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二章

V第二章

沒過一會,本就性子活潑,一心為自家女郎著想的珠株,終還是忍耐不住,小聲的跟頌曦說話:「我聽老夫人身邊的杜鵑說,待女郎及笄之後就要嫁與丞相?」

頌曦嘆了一口氣,說道:「女郎一直在養在吳地,這次回洛陽,說是謝家的意思,想讓女郎早日與丞相完婚。」

珠株頓時急道:「可是不是說丞相身子不好,斷言活不過三十,而且丞相身子弱到不能人道。」

「瞎說什麼,這種話也敢說出來,萬一被女郎聽到怎麼辦。」

「我這不是為女郎著急!就算丞相有著萬般的好,可這都弱冠了,尚未與任何女子親近,女郎要是嫁過去,豈不是要守活寡了。就算這幫小娘子灑滿丞相車輿鮮花,也改變不了她們只是欣賞丞相,不會嫁給丞相的事實!」

頌曦搖頭,輕輕道:「不說這是自女郎打娘胎中就定下的,就說女郎容顏,也只有謝家這等權勢才能護得住。莫要再說了,女郎心中自有定論。」

兩人同時看向正小憩的女郎,她頭上簪了一珍珠發箍,染成火紅的狐狸毛襯著她白皙的肌膚,越發顯得如白玉般剔透,女郎天生麗質,若是睜著雙眸必是秋水盈盈,傾城傾國。

而被兩位婢女談論的女郎,卻沉浸在上一世的噩夢中……

原本明眸皓齒的鐘瀾此時臉色蒼白,雙手捂著自己的小腹,不斷的向後退著,每退一小步,身子便會支撐不住地搖晃一下,眼中毫不遮掩的震驚與絲絲期盼,灼人心肺,「夫主,我剛剛一定是聽錯了,你怎麼會,怎麼會讓我打掉孩兒?這可是你的親骨肉啊!」

被女郎稱作夫主的人,手中拿著一碗墮胎藥步步緊逼,眼露痛惜,語氣一如以往恩愛時的溫柔,此時聽在耳中,卻能讓人絕望,「阿姈,孩子以後我們還會再有,快,趁熱把它喝下去!」

鍾瀾眼中唯一的一絲期盼破滅,似乎所有的力量都失去了,跌坐在地,大滴大滴的眼淚噴涌而出,花了視線,搖頭道:「我不要,不要,到底是為什麼?」

「阿姈,要怨就怨你有一張令人難忘的臉!陛下已經承諾,若將你獻上,我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說到這,夫主蹲下身子,臉上帶著即將要成極臣丞相的喜悅,用那隻曾為她畫眉的手,舉著葯碗,說著剜心之言,「陛下不會要一個懷孕的人,所以阿姈,喝下它,幫我成為丞相好不好?」

鍾瀾猛地推了夫主一下,夫主手中藥碗在地上滾了兩滾,葯汁灑了一地。

本以為自己懷孕是天大的好事,告知夫主,沒想到換來的是一碗墮胎藥和送進宮的命運,可是,她是鍾家的嫡女,怎麼能就這樣任人擺布!不禁厲聲道:「你敢!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那些供人玩樂的姬妾!你竟要把我獻給陛下,言官必將彈劾於你!便是陛下想要封你為丞相也要忌憚三分,你的美夢遲早要破滅。」

夫主此時已沒了耐心,眼神冰冷,看的鐘瀾心裡一顫,害怕的下意識瑟瑟發抖,隨即,捂上自己的小腹,不,沒有人可以傷害她的孩子。

「呵,不會有人知道我將你獻給陛下的。」

夫主站起身,哪裡還有鍾瀾以往痴迷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鍾瀾定下心神,咬牙道:「若我出事,我爹爹和兄長定會找來,你不會如意的。」想到自己曾為了這個人,逼迫父親讓自己下嫁,想到為了這個人,自己拋棄家族於不顧,不禁悲上心頭,揭開真相的那一刻,令人猝不及防,疼痛難耐。

夫主喚來陌生婢女重新端來一碗墮胎藥,親自將房門上鎖,眼中晦暗不明,「你的父親兄長就算知道又如何,陛下為了得到你,也算是做了萬全的準備。」

鍾瀾猛地抬頭,心裡充斥著濃濃的不安,可是想到夫妻多年的夫主說變臉就變臉,就怕自己想的會成為現實,聲音不自主的帶著顫抖,「你們將我父親和兄長怎麼了?」

「待你進宮后,便會有人彈劾大司農鍾平謀逆,陛下會下旨,株連鍾家九族,沒有人能逃的掉,包括我的妻子,你,也會慘死在這場浩劫中,沒有人會知道,真正的鐘家嫡女就在陛下的後宮中。」

株連九族?就為了她進宮無人知曉嗎?鍾瀾的手心早已被自己精心保養過的指甲弄的血肉模糊。

不,我不能成為鍾家的罪人!現在夫主已經派家兵將這間房嚴防死守,肯定是逃不出去的,我不能進宮,如此,唯有一死耳!

