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 滄海遺珠 020 挑撥離間
千影轉移話題:「古年這件事,您打算怎麼處理?」
「你熟悉蠱咒?」無鋒起身悠悠的穿著衣服,原本不大精神的狀態似乎在一番激烈之後變得愈發萎.靡。
「不熟悉。」千影看著他的背影。
「琉玥不在,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我實在不在行。你說我是不是又要麻煩明滅(mie)去?」
「夏荷不是跟了左書御一段時間?」
「那個丫頭能學什麼?讓她好好獃著別瞎參和。」
「那隻怕是又要勞煩明滅了。」
無鋒點了點頭:「如此甚好。不如你替我走一趟。」
「我?」千影十分詫異半坐起身來。
「有問題?」
「主人真會說笑,他是遼戈大人的舊部而我什麼都不是。」千影用手指一抬頸間的白玉牌苦笑。
無鋒沒看他:「你就跟他說當年那四十多個人里的一個危在旦夕生死不明,問他救不救。」
「……為什麼不請督旗大人去?」
「上次的結果你看到了。那傢伙不念舊情,黃岳去可能起反作用。」
「好,我儘力。」
「千影。」
無鋒突然一頓,轉過身來看著一絲不.掛半身擋在被子里的人,眼裡一股子清淡冷冽的意味。
「你不是玩物。」
千影眉頭一皺,看向無鋒,那人已經走了。
他突然一笑微微搖頭,深吸一口氣穿戴整齊,忍著身體稍許的不適去後山尋那明滅。
———分界———
賀平川被關在地牢里已經五六天了。
這裡陰暗潮濕,偶爾有幾隻肥碩的耗子竄過,甚至是大膽的在一旁看著他果腹。
說起伙食,賀平川原以為會是別人吃剩的酸餿飯菜,結果上上來的卻是三個白凈面點和雜湯。
這讓本欲打算絕食以堅持底線的人底線徹底失守。
他掰了半把饅頭丟到一處角落,那裡正蹲著一隻肥耗子瞪著他。看見饅頭片當頭飛來,猛的跳起伸嘴咬住。
「中!」
與此同時,賀平川喝出一聲。
耗子三下五除二把饅頭片吞進肚裡然後對著賀平川吱吱叫了幾聲,蹲得更近了。
「你們這日子過得還真是衣食無憂,都被喂上了?」
賀平川一邊說一邊把剩下的饅頭通通丟過去。
「聽說外面都不太平,老鼠餓死的也不少。就這兒你們各個膘肥體圓的……唉,要是讓我哥知道我還用糧食喂你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打死我……」
耗子沒空聽他嘮叨只顧著大快朵頤。
他算是見識到了,這兒不僅是耗子,就連蟑螂、蚊子甚至螞蟻都很無法無天。
賀平川大大的感慨,心想什麼世道,就靠牆上看著耗子發獃。
這呆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耗子突然扔下饅頭跑路,他這才猛的警覺起來立馬閉眼裝睡。
一陣清晰的腳步聲傳來,伴隨著開門的鎖鏈碰撞音,一個平淡的聲音浮現在賀平川身後。
「過得不錯,我會申請再少給你一個饅頭。」
賀平川一聽渾身一個機靈。
他立馬轉過身來揉著惺忪的眼睛一臉苦相道:「別啊,你都扣了我兩個了,再扣下去就沒了啊!哎?這半個饅頭怎麼在這兒啊……剛我記得它還在我碗里……」
「行了。」黑斗篷站在賀平川面前聲音里摻了點不耐煩。
賀平川連忙禁聲一臉委屈。
黑斗篷:「今天有沒有想起什麼?。」
賀平川撓了撓頭:「真沒了。我那天都說了啊!要不……你提示一下?」
「我們大人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不是大人心懷慈悲,你恐怕早就在刑室里體無完膚。」
說起「體無完膚」這事兒,賀平川之前確實被拉到刑訊室里去過。
不過,這火架上的烙鐵還沒燒紅,各種帶血渣的刑具還沒招呼上。對方就僅僅用鞭子抽了一下,並且只是抽在他前面的空地上來個慣用的下馬威……結果賀平川就大叫一聲昏死過去了。
這一昏迷,多少桶水都潑不醒。人不醒自然就失去了拷問的意義。於是他又被原原本本的帶回地牢候審。
賀平川一聽心裡罵了遍對方假仁慈,臉上掛著討好的笑。
「是是是,這段時間多謝你的照顧我這才沒被拖出去少胳膊斷腿的。」
「你肯交代了?」
「我想通了。其實我真不是無意發現你們那地宮的,當時確實是有個人帶我進去。」
黑斗篷滿滿疑惑,賀平川都幾乎感受到他面具後面微眯的雙眼了。
「您疑惑啊?我也很奇怪。」
「你要為你說的話負責。」
「我負責!我人都在你們這裡,您瞧我這模樣能騙得過您的慧眼如炬?要不您想想,這地宮這麼隱蔽我怎麼進去的?那不肯定有人帶路嘛!」
「胡說八道!這個地宮入口知道的人只有我們……」
說著,黑斗篷的聲音突然停住,過了一會兒才續道:「你是說有內鬼?」
賀平川脖子一縮:「我可沒這麼說。」
那人見賀平川這表情越發認為自己的猜測無誤。
「你不要怕。告訴我那個人長什麼樣。」
