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抉擇
靜女聽到背後的動靜,忍不住笑了笑,「本以為是找茬的,沒想到還幫了咱們的忙,有了這一出,夢大公子的壞名聲傳得更快了。」
沈夢知唇角往上一揚,並未答話。
偷雞不成蝕把米,也夠佘氏氣上一氣了。
兩人很快走到義國公府門口。
靜女剛要叩門,門便從裡邊兒打開了。
出來的是佘氏。
打扮照舊雍容華貴,只是臉色不大好看,滿滿的慍色,該是聽到了夢合南命煞的流言,兩隻眼睛盯著沈夢知,恨不能將沈夢知看出一個窟窿來。
沈夢知行了一禮,關心的問道,「夫人可是昨夜沒有睡好?」
沈夢知知道的,佘氏昨夜睡得很好。
佘氏有早睡的習慣,一旦睡下,便不許人打擾,饒是有天大的事情都要等著睡醒了再說。
她刻意叮囑靜女,在暮色將近之際才將那些流言傳出去,為的就是不讓佘氏聽到。
佘氏若是聽到,必定會去沈府,想方設法將這件事壓下去。
是以,她才要早早的登門,讓佘氏連去沈府說道的機會都沒有!
再看佘氏,分明氣得不行,看見周圍看熱鬧的人群,又不得不保持國公府當家主母的風度,笑呵呵的牽起她的手,說,「我找到一盒去疤的藥膏,正想給你送去,你既然來了,那更好,直接就在府中試試了。吃過早飯沒,來,隨我進去,我讓人給你做!」
這個時候還想著逢場作戲,展現夢大夫人的善良,真是可笑至極。
以為將她拉進國公府,關起門來好說話,她偏是連國公府的大門都不進。
佘氏不是最要面子么,今日她偏要在眾目睽睽之下,退了與夢家的親事!
沈夢知將手扯回,往後退了兩步,不卑不亢的說,「夢大夫人,承蒙您這麼多年的照顧,只是夢知自知配不上夢大公子,今日登門,是為退親,願夢大公子另覓良緣。」
「這孩子,說什麼配不配的,夢家是那樣以貌取人的人家嗎?是不是聽誰亂嚼舌根了?閑言碎語有什麼好聽的,這樣的氣話,以後不許再說了。」佘氏還是笑著,笑著去抓沈夢知的手腕,企圖用一句氣話將事情一筆帶過。
待將沈夢知拽到跟前了,笑容一斂,語氣陰沉的對沈夢知耳語,「沈夢知,我倒是沒想到你有如此本事,敢中傷我合兒!我給你個機會,你若當著這些人的面,承認是你散出去的流言蜚語,我便饒你一命,否則,我定讓你生不如死!」
沈夢知笑眯眯的看了佘氏一眼,在佘氏尚未反應之際,兀自使勁兒往一邊摔去。
她這一摔,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過來,莫不是猜測著她與佘氏間發生了什麼。
她抱著胳膊,惴惴的看著佘氏,「我什麼都沒有說過,沒有說過您,也沒有說過夢大公子一句不是,事關你們,我一個字都沒有提及!夫人,這上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流言蜚語,我真的不知道,那些話是從誰嘴裡傳出去的,您相信我,萬不能氣壞了身子!」
沈夢知的三言兩語一出口,看熱鬧的人心裡都有了數,原來,真的是和流言有關。
不僅僅是流言,還有夢大夫人對沈姑娘的態度,似乎……不如他們想象的那樣好。
也是,這樣的身份,這樣的容貌,嫁給夢大公子,的確是高攀了。
嘴上說不介意,這樣的高門大戶,真的能不介意?
心裡頭介意,還要裝出一副慈祥的面目,看來,夢大夫人,也不像他們想象的那樣好……
佘氏站在門口,能將眾人的反應都看在了眼裡,看佘氏鐵青的面色,無異於被人當眾打了一耳光,將數年來的偽裝都變成了一場空談!
看吧,假的便是假的,裝的便是裝的,一旦被戳破,就什麼也不是了。
可佘氏不認輸,多年來的虛偽不是一朝一日,足夠應對各種變數。
饒是被她賞了一個下馬威,佘氏還是可以笑著將她攙扶起來,問她有沒有傷到哪兒。
彷彿她方才摔到,只是她不小心而為。
佘氏還是佘氏,還是那個大度的,善良的佘氏。
她早想到,佘氏不會那麼容易放棄。
沈夢知給靜女眼神示意,靜女立即雙手奉上寫著兩家親事的那張泛了黃的紙。
「夫人,夢知真心配不上大公子,若是夢知這般實話實說,夫人不喜,那夫人便當夢知貪生怕死,信了那謠言吧!」
佘氏不是視她如己出,將她當做親生女兒一般疼著寵著嗎,那她便讓佘氏當著這些人的面來抉擇。
看看佘氏覺得她的命重要,還是夢合南的名聲重要。
看一看,她在佘氏的心裡,究竟有幾斤幾兩!
「沈夢知!」佘氏幾乎是從牙縫間低吼出她的名字。
那麼的恨,那麼的狠,一如長淮河畔看她的眼神,那麼的期盼她死。
沈夢知沖著佘氏笑了一下,而後,從靜女手奪過那張紙,雙手捧到佘氏面前,滿目凄然。
「沈家至此,我已至此,不求其他,只想寧靜度日,望大夫人垂憐。」
一字一句,再次說明夢合南命煞,不僅克了沈家,還克了她。
她便是要佘氏抉擇!
不答應,說明佘氏對她的種種皆是假的,佘氏慈母的形象會轟然倒塌,從今往後,淪為命婦們眼中的笑話。
答應,說明佘氏自己也承認夢合南命煞,夢合南再想攀上哪家高枝兒,只會比現在還要困難。
她倒要看看,聰明如佘氏,精於算計如佘氏,要怎麼把這筆賬算到最精!
保全自己,還是保全夢合南?
沈夢知等著看,眾人也等著看。
佘氏只覺得天地都在旋轉,眾人的目光將她壓得喘不過氣。
她想裝暈,裝病,可是沈夢知的那雙眼睛,太明,太亮,太過勢在必得。那般看著她,彷彿能將她所有心思看穿。
這一刻,她只覺得沈夢知可怕,這個被她欺負了數年一句話也不敢多說的女子,竟讓她冷汗連連。她怕,她若是不抉擇,等待她的將會是更大的難堪。
她當如何,是保全自己,還是保全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