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劉母病逝
【劉母病逝】
劉宏此時盯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盧植,手裡拿著他剛剛上表給自己的奏摺,劉宏真的不知道是什麼能讓這一群士人這麼有毅力,這麼有勇氣,能夠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於自己。
盧植所謂的「八策」,第一個用良,歷代先王不都是讓州郡核舉賢良,可這種察舉孝廉的方式,不就是被族階級壟斷仕途的方式嗎,光這第一點就不符合朕的口味;還有第二點,赦免黨人,朕和先皇採取的黨錮,你現在讓朕赦免,這不是當眾打朕和先皇的耳光嗎;還有第三個,安葬宋皇后,和第二點沒啥區別,就是為了讓朕難堪;還有第四點,優待侯王,自武帝採取推恩令,這諸侯王已無實權;第五個倒是有趣,徵召如鄭玄之類的人,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這鄭玄好像還是你的師弟吧;最後一點更可恨,不再積蓄私財,自己如果沒有錢,又拿什麼來獎賞臣下,沒有錢的君王還是君王嗎?當然這些話只能心裡想,對外是不能講出來的。
「盧愛卿,你起來吧,別都跪著了,也是有年紀的人了,跪久了對身體不好!」隨後劉宏說道:「來啊,給盧大人賜座!」
「謝陛下隆恩!」盧植說完起身,坐到了黃門給他安排的位置。
劉宏從身邊黃門手上捧著的果盤裡拿了一顆荔枝,撥開果殼放進了嘴巴里,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
「給盧愛卿嘗嘗!」劉宏對黃門怒了努嘴,示意讓他捧過去。
黃門走到了盧植跟前,彎腰細聲細語地說道:「盧大人,陛下賞賜你荔枝吃呢!」
盧植抬頭看著果盤裡的水果,雙手拿了一個,向黃門點頭示意,隨後說道:「謝陛下賞賜!」
「吃吧,這些荔枝都是從交州快馬加鞭運過來的,正是這大熱天食用的,清涼解渴。」他將嘴裡的荔枝籽吐到了黃門手中的碗里,又拿了一個:「當年司馬相如的《上林賦》中就記載了荔枝,什麼『於是乎盧橘夏熟,黃甘橙楱,枇杷橪柿,亭奈厚朴,梬棗楊梅,櫻桃蒲陶,隱夫薁棣,答沓離支,羅乎後宮,列乎北園。』可見他對這些水果都挺有研究的呀,當然他肯定喜歡吃荔枝,哈哈......」
「陛下博學多才,臣自愧不如!」盧植手裡拿著荔枝,並沒有吃。
「哎~這都是研究吃的學問,不學無術,上不了檯面,不像愛卿你呀,當代大儒非你莫屬呀!」劉宏咧著嘴笑著說道。
「陛下過獎了,臣受之有愧,愧不敢當,陛下,你看臣提的意見?」盧植見劉宏儘是和自己說些吃的東西,這可不是自己今天來的目的,他把話題重新拉回了正軌上。
劉宏故作恍然大悟,說道:「盧愛卿,你給朕提的意見都很中肯呀,這裡面的一字一句,朕都能看得出你的用心,看得出你對我大漢以及對朕的忠心呀,這些年來你的表現朕也是一直看在眼裡,不如這樣吧,反正這寫書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你就不要在東觀寫書了,朕今日拜你為侍中、尚書,你以後就不必去東觀了。」劉宏原本是把這些人都打發到東觀去寫書,讓自己圖個清靜,可沒想到,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些人聚在一起,事情反而更多,今日自己當機立斷,能拆幾個是幾個,把你們都拆了,看你們還鬧得起來。