賀平川直言不諱:「黑斗篷和面具,你們不都長得一模一樣……我真的分辨不出來啊!」
黑斗篷一噎,不由自主的往身上那身黑漆漆的衣服看去,然後乾咳一聲。
「就沒有其他特別的地方?」
「其他的,你讓我好好想想啊。」
賀平川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樣,裝到半柱香過,他突然「哎呀!」一聲,一拍腦瓜子道。
「他身上還有毛!不是,我的意思是那段時間我老看見那個人身上有鳥毛。那種茸毛……不過當時好像是春天,鳥毛換得快,從哪兒吹到他身上的也不奇怪……」
「鳥毛?」那人顯然想到了什麼。
「對啊。基本上都是淺色的嘛,白的好像。不過鳥的茸毛好像都是白的?」
「知道了。」
「啊?就……知道了?」
「這件事,你不要說出去。」
「為什麼?」賀平川煥然大悟的後退幾步,突然問道:「我是不是會被滅口?」
「只要你不說,我保你安然無恙。」
賀平川拍拍胸口。
接下來不出所料的,他被帶到之前去過的大殿里。他繼續面對一眾身穿斗篷,臉蓋面具的人。
這種詭異的場景他到現在為止也還沒適應過來。
問他的問題他都聽膩了,翻來覆去都是同一種味道。
而當對方問起那個問過他無數次的問題的時候,他卻來了句:「剛有人跟我說,我不能說出去。不然我會沒命的!」
由於賀平川從頭到尾都表現得過於膽怯和不大聰慧的樣子。所以這一句話並不顯得突兀。
但這句話一下來,眾人的目光就齊刷刷的盯向某處。而被盯的那個人的斗篷開始產生了些許的抖動。
問話完畢,賀平川被人壓下去,同時被壓下去的還有那個好心提醒他的人。
賀平川表面上還在驚恐萬狀,一副「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的模樣,心裡則笑開了花。
他知道,這個人肯定會因為他的一句話而被盤問,然後在逼問下說出自己之前說過的話,最終不得不把矛頭指向那個帶灰鷹的人。
但看起來,帶灰鷹的人地位應該挺高。這種事情也不知會鬧到什麼層面上。要麼中途停下,只對帶灰鷹的人持懷疑觀望態度,要麼就直接把他處理掉。
無論如何都會使其內部產生一點裂痕。但對於他而言這就夠了。
他不是妖族那些力量強大的傢伙,也沒有什麼背景靠山。
小人物的小報復,往往就是如此的簡單快樂。
只是,對不起這老兄了。
賀平川一個趔趄,又被人推進牢房裡。
他懷著一丟丟喜悅的心情,很自然的蹲下來,繼續尋找著老鼠的足跡。不過尋了半天,老鼠沒尋著倒是看見原本丟在地上的饅頭突然就扁了。
好奇之下他過去細看,然後就看到眼前放大的黑靴,嚇得他差點驚叫出聲。
索性,他嘴長了半天也發不出聲來。當下又把手掐在自己喉嚨上一陣緊張。
「時間緊迫回答我的問題。我會解開你的禁制。」
賀平川渾身一振循聲向上看就看見一個身著長擺黑甲、臉上戴著半截面具,另外半截外露的面孔上繪有面紋的人。
是妖族那邊的。
不過看身形應該是個女人。
賀平川暗暗鬆口氣,看清來人不假思索的點頭同意。
但是那個人並沒有如約解除禁制而是直接開口問。
「你和古年在地宮裡看見的,告訴我。」
賀平川試了試聲音,還是沒法開口頓時翻了個白眼。心說,我都被你禁言了還怎麼說話?
但這句話一出,對方就立刻回應:「我聽得見。」
賀平川給嚇了一跳,還有這麼個玩法?
於是他一挑眉在心裡念旁白似的把之前的事情說了一遍,並問對方有什麼看法。
當然,對方並不打算理他。
「很好。第二個問題,你是否投向這群人?」
賀平川心想這算哪門子問題?就算真要投靠了那肯定也不會告訴你「我叛變了,你們愛咋咋地」吧?
可轉念一想也是,這都直接洞悉他內心世界了,他若要撒謊對方肯定會立馬識破。
果然,此念剛過。那人就冷幽幽的說了句「還算聰明。」
賀平川看著對方幽藍色的眸子一臉苦相——被人偷窺內心世界的感覺真糟糕。
那個暗影又道:「離間做的不錯。如果他們讓你加入你就加入。」
賀平川沒反應過來「加入啥?」
然而那人沒回答他的話:「作為交換,我們負責把賀遠舟活著帶到你面前。」
說完,人就消失了。只剩賀平川愣哪兒。
「對著牆發什麼呆?過來拿飯!」
賀平川一個激靈,轉身一看送飯的人已經把東西放鐵欄口處。
就到飯點了?
「來,來了!」
賀平川一開口才察覺自己又能說話了。他不由自主的轉過頭去看原來的位置,剛對著的確實是一面牆。
也不清楚妖族的那位用的什麼法,應該只有自己能看見聽見,在別人眼裡,估計自己只是在看著牆壁思考人生。
飯食端過來,本來要少的那個饅頭沒少,他嘿嘿一聲傻笑謝過送飯的,對方一臉冷漠。
好死不如賴活,吃飯吃飯!
賀平川大口嚼著,一邊思索著剛才那人話里的意思,一面分出半個饅頭。
鼠兄的第二頓,他得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