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Bug

「或在深淵中埋骨，或在風雪裡重生。」

「走吧，趁我還能保護你。」

包紮好傷口，零從雪地上站起，沙奈朵已經醒過來了，帶著小林雪跟在零身後。

「……如果是裂空座的話，能直接飛出這裡的吧。」小林雪說。

雖然說墜入冰縫的訓練家從來沒有人生還，但零不一樣。

他持有裂空座，豐緣三巨頭之一的天空之主裂空座。

冠軍級的寶可夢無法逃出這片深淵，裂空座可以，它的身軀能承受隕石雨的打擊，它的破壞力能掀翻白銀山。

這片深淵對其他人或許是深淵，對裂空座來說，或許只是一條隨便就能跨過去的縫隙而已。

事實上，的確如此。

「雪崩實際上並沒有對裂空座造成什麼大傷害，它頂著再次承受雪崩的危險強行飛出去也不是不可以。」零輕輕撫摸著裂空座的鱗片，粗糙的質感摩擦著手掌心，他接著說：「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問題是，你真的認為，把我們砸下這片深淵的雪崩，只是個巧合？」

「之前噴火龍曾飛過這裡，盔甲鳥群也飛過了這裡……」小林雪說。

「但它們都沒事，安然無恙地飛過了冰縫上空。」零笑笑：「為什麼？」

「因為它們太弱。」

「為什麼剛好在我們來到這裡的時候發生雪崩？能將接近滿級的裂空座從空中擊落，這種規模的雪崩需要山頂上三分之一的積雪全部同時坍塌。為什麼剛好在我們飛過冰縫上空的時候發生這種百年難遇的超大規模雪崩？」

「這真的只是巧合嗎。」

「當然不是。」

小林雪抬起頭，看著零爬上裂空座的頭頂。

「引發這場雪崩的傢伙就在上面，它在等我們死在冰縫底部的極寒里，然後……誰知道呢，或者是想吃掉我們的屍體，或者只是拿我們找個樂子，反正噴火龍和盔甲鳥對它來說算不上樂子。」

零將脖子上的圍巾往上一拉，遮住半張臉。

裂空座龐大的身體從積雪中緩緩升起，大塊大塊的雪從它身上滑落，落在冰面上，堆成了小山。

強勁的氣流吹起小林雪的裙角，裂空座起飛了。

……

「我去殺了它。」零說。

「我等你回來。」小林雪說。

……

因為體型的緣故裂空座在飛行途中難免會和冰壁磕磕碰碰。頭頂上本身就搖搖欲墜的冰塊被震下來，噼里啪啦地砸在裂空座的身上。

即使如此，它也沒有開啟德爾塔氣流驅散這些煩人的碎冰。

冰縫內部不是雪山上空，在這裡打開德爾塔氣流無疑會引發更大規模的雪崩，這樣的話還在底下的沙奈朵和小林雪就慘了。

心眼保持著感官全開的狀態，零在冰雪中鎖定了它的位置。

「V熱焰。」零說。

裂空座的身軀綳得筆直，以最快的速度飛出冰縫上空，嘴角溢出一絲絲熾熱的火炎。

嘴巴微微張開，火焰在持續的加速之中被拉出長長的軌跡劃過白銀山的領空。裂空座的外骨骼被點燃，燃成一個熾熱的「V」字。

如果說裂空座的身體是箭矢，那麼這一刻，箭矢被點燃了。

燃著火焰的箭矢快到肉眼無法捕捉，劃破暴風雪后昏暗的天空，擊碎堆積如山的積雪，穿過冰川、掠過冰河，將撲騰著翅膀想要逃離的那隻寶可夢擊了個對穿。

冰冷的血液在空中飛濺，藍白色的羽毛被風刃切碎。

血液被火焰蒸發，羽毛被火焰燒成灰燼，凄厲的哀鳴聲刺痛了人的耳膜。

零低下頭，從裂空座頭上俯視被V熱焰擊落在地的急凍鳥。

它在裂空座從冰縫中衝出的時候就開始逃跑了，倒是果斷得很，這種寶可夢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覺，它們的直覺也一向很准。

