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皇上要掇合他們
似乎被葉嫻的話所提醒,皇上眉頭緩緩皺起,盯著手中重新拈起的黑子,漸漸地陷入深思之中。
許久之後,他卻又將棋子啪嗒一聲置於棋盤中,狀似輕嘆道:「可有些棋局,卻註定了早晚要開一次的……無關弈棋人的意願!」
也就是說,連他這個做皇上的也是身不由己?
葉嫻有些意外,亦有些不相信。
似乎是被葉嫻震驚的表情取悅了,皇上唇角微勾,原本威儀十足的臉上綻出一抹親和的笑來:「你要是不相信,不妨陪朕看完這局棋!」
「皇上!」皇上話聲方落,王公公便急匆匆走了進來,向著葉嫻含笑行了個禮后,繼續道,「不好了,安王拿下平王和明王后,正面同幽王對上了,已經雙雙向著宮門處逼近了。」
雖然他說得急,可他的神情間卻未見一絲緊張,眉眼間甚至隱著一絲看好戲的悠然。
「嗯,仔細算算,曜兒這個時候也該入京了吧?」皇上點了點頭,又開始了他的自弈,言語隨意而篤定。
「已經潛入京中了,也知道了……」王公公一面說著,一面含笑看向葉嫻,「祈王妃被幽王抓走一事!」
她是被幽王抓走的嗎?
葉嫻暗中翻了個白眼,不明白眼前這位帝王故意讓兩個兒子直接對上到底是要幹什麼!
「此時那小子終於動了真怒吧?」皇上拈著一顆棋子懸在棋盤上,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落在何處,言語間略帶著幾分埋怨,「這麼多年來,他都表現得無喜無怒,任朕和他的那些兄弟們怎麼挑釁,他都無動於衷,真是讓朕傷透了腦筋。現在好了……」
這好嗎?好在哪兒?
葉嫻忍不住再翻白眼時,皇上卻是一本正經地看著她,語氣間染著幾分惆悵:「這當然好!一個人若真無喜無怒到山崩地裂都無動於衷,那不是他真的涵養多麼高深,而是他的心已如一潭死水。他對這個世間的一切,都已失去了希望……朕從前一直擔心著,良妃的離去,讓這孩子……」
他的話聲戛然而止,盯著棋盤的視線卻逐漸飄渺起來,整個人似乎陷入某種不好的回憶之中,神情間盈起幾許痛苦之色:「漱玉,是朕對不起你……亦對不起曜兒……」
漱玉?漱玉山莊?
是說文曜之的生母名為漱玉嗎?那他秘密守護的那個漱玉山莊呢?是為了紀念他的生母而建的嗎?
葉嫻再次意外,更覺得,文曜之的身上,還有著太多她所不知道的秘密。他對她來說,還是陌生至極。
「你是唯一能扯動他心弦、牽動他情緒之人,連朕這個父親都不如,你難道不應該感到高興嗎?」葉嫻失神時,皇上似乎略帶著幾分羨慕的聲音再次傳來。
此時的皇上,哪兒有大殿上讓人震顫的感儀冷厲?有的,竟是尋常父親希冀得到孩子關注與親近的渴望。
這樣的皇上,分明驗證了葉嫻從前的猜測。世人都以為,皇上最看重的是幽王,最不待見的是文曜之。而其實,他內心真正在乎的應該是文曜之才對!
「哦,朕忘了,你曾嫌棄朕的曜兒!」不及葉嫻回答,他又恍然般點了點頭,說出一句讓葉嫻心驚肉跳之話,旋即又道,「你放心,朕這回就是要讓你好好看看他的決心,讓你死心踏地地跟著他的!」
所以,她們上次所謂的交易,完全只是她的一廂情願,人家壓根兒連考慮都未曾考慮過?
葉嫻額角抽得厲害,一時竟不知道該要如何與這位怕是史上第一位一心要掇合自己兒子與兒媳的皇上交談下去。
「皇上錯了,真正能牽動祈王心弦的,應該是文昌的百姓!」好半晌后,葉嫻才憋出這麼一句她認為是事實的話來。
「那是當然,作為朕最看好的兒子,心繫天下自然是第一位的。」皇上臉上竟露出滿滿的自豪與驕傲來,「但,沒有你,他也就暗地裡護護百姓而已!成天藏頭露尾忍氣吞聲的,朕不喜歡!」
所以,您希望看到的是一個成天打打殺殺、跋扈囂張的兒子?
葉嫻再次無語,覺得這位皇上也是個腦迴路不太正常的。
誰知,被她認為不正常的男人,卻在下一刻凝視著她,神情肅然地道:「朕瞧著你聰慧異常,不可能聽不出來朕的言外之意!」
言外之意?
葉嫻眉心一跳,心底呼之欲出的猜測更是令她心頭狂跳。
皇上欲借文曜之對她的感情,逼他生出爭奪皇位之心?而皇上真正屬意的繼承人選,也正是他?
可是……
「喂!老頭兒,你用我給你的毒藥來毒我,這做法也太不厚道了吧?」安銘浩氣呼呼的聲音才響起,人已「騰騰騰」奔了進來,衝到皇上面前,剛想說別的,忽地似記起了什麼,「咦」了一聲后好奇地道,「你不是應該被你那幾個不要臉的兒子拘禁密藏起來了嗎?害我還擔心你會病情加重瞬間一命烏呼呢。沒想到你竟然還能坐在這兒悠閑地下棋!」
「是該被拘禁起來了!」顯然已經習慣了安銘浩這樣不怕死的說話方式,皇上不但不惱,反而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你看,人不是已經來了嗎?」
他的話聲方落,雜亂的腳步聲便由遠而近,緊接著,緊閉的御書房大門被人一腳踹開,安王持劍第一個沖了進來,直接將劍架在了突然間便無力斜倚在矮榻上的皇上的頸脖間,氣勢洶洶地道:「父皇,您也沒想到會有今日吧?」
直到話說完,他才看清屋內站著的葉嫻,一愣后眸中突然閃出興奮之光來:「沒想到六弟妹也在這兒!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婧兒要是知道這個消息,怕是得高興壞了!」
「咳咳咳!你這個逆子,竟然還和那毒婦在一起?」皇上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喘著氣指著安王罵道。
葉嫻本來還因著安銘浩的話猜測皇上是不是因為身患重疾,才這麼急著想讓文曜之承繼他的帝位。現在見他這樣,竟有種辨不出他哪句真哪句假的恍惚感了。
而且,都這個時候了,他該指責的不應該是安王的弒君奪位之舉嗎?竟然還在關心安王是不是和葉婧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