可盧植現在並不在意皇上讓自己去哪裡,因為這不是關鍵事情,讓皇上接受自己的提議才是重中之重,此時說道:「臣盧植叩謝陛下隆恩……不過陛下,宦官為非作歹,各地官吏為了諂媚於宦官,皆是貪贓枉法,欺壓百姓,現如今已是天怒人怨;而更有甚者,他們竟欺辱到宋皇後身上......」
一說到宋皇后,劉宏實則已知道宋皇后本為無辜,這些都是王甫等人干出的齷齪之事,他同意陽球逮捕王甫的建議也是出於對宋皇后的一個交代,因此其內心已經對宋皇后產生了愧疚之情,但正因為有愧,所以就更加容不得別人在它面前提起,因為這樣無非是在揭自己的短,此時見盧植這般固執,劉宏便怒斥道:「放肆,皇家之事豈能是爾等所能干涉。」
盧植見皇上不願意接受別人的意見就不讓人說話,便索性硬著頭皮再多說一句:「皇上,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雍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臣句句肺腑之言......」
「滾!給我滾!」劉宏將手中的荔枝狠狠地砸向盧植,嚇得盧植立馬用手遮擋。
盧植抬頭看見皇上怒目而視,青筋暴露,立馬嚇了一跳,急忙叩拜道:「臣告退。」盧植說完便匆忙走出了宮殿。
走出皇宮大門,盧植才緩過神來,他深深得舒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這大熱天的,自己的後背竟然冒了一身的冷汗。
盧植此時一個人晃晃蕩盪地走在大街上,他對皇上甚是無語,皇上天性頑劣,又被小人蒙蔽,疏遠朝中賢臣,不納忠言,這天下離大亂不久啦。
「請問你是盧植盧大人嗎?」此時突然來了一個小夥子。
盧植一聽,是家鄉口音,但此人並不相識,便說道:「我就是盧植,請問你是?」
「終於找到你了,我打聽了好久,今日總算是讓我碰上了,我是涿郡涿縣人,跟隨我家老闆來洛陽經商,劉備的母親生病去世了,家裡人托我給劉備傳個話,讓劉備趕緊回去。」
盧植一聽,一臉凝重,內心萬分傷感,劉備少時便已喪父,如今母親又走了,連母親的最後一面也沒見著,真是個命苦的孩子,他從身上掏出一兩銀子,說道:「有勞了,我會轉達的。」那人見盧植給自己銀子,便笑嘻嘻地接了過去,嘴裡說道:「謝大人,謝大人......」說完轉身便走了。
盧植此時也加快了腳步,準備回去將此事轉達給劉備,可是走進東觀,沒見到劉備和劉德然,反倒見到一個圓頭圓臉的人,此人身材高大,身寬體胖,見盧植走了進來,便笑嘻嘻地看著盧植,盧植哪裡知道這是個什麼人,頭也沒轉便打算往裡找劉備了。沒走幾步馬日磾急忙叫住了他:「子干啊,這位是當今的國舅爺。」馬日磾介紹道。
盧植一聽,便想起皇上在廢了宋皇后之後,力排眾議,執意了立何氏為皇后,聽說何皇后家裡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是屠戶出身,一看眼前這人樣兒,差點沒笑出來,強行忍住作揖道:「哎吆,國舅爺,剛才盧植有眼無珠,沒有認出您來,多有得罪。」
哪知何進仍然咧著嘴,起身向盧植走來笑著說道:「哈哈,原來是盧大人,沒事沒事,我也就隨便來走走,我何進早已聽說過您的威名,今日一見,真是耳聞不如一見吶。」他說話之間不停地拍了盧植肩膀好幾下,整得跟混社會人一樣,完全沒有官場上的章法。
但是大家見他是國舅,自然也不好說怎麼,當然也不敢笑他。
「國舅爺嚴重了,來,您坐吧!」盧植將何進引回到了位置上。