它的直覺告訴它，被裂空座追上，會死。

真的會死。

於是它第一時間選擇逃走，這是正確的選擇。

可惜不夠快。

傷口從胸口綿延到腹部，幾乎將它的身體整個切開，能看到斷裂的肋骨和破碎的內臟。這樣的致命傷放在其他寶可夢身上無疑會立刻死亡，但它是急凍鳥。

傳說中的神鳥急凍鳥。

心眼的感知不會錯，之前雪崩時急凍鳥就跟在身後，只是，急凍鳥為什麼會引發雪崩將他們擊落進冰縫？

零好歹讀過一些城都的本地書籍，急凍鳥在城都似乎並不是什麼兇惡的存在。

相反，在書上零看到的是急凍鳥將迷路的旅人送出白銀山之類的事迹。

那麼……為什麼呢？

「為什麼急凍鳥要偷襲我們。」零說。

裂空座沒出聲，它哪知道為什麼。莫名其妙被雪給活埋了裂空座自己也是一頭霧水，又沒招誰沒惹誰。

「啊……算了，哪管它為什麼。」零拍拍裂空座的角，說：「急凍鳥沒有捕捉的價值，殺了它吧，用打雷。」

零沒有去追究急凍鳥偷襲他的動機，如果連這種無厘頭事情都要問個究竟，他得累死。早點解決早點去找攝影師。

暴風雪剛停，烏雲還在天上沒有散掉也沒有飄走，這種天氣用打雷對裂空座來說十分輕鬆。

沒有蓄力也沒有怎麼瞄準，隨著裂空座的一聲低吼，一道閃電從天空中落下。

雷聲震耳欲聾，電光將整片烏雲照了個通透。

並不是全力的打雷，但裂空座的打雷就是有這種威力。

急凍鳥的身體在電流中顫抖，雪地上殷紅的血液被蒸發，它完全沒有還手的能力。

然而等了一會兒，零沒能等到急凍鳥變成灰燼。

「怪了。」

裂空座的打雷的威力，零身為它的訓練家自然清楚得很，以急凍鳥瀕臨死亡的身體強度不需要十分鐘就會連殘渣都不剩。

然而現在快半小時了，並沒有。

裂空座停下了，閃電緩緩消散，零俯視著冰面上的急凍鳥。

何止沒有……

「有古怪。」零從裂空座頭頂跳下的同時打開寶可夢球放出巨金怪，由巨金怪保護零，裂空座就能無所顧忌地拿出全部實力。

零判斷眼前這隻急凍鳥需要讓裂空座拿出全部實力。

裂空座從來不會懷疑零的判斷。

隨著零的一聲令下，裂空座身上燃起熾熱的火焰。

「V熱焰，全力輸出。」

少年的聲音被洶湧的火焰吞沒，夕陽西下，火光將半壁雪山燒得通亮，這一次的裂空座毫無保留。

火炎融化了地上的積雪，清澈的雪水嘩嘩流淌，底層積雪化光，上層積雪失去支撐開始坍塌，二次雪崩。

V字火焰擊中地面上癱倒的急凍鳥的身體，零看見它在火焰中緩緩燃燒成灰燼——本該如此。

但事實並非如此。

兇猛燃燒的火焰本該擁有最耀眼的光亮，但此刻V熱焰的中心卻升騰起了一縷縷的黑色霧氣。

黑色氣息在V熱焰的內焰中升騰著，像極了荷塘里搖曳著的荷花被夏日的微風吹地微晃。

急凍鳥的身體仍在火焰的正中心趴著，就像死了一樣。它的身體完好，在近萬攝氏度的火焰中，連一根羽毛都沒有開始燃燒。

這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沒有人比零更了解裂空座的實力，它發起狂來在十幾分鐘內摧毀一座大型城市簡直和喝水一樣簡單，V熱焰更是火屬性無可爭議的第一輸出技能。

這樣的破壞力，即使是冠軍級訓練家的主力寶可夢也會被瞬間秒殺。

而急凍鳥沒有。

能在幾秒內將它毀屍滅跡的極致火炎竟然……點不著它的一根羽毛。

沒有零的指令，裂空座壓住自己內心的震驚，沒有妄動，維持著V熱焰的最大功率輸出。積雪不斷崩塌，不斷在半空中被蒸發，岩石也化作熾紅的岩漿順著山體流淌，整座雪山在以肉眼可分辨的速度迅速融化。

這種功率的輸出換作其他寶可夢用不著幾分鐘就會筋疲力盡哪怕是冠軍，但它是裂空座。

身為神的裂空座擁有無比龐大的體力供它肆意揮霍。

熱焰發出轟隆的風聲，似乎不把急凍鳥燃燒殆盡誓不罷休。

零沒有給裂空座下其他命令，他開著心眼，注視著火海深處。

即使裂空座的V熱焰已經火力全開達到足以熔煉最高強度的合金的極致高溫，急凍鳥的身體從未動過……哪怕是一根羽毛。

不，動了。

急凍鳥的翅膀動了。

在V熱焰的正中心，它動了。

零不會懷疑心眼捕捉到的畫面，急凍鳥的確動了。

身上纏繞著無比恐怖的極致高溫，它站了起來。

展開雙翼，拍打火焰，飛出火海。

急凍鳥衝出火海的前一刻，零用巨金怪的超能力給裂空座下了命令。

急凍鳥衝出火海的那一刻，零從巨金怪身上跳下。

急凍鳥衝出火海，纏在身上的火焰隨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那詭異的黑霧包圍著它的身體。

裂空座身上裹著暴躁的德爾塔氣流，以外骨骼為刃化身長矛加速射向急凍鳥，經過巨金怪超能力的輔助瞄準，矛尖直指急凍鳥的胸口。

從急凍鳥飛出火海，到裂空座刺穿急凍鳥的胸膛將其開膛破肚，總共用時不到兩秒。

零的反應速度即使放在冠軍級里比也無比出類拔萃。

那是裂空座的全力一擊，那是畫龍點睛。

極致的輸出，極致的速度，極致的精準。

一擊必殺。

急凍鳥的身體被裂空座用外骨骼斬斷，從胸口斜著被切開，上半身與下半身分離，破碎的內臟隨著落下的雪散落在地面上。

這種傷勢，哪怕恢復力變態到裂空座的程度也必死無疑！

急凍鳥死了，零可以確定這一點。

但它身上的黑霧並沒有消散。

被畫龍點睛切碎的羽毛被黑霧包裹著，緩緩浮空，向急凍鳥被切成兩段的身體飛去。內臟碎片亦如是。

「……裂空座，我們走，馬上……馬上！」

裂空座不知道零為何突然這個反應，在它記憶里零是世界上最無所畏懼的人。

他徒手弒神，用銘刻這羽翼紋路的利刃將裂空座的心臟砍爆。

他御龍屠魔，懷著必死的決心用巨金怪的自爆將天之魔物生生炸死。

在裂空座的認知里，坂本零戰無不勝，裂空座從不相信它會在他的身上看到這種情緒。

但這一刻，它看到了，儘管裂空座不敢相信。

雖然臉上依然沒有表情，少年的呼吸沒有雜亂，他的心跳依然平穩，一如既往的冷靜。

但它確確實實感受到了他的……

恐懼。

那是恐懼。

是什麼能讓你恐懼？

「我們逃跑吧，你打不贏的，那不是急凍鳥。」

零非常淡定。

「那是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