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駭人的舉動

「咕嚕咕嚕」的鳴叫聲不時地從腹內傳出，葉嫻捂著肚子，忍著飢餓和虛弱的感覺，雙眼緊緊盯著前方在人群中穿梭的藍色身影。

喧囂漸遠，路旁的樹木開始變得茂密而雜亂，兩旁的房屋卻逐漸疏落。葉嫻看了一眼身周陌生而略顯荒涼的環境，腳下的步子漸漸有了遲疑。

似乎察覺到她的停頓，前面一直快步而行的男人也放緩了腳步，微微側臉似乎用眼角餘光看了葉嫻一眼，爾後快步走向一側，迅速消失在微舊的屋巷中。

葉嫻的腳步只一頓，最終還是抬步跟了上去，只是垂著的手，悄然地捏緊了掌心的小切刀。

她不敢保證前面的人一定是好人，自然也不能保證此去就一定能安然無恙回來。但，且不說她心中對那份工作的痴迷與執著，只說此時她的人生已經與死屍分不開了。不驗屍獲得經驗值，她將永遠拋下現代所擁有的一切，徹底留在這個陌生的世界窘迫的環境之中，與容氏母女過著虛與委蛇的日子。那是她最不喜過的生活啊。

而要想驗屍，就不可避免地要冒險。世上本就沒有隻有利益而無風險之事。

那麼，她賭一賭又何妨？

快步追入稀落無人的巷子中，藍色的身影重新映入眼帘。幾個迴轉后，眼前豁然開朗，藍色的身影不見，遠處空地上一幢矮舊的泥屋小院寂然靜立。

目光朝半開的院門上一掃，歪斜牌匾上斑駁而令人膽戰心驚的「義莊」二字，卻讓葉嫻暗自舒了一口氣。

既是來這個地方，那她之前的猜測並沒有錯。

才靠近小院，便有一股隱約的古怪味道飄入鼻中，那是一種夾著屍臭、腐爛、潮濕又混合著油漆的極為複雜的味道。待到穿過雜草叢生的院落站定到同樣半開的泥屋門前時，那味道便越發濃烈。

葉嫻掏出帕子捂了嘴，雙目如電般掃視了暗黑的屋內一眼，最終視線定格在一具黑色棺木旁的木板上，由攤開的污布勾勒出的輪廓和長、寬，可以初步斷定其下躺著的應該是一個男人。

她此刻的工作對象，應該就是他！

眼角餘光往左側的黑暗裡撇了一眼，葉嫻捏著掌心處的切刀來到了黑棺前，另一隻手扯起了蒙著的污布。

目之所及，她的腦海里迅速升起一連串的相關信息。

死者，男，年齡二十上下，面部輪廓方正，面部灰白。身高1米8左右，赤裸的上身皮膚黝黑中泛著些許青白，胸口偏左側的地方，一個三指長一指寬的傷口，凝固的血液沿著傷口處向兩側延伸出兩條長長的紅痕。

從傷口的痕迹來看，死者應該是被利刃刺中心口位置，此處應是他的致命傷。

但，也不盡然！

抓著手中的污布用力一扯，死者同樣未著寸縷的下半身完完全全地呈現在了葉嫻的面前，那團由黑色簇擁著的巨大男性特徵，異常醒目地安靜立於其雙腿之間。

葉嫻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臉上的神情沒有一絲的異常，以平常人看蘿蔔青菜一般的平靜眼神細細地掃過它，端詳過他健壯修長沒有傷痕的雙腿過後，又再次將目光定在了那團巨大之上。

略略一頓后，她突地捋了污布的一角包著手，動作迅速地從下托起了死者的生殖器官，掂了掂捏了捏，又將其左右撥了撥，才將其放下，站直微微前傾的身體。

屋頂上借著移開的瓦片縫隙偷窺的四隻眼睛，瞬間如同白日見鬼般地瞪大到了極致，本就因為她毫不避諱的視線而神情怪異的臉瞬間扭曲了起來。

各自的雙腿，不約而同地夾緊。兩人隱著的身體因這下意識的動作而齊齊一晃，差點從屋頂上摔下。

「她，她，她……竟然……」一向說話流暢沒話也能找出話來說上一籮筐的青年侍衛，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了說不出話的感覺，震驚、詭異、羞怯，種種複雜的情緒從他的臉上掠過，俊朗的臉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

而他更是第一次看到自家主子從來都是冷然如冰或寒冷如潭的臉上，出現了明顯的皸裂，更有兩團疑似的紅暈，口中擠出的「閉嘴」二字也染了幾分顫意。

他們本是出城辦事經過這兒，恰好見著這女人被人引進了義莊，他一時好奇便苦求著主子想要瞧個熱鬧。卻不想，竟讓他瞧見了她如此驚世駭俗的一面。

他決定收回之前喜歡的話，這樣……奇特的女子，他不敢喜歡吶。

而他們神情間的異常和心頭的震驚，葉嫻一無所察。剛參加工作時，見到這樣的場面，她也曾羞得滿臉通紅。但這麼多年下來，她早已習以為常。別人看來最最隱私見不得人的部位，在她的眼中，只是一個能用來區別死者性別、暗藏致命穴位甚至判斷死前是否有過性/行為的所在。

原本，她還是有幾分顧忌和矜持的。但，請原諒她一進入工作狀態就會達到忽略外界一切的忘他狀態的德性。

此時的她，正一心一意地查看著死者身上其他部位是否有傷。她半彎著身體一番摸捏掀推后，又吃力地掀起了死者的身體。

借著屋頂漏下的光，她迅速掃視了一眼死者的背部，之後目光定在了其上的暗影處，抬指輕觸后，神情一怔，隨即眉頭擰成了兩條繩。

死者屍斑明顯，以手指壓迫可退色，除去壓迫又復原，以此可初步將死者的死亡時間定在十小時以內。可死者全身屍僵，且達到頂峰，這是死亡后一個晝夜才可能達到的程度。

屍斑是由於人死後血液循環停止，心血管內的血液缺乏動力而沿著血管網墜積於屍體低下部位，屍體高位血管空虛、低下位血管充血的結果。一般出現在死後兩至四小時，會經歷按壓即消失放開便重現的墜積期、壓之稍退色除去壓迫又復原的擴散期和滲入組織細胞的浸潤期。

此時的死者，就處於第二階段的擴散期。

屍僵一般發生在死後一至三小時，通常有一定的順序，正常情況下需要一個晝夜的時間，才能達到全身屍僵最強的程度。

屍斑和屍僵都是判斷死者死亡時間的重要指標，但又還要考慮季節和屍體周圍溫度的變化對其產生的影響。

初秋微熱的天氣是會對屍斑和屍僵的形成產生一定的影響，但應該是都有影響才對，在影響之下得出的死亡時間也應該在相近的合理範圍內才對，為什麼二者得出的死亡時間相差這麼大呢？

放下死者僵直的身體，葉嫻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其胸口處的傷口上。

死者全身上下，除了胸口的刺傷，並無其他傷痕。照表面看來，他應該是因為利刃刺中心臟才導致死亡的。可是，為什麼屍斑和屍僵判定出的時間會有這麼大的出入？

很明顯，一定有什麼是她忽略或是遺漏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