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離江雪

卡米爾自告奮勇地出去了，興沖沖的樣子完全不像是去殺人更像剛放學的小學生歡笑著跑去去遊樂園。

果然棺之裂縫的人都是變態啊。

零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哦，對，我也是棺之裂縫的變態。

零輕輕舒了口氣，面對著跳躍著的爐火，視線里卻是一片黑暗。

洗個澡，睡覺吧。

……

卡米爾在街道上不緊不慢地走著，他得到的消息里，半小時後去給學生家訪的御龍純就會回到若葉學院，要回學院，楓樹林小徑是必經之路。

他花了十幾分鐘走到那裡，路上順便買了點章魚燒，很悠閑的樣子。

卡米爾靠在樹上啃章魚燒，漫天的大雪與他而言並不算什麼，別打濕衣服就什麼事都沒有。

外出的教授們陸陸續續回到學院里，卡米爾手裡的章魚燒吃完了，還好袋子里還有。雖然已經涼了，不過並不影響他的好胃口。

抬頭，看著路那邊撐著傘走過來的穿著高跟鞋的人影，卡米爾舔了舔手指。這大冷天還穿高跟鞋，她是去和學生談戀愛的嗎。

心裡這麼嘀咕著，卡米爾把袋子扔進垃圾桶里，向御龍純走了過去。

「御龍主任，晚上好。」

「晚上好，邪答院教授。」不知道卡米爾為什麼突然找她，御龍純還是露出了禮貌的笑容。

「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你最近好像在調查一個叫玄筱的學生，是嗎？」卡米爾問。

「是的，他的知識量太不正常了，三年級學生的畢業答卷他在五分鐘之內全部答完並且保持著百分百的正確率，這樣的程度，不需要來我們的學院進修。」御龍純抱著懷裡的課件說：「他的年齡是十四歲，這與他的學識完全不符，整個城都有能力培養出這樣的年輕人的勢力並不多，聯盟、御龍家、三枝家。

他雖然由城都海軍的三枝梧桐上將送來，並且表示三枝梧桐是他的父親，但是，他們的長相根本沒有相似之處，彼此的關係也很疏離。並且，他不姓三枝。」

「所以你起了疑心，去調查他的背景？」卡米爾抬起頭看著御龍純的臉，他的身高換上高跟鞋的御龍純要矮一點。

御龍純點頭：「是的。據我調查，他似乎與將近二十年前從白銀山下來的那個惡魔有某種聯繫——快龍在他身上聞到了神血的味道。」

「你們御龍一族培養龍屬性寶可夢的實力還是很硬的，能聞出神血來，想必那隻快龍已經接近冠軍級了？」

「謬讚，前些天剛滿九十級而已。」御龍純還是很謙虛的。

「能確定是哪種神血嗎？」

「初步判斷是宙血，但是又不像。宙血神聖而溫和，他身上的氣息太暴虐了，或許是通過非正常途徑得到的。」御龍純輕輕抖掉傘上面的雪：「從古至今，通過非正常途徑得到神血的人，就只有那個人而已。」

「而那個人已經死了。」卡米爾說。

「是的，所以我初步判斷他與那個人有某種關係，這種關係對我們來說不見得是好事。我打算將這件事報告給院長，由他做決定。」

「你知道得可真多。」卡米爾笑了笑：「太多了一點。」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來，和我打一架吧。如果你輸了我就殺了你。如果你贏了……我就用卑鄙的手段殺了你。」卡米爾笑著，嘴角還沾著章魚燒上面的辣椒。

他的這句話剛落下，御龍純消失了。毫無預兆地憑空消失不見。

卡米爾聳聳肩，枯黃的楓葉從肩上悄然滑落。

「誰能想到呢。」卡米爾說，輕輕嗅著空氣中殘留的，御龍純身上的香水味。

他從衣袋裡摸出一顆糖，低下頭去剝奶白色的糖紙。「誰能想到御龍家的訓練家，會隨身帶著一隻超能力屬性的寶可夢？」糖紙被卡米爾丟進了不遠處的垃圾箱，他含著糖果，繼續說：「非常漂亮的瞬間移動，我覺得這隻天然雀估計快八十五級了。很不錯，不過，還差點。」

去雜貨鋪買點話梅吧，突然想吃了。

……

若葉鎮的南端，有一條河。

或許該叫做江，它叫離江。

一月初的離江，江面上還結著冰。拜不久前的雪所賜，岸邊是一片純白。

這種天氣就不該穿高跟鞋啊……腳好疼。

御龍純靠在江邊的楓樹邊輕輕揉著自己被凍傷的腳踝，肩上的一隻類似小型鳥類的綠色寶可夢昏昏欲睡。

天然雀，超能力屬性的寶可夢，方才就是它的瞬間移動帶著御龍純瞬移到了這裡。

若葉學院在若葉鎮的最北邊，而離江在最南端。

到這裡，卡米爾應該短時間內找不過來吧。

御龍純心有餘悸地嘆了口氣。

她打不過卡米爾，這並不是妄自菲薄。

她是御龍世家培養的骨幹，是若葉學院的任職教授，年紀不算太大的她甚至有在有生之年內成為冠軍的可能。

但她自認不是卡米爾的對手。

那個怪胎……

卡米爾太強了，能和院長正面抗衡不落下風的那種強——若葉學院的院長，他年輕時是整個城都公認的，最接近極限的訓練家。

卡米爾突然說要殺她，御龍純對此其實並不意外。

或者說，她早就開始懷疑卡米爾了。

這個人毫無預兆地入職若葉學院卻從不教學生也不講課，對學生們的問題也是愛搭不理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