何進坐在那裡,也不說什麼,咧著嘴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看看那個,一會摸摸茶杯,一會兒拍拍衣服,嘴裡還不時說道:「好,好啊.....」
此時盧植望向馬日磾,又望向楊賜,幾個人是一臉疑惑,不知道何進今日為何會突然來訪,來了也就罷了,還不說什麼事情,弄得在場的人一臉懵懂。盧植雖然心裡有急事,但是見國舅在場,又也不好走開,大家便你一言我一語地隨便聊著,也沒說什麼正經的事情,大概都是說一些身體如何,最近都在忙什麼的一些無關痛癢的話。
過了許久,也許何進自己也感覺這尬聊沒味道,便與在場的各位一一道別,大腹便便地走出了東觀。
此時楊賜說道:「這何進此行不知所謂何事,前幾日宮中傳出消息,皇上的王美人產下一子,名叫劉協,可是王美人生完之後便無緣無故的死了。大家便都在懷疑這死因是否是何皇后所為,因為王美人要是死了,當然最好是和嬰兒一起死,對何皇后以及他的兒子劉辯是最有利的,在這風口浪尖之時,這位國舅爺還到處走走逛逛,和朝中大臣相互交結,也不怕人說閑話。」
盧植此時也正琢磨著這件事,想了想說道:「恐怕事情沒這麼簡單吧。」
「你所指何事?」馬日磾問道。
盧植說道:「何進本是屠夫出身,一下子成為了當朝國舅,可謂是鯉魚跳龍門,可自己的出身擺在這裡確是改變不了的,所以他便到處拜訪當朝名士,希望和這些名士都有所關聯,最好是讓這些名士在今後都支持他,這樣他便可以以此來提高自己的身份,換句話說就是往自己臉上添金。」
「當朝外戚,這身份太敏感啦。」
盧植接著說道:「不錯,何進確實是一個外戚,但是如若想讓天下士人支持他,也並非不可能。」說到這裡,他微微一笑,看著在場的各位。
馬日磾此時不由自主地從嘴裡蹦出幾個字來:「解除黨錮,誅殺宦官。」
盧植聽了馬日磾的話,說道:「恩,只要何進能夠打出解除黨錮,誅殺宦官的旗幟,必定會立刻得到天下名士的紛紛擁護。」
「可是看何進此人並非是心思細膩,頭腦靈光之人,以他為核心,怕事情難成呀。」楊賜一臉嫌棄地說道,他本是名門望族,對這些寒門人士本身就帶有偏見,更何況還是沒腦子的寒門呢。
盧植說道:「不錯,確實如此,但是果真是剛才所說的那樣,憑藉何進此人是不可能想出來的,我看何進背後還有其他人指點,至於是誰,便不得而知了。」說到此處,盧植忽然想起來了要緊的事情,便和在場的人說道:「對了,你們有看到劉備他們嗎?我有點急事,要和他們說。」
「劉備剛才回去了,大中午的我讓他們回去睡一覺,如若何進不來,我們幾個也早就睡了!」劉寬捋著鬍子說道。
「哦,那我就先走了,告辭!」說完盧植就匆匆忙忙地回去了。
盧植趕回家,見院子里和書房裡沒人,便徑直走到了劉備他們的房間,推開門。
「劉備,德然,快起來,快起來!」盧植輕輕地拍了拍劉備和劉德然的臉。
「啊~什麼事,老師!」劉備被盧植突然叫醒,迷迷糊糊地說道。
「這樣的,我和你說,剛才家鄉的人來信說,你母親......你母親病逝了,家裡人讓你和德然都回去!」雖說這種事情盧植難以啟齒,但還是說了出來,因為他知道,劉備長大了,是時候承擔起家庭的重任了。
「什麼!這......這真的嗎?」劉備突然驚出一身冷汗,他根本無法相信老師說的話。
「這......怎麼會這樣!」劉德然聽到消息,也頓時被嚇得清醒,他連忙起床,木獃獃的看著盧植。
「是真的,孩子!」盧植一臉凝重地說道,「收拾收拾東西,回家去吧!」盧植此時把手搭在劉備的肩膀上,他希望以此能夠給予劉備面對噩耗的勇氣。