鍾瀾臉上一片決絕憤恨之意,只恨那手中簪在即將接觸白皙脖頸時,被夫主捏住手腕制止了,「想死,怎麼可以!」

鍾瀾不顧一切的掙扎,只是在夫主面前,這一切都是徒勞,被迫灌下湯藥,只覺的那苦澀的湯藥冰的自己的心肺都凍住了,一切都完了。「我會讓婢女好好看著你,直到你入了宮!」

「王情之,咳,你拿我換官,咳咳,害我鍾家,你們不得好死——」

「女郎快醒醒,醒醒。」頌曦焦急的搖晃著鍾瀾。

鍾瀾倏地睜眼,捂著自己的胸口,臉色鐵青,冷汗打濕了身上每處地方,每每夢到上一世的事,都會感到撕心裂肺的疼。

頌曦一邊給鍾瀾擦汗一邊說著:「女郎又被夢魘了,自從半年前高燒不止,每每入睡就落下這個毛病,我看到了府上,要請個大夫好好給女郎看看。」

鍾瀾重重的舒了口氣。

前世自己慘死,卻得蒼天憐愛,又許一世,一睜眼,便重生回了閨閣時期,那時的自己還嬌憨蠻橫,不諳世事,還沒有遇到狼子野心的王情之,也沒有和謝五郎退婚,一切都還沒有發生,她還有時間有機會去扭轉這一切!

馬車忽的晃悠一下,珠株撩開車簾,開心道:「動了,動了。」

鍾瀾漸漸回神,望著朝氣蓬勃的婢女,眼中浮上一片霧色,濃密的睫毛仿若蝴蝶那拍打的柔弱翅膀,半響方道:「替我整妝。」

珠株和頌曦輕快的跳下馬車,人群中不斷傳來吸氣聲,連兩個婢女都長的如此美貌,不知鍾家這位嫡出的小娘子又該如何出色。

鍾瀾頭戴幃帽,將自己的容顏遮了個嚴嚴實實,這才任由頌曦將她扶下馬車。

女郎身量抽條,那纖細一握的腰身一覽無餘,兩個容貌出挑的丫鬟在其身側亦半分都奪不去風采,卻偏偏叫幃帽遮住,臆想著幃帽底下會是何等絕色。

眾人看著大司農嫡女入了府邸不見才陸陸續續散去,而府邸內此時一華貴婦人匆匆而來,穿著一身得體的秋香色緋織絲錦服,身後簇著一干丫鬟,婆子,和管家領著的小廝皆是彎身迎女郎入府。

婦人含淚擁住鍾瀾,「我的兒,可算是回來了!快讓母親看看,可是消瘦了。」

說著就要掀開鍾瀾的幃帽,卻被鍾瀾握住了手腕,清脆的聲音傳來:「母親,我們母女兩個幾年未見,不如進屋再詳聊。」

「就是就是,看我,都高興糊塗了。快快,還不趕緊幫女郎收拾,我的兒,快跟母親進去看看你的閨房,可還喜歡,有什麼不滿意的,只管同母親說。」

鍾柳氏邊說邊拉著鍾瀾走,鍾瀾望著兩人相握的手,不禁眼淚婆娑,能再一次見到母親,真好。

鍾柳氏帶著鍾瀾直奔小院,進了屋,坐在榻上這才摘下鍾瀾的幃帽,火紅的大氅更映襯著鍾瀾嬌弱,仔細撫摸著鍾瀾完美無暇的面龐,終是忍不住,哭出聲來。

「母親哭什麼,女兒這不是回來了嗎?」鍾瀾靠在母親懷中說道。鍾柳氏這一哭,才真正將十多年的疏離哭斷。母親身子不好,早早便去了,她已有多年未見母親,如今再一次感受到母親的疼愛,也不禁掉下淚珠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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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妻當道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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