身為若葉學院的任職教授，這樣子是會被解僱的。

然而他沒有。

院長包容了卡米爾的遊手好閒，沒有責怪他的意思也沒有任何處罰。

不少人認為卡米爾是有什麼後台才會讓院長對他的劣跡保持不作為。

御龍純卻知道這根本不可能。

她比任何人都要更了解那個老人。

若葉學院的院長是一名聖人，真正意義上的聖人。

他不一定做出過三枝楓葉那樣偉大的貢獻，但他卻比三枝楓葉更有資格被稱為聖人。

他為人正氣浩然眼睛里容不得半點沙子。

他是城都的中流砥柱，他大公無私處處為了學院著想，在任數十年沒有任何一天鬆懈過。

若葉學院在他的領導下蒸蒸日上，為城都培養了數不勝數的人才。

他威望極高，空木博士曾數次想把手中的究極道具，大師球交給他保管。唯有德高望重如院長，才有資格背負城都人民的信任。

然而他拒絕了。

他說機會應該留給年輕人，建議空木博士將大師球交給潛力無限的響。

後來響收服了洛奇亞，院長得到消息之後在學院里哈哈大笑，欣慰的神情就像當年培養出御龍渡時一樣。

像院長這樣的人，什麼後台能讓他容忍像卡米爾這樣不務正業的傢伙？

對院長來說，若葉學院就是他的家，他從這裡畢業，他在這裡生活了一輩子，他的妻子就是當年教導他的老師。

將這裡視作生命的他，有什麼理由任由一個毫無師德的不稱職老師玷污這神聖的學府。

完全想不通。

御龍純想不通的地方太多了，以至於她開始調查玄筱之後第一時間就發覺了卡米爾的反常。

卡米爾似乎很關注這件事。

而在今天，他甚至親自過問她的調查進度。

這太可疑了。

桐樹林疑似出現火箭隊殘黨的蹤跡，他不感興趣。

滿金市的寶可夢研究中心公布爆炸性研究成果，他不感興趣。

三枝家的繼承人千日蓮終於露面了，他依然不感興趣。

她隨意收集了一些那個名叫玄筱的新生的資料，他倒感興趣了。

……

果然，警惕些總是沒害處的。

只是……「他為什麼突然要殺我呢。」御龍純閉上眼睛輕聲自言自語。

她想不通。

卡米爾當時的表情並不嚴肅，更像是在開玩笑，但左手食指悄悄伸進衣擺下面的動作卻讓御龍純判斷出他是真的對她動了殺心。

——那是職業訓練家的才懂的手法。一隻食指伸進衣內勾住寶可夢球的開關，輕輕一拉，寶可夢球順著衣角滾入手中瞬間打開，球內的寶可夢被放出來。

職業訓練家做這些，全程不會超過兩秒鐘。

這個手法隱蔽而有效率，一般用於暗殺。

現代的訓練家已經很少使用這個手法了，他們的戰鬥大多發生在賽場和道館。他們沒有經歷過上個時代你死我活的廝殺，不需要絞盡腦汁去思考最快進入戰鬥狀態的方式，也不需要日夜苦練投擲寶可夢球的技術。

這一代的訓練家鬆懈了。

但御龍純是御龍家的人，世世代代守護城都的御龍世家居安思危，他們從未鬆懈過。

所以她認出了卡米爾這個手法。

這是殺人的手法。

卡米爾是真的想殺她。

只是……他為什麼想殺我呢？就因為我調查了那個叫玄筱的人么。

「你猜啊。」

御龍純的身體失去了平衡，一下子跌坐在雪地上。

雪地的冰涼透過裙子和內衣滲透進體內，從脊椎涼到了額頭。她的背上冒出了冷汗。

抬起頭，她看見了卡米爾微笑的臉。

卡米爾現在的姿勢挺滑稽，雙腿彎曲，用腿彎勾住樹枝倒掛在樹上，手裡拿著一袋話梅糖。

「要吃嗎？」

「天然雀，瞬間移動！」

瞬間移動這個技能發動的時間的確是在一瞬間。

一瞬間，御龍純消失了。

卡米爾一個前空翻從樹上翻了下來，拿了一顆話梅糖放進嘴裡，他並沒有多著急。

……

天然雀有些累了。

這次瞬間移動的距離太遠了，直接從若葉鎮瞬移到了吉花市，雖然它的等級很高，但是並沒有進化，體力並不深厚，支撐不了多次遠距離傳送。

御龍純靠在一間民居外的籬笆旁氣喘吁吁。

她在害怕，害怕卡米爾會像剛才那樣突然出現。

該死的，他到底怎麼知道我的位置的！

「你猜啊。」

御龍純絕望了。

卡米爾拎著一袋話梅糖，靠在御龍純旁邊一邊吃一邊哼著歌兒。

是在若葉鎮很出名的民謠，連個小孩子都會唱，卡米爾唱得只能是算不錯。

「離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