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產女晉封
喜哥低垂著頭,臉上火辣辣地疼,膝蓋卻一片冰涼,在冰與火的兩端極致感受之間,不知過了多久,隨著寢殿內一聲幼弱的哭聲響起,姥姥大夫沖了出來,滿面喜色,「大喜,大喜,布常在誕下一位公主,母女平安!」
眼前的一切都在模糊,一滴明透的水落在青色鑿蓮花的磚地上,喜哥這才驚覺自己落淚了。
初生的嬰兒被擦洗乾淨,裹在柔軟的錦被裡,乳母抱起公主,走到貴妃身邊,「公主雖然難產,可氣息很好,實在是老天庇佑。」
貴妃頷首,對著杜太醫招了招手,杜太醫上前,仔細探看一番,「確實如此,請娘娘放心,公主無虞。」
見太醫都如此說,貴妃鬆了一口氣,「好,快去報給太皇太后和太后,福坑可準備好了?」
雲妞念著喜哥的好,見她跪了一個多時辰,忙道:「回貴妃娘娘話,這些,喜哥姐姐早吩咐人準備了。」
貴妃低頭掃了喜哥一眼,冷聲道:「這一次祖宗庇佑,皇嗣無恙,你的罪過暫且記下,下一次再敢犯錯,本宮定不饒你!」
喜哥叩首,顫聲道:「是,奴才知錯,謝過主子恩典。」
貴妃站起身,芸茱上前扶著,她回過頭,瞥了喜哥一眼,「你留在這裡看顧布常在,等常在平安了,你再來景仁宮回話。」
待貴妃離去,雲妞忙將喜哥扶起來,看著她已經青紫的面頰,紅著眼眶道:「都是我們連累了姐姐,今日若不是姐姐,主子也保不住,姐姐,請受我一拜。」
喜哥拉住雲妞的手,輕輕搖了搖頭,在此守了三四個時辰,方才又受了那樣重的一掌,她此時已是身心俱疲,只吩咐道:「殿內都是血腥味,布常在才生子,不宜開窗,你去尋些散香來,去去殿內的味道,再讓人煮些豬肝小米粥,多舀些米油,那東西養胃,常在難產失血,這於女子可是大損,產後萬萬不可失了調養。」
寫完方子的杜君惠走了過來,看向喜哥,「姑娘臉上的傷也要敷藥的,免得留疤,」他從隨身的葯匣里取出一個白瓷小瓶,「姑娘若不嫌棄,這瓶玉容膏請姑娘留著。」
喜哥雙手接過,輕柔地攏於袖間,而後福了福身,不願在旁人面前再露狼狽之態,「奴才謝過杜太醫。」
杜君惠是如今太醫院之中最年輕的太醫,醫術出眾,人又溫平和善,同宮中人關係都不錯,「姑娘今日當機立斷,救了布常在的性命,君惠佩服。」
喜哥垂首,鬢邊散落的碎發掩住面上的傷痕,「杜太醫是男子,這裡畢竟是後宮,不宜多留,太醫請回,小齊子,你跟著太醫拿葯。」說完,便進了寢殿。
布常在仍昏睡著,小宮女端了熱水進來,喜哥幫著一起擦洗了布常在身上,雲妞熬好了米粥,見此情景,對喜哥道:「姐姐忙了一個下午了,這會子且去歇息片刻,等主子醒了,我再來叫姐姐。」
喜哥搖了搖頭,接過雲妞遞來的釅茶,抿了一口,至三更時分,布常在方才醒來,喜哥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握住布常在伸過來的手,「恭喜常在,是位公主,很是健康可愛。」
布常在怔然片刻,忽然留下淚來,啞著嗓子道:「那可太好了,我聽見那個姥姥大夫說難產,以為……以為她保不住了……」
喜哥給她墊了兩個長枕頭,扶著她半躺起來,又接過雲妞遞來的米粥,「萬歲爺膝下長成的公主不多,大公主康熙十年就夭折了,二公主去歲也沒了,如今只有雲貴人所生的三公主和張答應的四公主,您今日生了五公主,太皇太后和皇上一定喜歡的。」
布常在漆黑的髮絲垂在兩肩,溫柔地看著襁褓之中的女兒,眼中滿是恬淡柔和的笑意,「我是個沒本事的人,可如今有了她,我會拚死護著她,決不讓旁人欺辱她。」
乾清宮內,皇帝將手邊的戰報看過,梁九功走了進來,打了個千兒道:「萬歲爺,貴妃娘娘在外面求見。」
皇帝放下硃批,「讓她到東暖閣候著。」
直至申時,皇帝才處置完手邊的事務,他揮了揮手,讓太監將膳桌抬到東暖閣。
貴妃見他進來,忙起身一禮,「奴才恭請萬歲爺聖安。」
皇帝伸手將貴妃扶了起來,俊朗的面上帶著溫和的笑容,「朕聽說你近來料理宮務,處置得很好,怎麼?今日來有何要事嗎?」
貴妃道:「回萬歲爺話,奴才是來回報布常在之事?」
布常在?皇帝微怔,後宮之中有那許多人,他一時竟想不起這人究竟生得什麼模樣。貴妃見他如此茫然,忙提醒道:「就是從前伺候皇太后的宮女,後來封了常在,月前她誕下五公主,今兒是公主的滿月。」
皇帝瞭然,道:「梁九功,你去庫房挑幾件好的珍玩綢緞,送到布常在那兒去。」待梁九功離去,他對貴妃道:「既然生了公主,便晉為貴人吧,今日是公主的滿月之禮,但朕過會子要饗宴宗室,就不去了,你代為傳達吧。」
貴妃頷首,「是。」
這時敬事房太監劉裕祿端著綠頭牌走了進來,皇帝掃了一眼,隨手翻了董常在的牌子,貴妃站起身,「如此,奴才就不打攪萬歲爺了,奴才告退。」
出了乾清宮,貴妃喚住劉裕祿,「這些日子以來,萬歲爺時常翻誰的牌子?」
劉裕祿道:「自臘月以來,侍寢最多的是咸福宮的董常在、再則就是啟祥宮的李貴人和承乾宮的安貴人。」
貴妃點了點頭,回了景仁宮,指了指博古架上的羊脂玉凈瓶道:「讓喜哥把這個送去給布貴人,恭賀她晉封之喜。」
芸茱取了下來,以螺鈿盒子裝了,交給喜哥,喜哥撫掌笑道:「從前僖貴人時常欺負布常在,這回好了,布貴人和她平起平坐,再不用受氣了。」
芸茱捏捏她腮幫子上的軟肉,「知道你和她要好,可不能太過,咱們娘娘該不高興了。我馬上三十,今年就能出宮,等我走了,這景仁宮裡的宮女就你和芸香在娘娘身邊時間最長,忠心謹慎可是最要緊的。」
喜哥接過盒子,笑道:「我知道呢,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