺史進行考績。七曰御下:杜絕設宴請託之類的惡習,責成有關部門辦好薦賢之事。八曰散利:建議劉宏不再蓄積私財。」寫完便前去找劉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