「怎麼會這樣,娘~」此時劉備終於控制不住自己了,在老師面前大聲地哭了出來。
【喜出望外】
「老爺,我回來啦!」張世平歷經數月,從中山到洛陽又從洛陽回到中山,為了蘇雪的幸福,可真是煞費苦心。
「哎呀,老張回來啦,快快快,到裡面來,先坐會兒,休息一下!」蘇雙看到張世平回來了,連忙招呼道:「來人,茶水端上來,要涼的!」
「謝老爺!」張世平坐了下來說道:「還真別說,這天可真熱的,好幾個月沒有下雨了,今年估計又是大旱呀!」
「大旱不大旱,對我們沒啥影響,你從洛陽寄送回來的喜訊我都知道啦!」蘇雙見僕人把涼開水端過來了,說道:「你先喝點水,解解暑!」
「這次真的是多虧了你呀,為我們蘇府忙前忙后,所幸,這次災難總算是撐過去啦,段熲這太尉也是夠可憐的,才沒當多久就被罷免入獄,竟然在監獄里自殺了,他的家裡人,也包括那個畜生段德,都被流放了,我們蘇府的生意雖然虧損了一些,不過總算是回到正軌上來啦!」蘇雙說到這裡,於是喊道:「去叫小姐過來!」
「這次也不是我的功勞,那都是雪兒的老師盧植,還有他的幾個師弟的功勞,他們出謀劃策,殫精竭慮,才有的這場勝利,我只是個跑腿的,都是體力活,算不上辛苦!」張世平喝完水,遞給了僕人,示意讓他再來一杯:「我知道,你們在家裡肯定是非常煎熬,所以我怕你們擔心,從盧植那裡一得到消息,便寫好信,讓人給你寄送過來了。」
「聰明,周到,細心!」蘇雙豎起大拇指說道:「不瞞你說,那段時間簡直就是煎熬,我都已經為這個生了場大病,後來看了多次的醫生,醫生說我心事過重,身體火氣堆積,讓我沒事別想這麼多,平常放寬心一些,可是這你讓我怎麼放寬心呀,雪兒天天把自己鎖在屋子裡,我這做父親的,心裡愧疚呀!」蘇雙用拳頭打了打自己的胸脯:「要是我當初不那麼鬼迷心竅,哪來的這麼多的破事呀!」
「就是,都年過半百了,現在才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呀?」蘇雙剛說完,從門外就傳來了這一聲指責,原來蘇雪來了。
「姨夫,你來啦?這次多虧了你,雪兒在這裡謝過姨夫了!」蘇雪準備下跪,被張世平連忙起身制止住了。
「雪兒別這樣,都是一家人,哪裡還要這麼謝來謝去的,快坐吧!」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嘛,爹爹也是看錯了人,把段德看成了君子,雪兒你就不要這樣總是苛責爹爹啦!」蘇雙委屈地說道。
「我可不敢苛責爹爹,要不是那段德是官僚子弟,爹爹又豈會看錯!」
「這......」蘇雙見女兒嘴巴這麼不饒人,也就不說了。
「姨夫,這次去洛陽,老師的身體如何,還有......還有劉備他們這麼樣了!」蘇雪關切地問道。
「哦,你看我這記性,不說我都忘了,盧植的身體挺好的,讓你有時間可以去洛陽看看他;還有就是劉備和劉德然,他們讓我和你說他們在盧植那裡一切都好,發展地挺順利的,讓雪兒你不要擔心,回來之時,為了感謝他們,我特意邀請他們以後來中山玩,來蘇府看看!」張世平仔細思索,估計就這麼多了。
「那他們怎麼說,有說什麼時候來嗎?」蘇雪急忙問道。
「這個倒沒有,他們答應以後有機會會來的,至於什麼時候,也沒說,不過這個倒是可以理解,他們在盧植那裡也還是學生,時間安排自然而然要以盧植為準,自己安排的時間本來就不多,所以沒說這很正常。」
「哦,也是,他們好就好!」蘇雪也放心了心事,她和劉備分來已經很久了,她真的很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