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九章 皇上的棋局
比起葉嫻的平淡，趙老夫人母子三人雖然收斂了過分的殷勤，對她的那份熱情卻是未減反增。
往來京都與宛南城數趟，這一趟，在她們無微不至的周到照顧下，縱是一路危險重重，她也過得很是輕鬆舒適。以至到達京都郊外，她一點也沒有感覺到風塵僕僕的疲累感。
「王妃，我們的人傳來消息，祈王府周圍藏有很多暗哨，葉將軍也被奪了兵權變相禁在府中，便連梅園附近都有不少各方勢力遊走，咱們一時半會兒怕是不能進城。」
魏莊主走上前來，將剛得到的消息告訴葉嫻，「而且，我的人還探到，城郊多處隱有駐軍，其中西山裡最多。」
這倒不意外。畢竟是皇子，平日里再是低調、安靜，手上也總有幾分自保的勢力。此時既要爭鬥，自然要將家底都亮出來。
卻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意識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問題，有人正想藉此事，誘引他們亮出所有家底，繼而一網打盡。
若是葉嫻所料沒錯的話，離得最遠的西山裡那股最大的勢力，應為幽王所有！等到其他皇子鷸蚌相爭之後，他這個漁翁就該跳出來收利了。
「祈王那邊可有消息？」葉嫻倒不在意此時能不能進城，文曜之未到之前，她便是進了城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一來她對他的那些兄弟實在不怎麼了解，二來她也著實不是宮斗的料，還沒自負到主動去瞎摻和一切的地步。
「暫時還沒傳來消息。想必是幽王那邊的人逼得緊，祈王他們一時未能完全擺脫他們。」魏莊主搖了搖頭，才緩聲說完，忽見有人匆匆而來，面露慌張地道，「莊主，不好了，有大批人馬向著這邊逼近，似乎是沖我們而來的。」
「快，保護王妃前往七里坡的秘密基地！」
「你親自帶嫻兒前往，這裡由我們善後！」魏莊主話聲一落，趙老夫人便沉聲向著他吩咐道，「不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務必保證嫻兒的安全！」
說完，她深深地看了葉嫻一眼，沖兩個兒子點了點頭，三人分三路領著人前去將來人引開了。
看著他們決然的背影，想著方才趙老夫人眸底盈著的透著擔憂與遺憾的眸光，葉嫻的眉頭蹙了蹙，心口不由自主地有些發悶。
她總認為自己性情清冷，卻其實最容易被感動。往往別人的一個言行，就能輕易將她俘獲，讓她繳械投降。
只是，對方遠比他們想象的強大。
葉嫻和安銘浩在魏莊主的親自護送下，還未走出多遠，連對方是哪路人馬都不知道，便全體中招。
臨昏迷前，葉嫻隱約聽到安銘浩嘟囔了一句：「我靠，這毒聞著怎麼那麼熟悉……」
不知過了多久，葉嫻混沌的意識才有了一絲清明，剛挪了挪身子，耳邊便傳來一道清冷低沉的聲音：「你總算是醒來了！」
這聲音……
葉嫻瞬間完全清醒，猛然睜眼看向聲音傳來之處，對上倚坐在龍椅上的男人，第一反應便是：「皇上，您也被軟禁在此……」
但下一刻，恍然大悟的她便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
龍椅上的男人，神情慵懶，盯著她的眸中分明藏著幾許戲謔，整個人顯得閑適至極，哪裡有半分被囚禁的模樣？
「原來皇上您，才是真正的漁翁？」
坐起身子理了理身上衣物間的褶皺，葉嫻神情淡淡地再次道。
什麼京中政變，諸皇子爭鬥，皇上深陷危險之中急需救駕，這一切的一切，看似是幽王主導的，但真正的幕後推動者，很可能就是這位總是將滿朝文武和一眾兒子當老鼠耍的皇上！
可她想不明白，作為一個父親，他就那麼喜歡看著自己的兒子自相殘殺嗎？
他若看中了哪個兒子，直接一道聖旨賜下太子之位絕了其他兒子的念想便是，何苦要這樣捉弄甚至是殘害他們？
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皇上從龍椅上站起。不知是不是沒站好，他腳下踉蹌了一下，爾後緩步走向一旁的矮榻，盯了一眼其上擺好的棋盤，撩袍坐在一邊拈起一顆黑子置於棋盤中后，才抬頭看向葉嫻，邀請道：「會下棋嗎？有沒有興趣陪朕下完這盤未完的棋局？」
「對不起！葉嫻不會下棋！」葉嫻搖頭，乾脆直接地拒絕道。
別說她真不會下，就是會下，這個時候也沒有心情同他如此消遣吧？
似乎沒想到她不會下棋，皇上眸中掠過一抹失望，隨即卻是右手拈起一顆白子，自己同自己對弈了起來，略帶感嘆地道：「如此一來，只能朕自己同自己下了。否則，這麼好的一盤棋荒廢了可惜！」
以天下為棋盤，以自己的兒子為棋子，這便是他們這些帝王的所謂棋術嗎？
葉嫻越聽心中越氣憤，忍不住為他的那些兒子感到悲哀。
「來，到這兒來坐著！不會下也沒關係，在這兒看著朕自己下也是一樣的。」皇上卻似乎興緻極高，竟是指了指對面的空位，向著葉嫻再次發出邀請。
葉嫻很有種想衝上前將棋盤掀了質問他把自己的兒子都當成什麼了的衝動，但她畢竟不是個衝動的人，深吸一口氣后，坐到了他的對面，盯著棋盤上看不懂的似乎有些凌亂的棋局，聲音越發冷淡：
「皇上倒是好興緻，卻不知道此時那些王爺們鬥成了個什麼樣？更不知道祈王能不能躲過一路不斷的追殺，趕過來救您！」
因為心中有氣，那個「救」字幾乎要被她咬碎。
她的話，令皇上落子的動作頓了頓。但下一刻，他的臉上便綻出一抹輕鬆的笑意，平靜而淡然地道：「你放心，他很快便會趕過來救朕和你的！」
他的神情間沒有絲毫的擔心，不知道是出於他對文曜之的信任，還是出於他掌控一切的自信。
「葉嫻不明白！」葉嫻終是忍不住，無畏地盯著他質問道，「這樣的一盤棋，即便您贏了，又有何意義？」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位皇子受傷或喪命，他這個做父親的不都應該感到難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