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陸章 鬧紅杏

拾陸章 鬧紅杏

門主走後的第一天,阿九望著滿目蕭條的園子,在園子里刨坑種埋核桃子,又尋思著去哪裡弄幾株梅花來。

「木家舉辦宴會送來了請柬,主子你要不要去?」迎葉眉開眼笑的湊近阿九的耳旁道,手裡的請柬精緻泛著墨梅香氣。

「木家富庶,卻也掩了身後的風雨飄搖。」阿九淺笑,所以還是不去了吧。

「那姬家的呢?」迎葉笑嘻嘻的問道。

阿九眼前閃過那個眉目美好的鬼了,名門閨秀,美貌無雙。此等勁敵,阿九決定去探一下虛實為好。

兩個小鬼丫頭佇著,相視一眼,便心照不宣的笑了。

長天凈,絳河清淺,皓月嬋娟。阿九打開了朱紗窗,綣著腿將腦袋埋在手臂上,阿九皺眉,曬月光曬久了手臂都冷了。又念起不日的宴會,於是便興沖沖的跳下了紗窗的沿跑到隔壁偏房裡去挑衣服。

打開了衣櫃,阿九被自己驚愕了很久,大部分都是門主同款的青色……還有幾件零零散散的冷色系,極少暖色啊。挑挑選選,最終阿九挑了一件水杏色修邊襯,阿九試穿了一下,略有陰柔,但是視覺效果卻極美的,阿九思索了片刻便把衣裳滿意的抱在懷裡。

然後……

阿九火了。

這場火在陰間從轟轟烈烈的燒了大半個月,成為眾鬼茶后余談的料子。

那天,火的不是因為她穿著格外騷包風流的水杏色衣裳,而是因為她在姬家的宴會上調戲了主角。

姬存希:聽說你對我有非分之想?

阿九:我不是對你。

眾鬼:這更不得了了。

阿九很多夜從噩夢中驚醒,夢見自己被剁手跺腳,封嘴扎針。悲哀的申辯,這不是表錯情,而是她壓根沒有想過要表情!阿九事後倚在小窗里細細的思量,自難忘。

時光倒退到宴會那一天。阿九一行人打著浮生殿的名號個個錦衣華服出行,香塵揚了滿路。

姬府歷史悠久,黃泉路上忘了前塵卻不願投胎的姬家後代都會逗留於姬府,而今日,是姬府三公子的生辰。陰界所謂生辰,便是來這陰間的第一天。

姬家小妹親自出門迎客,阿九便見得姬煙罩著一身輕喜。安靜的等候在門口,微微的揚起了嘴角,穿著淺紅色的衣裳,風姿卓約,身上有著淡淡的墨香,那樣像極了古書里走出來的江南仕女。那眉目美好的女子在望向阿九的時候,不語,眉間切切的,悄悄的帶著幾分柔情。

阿九下馬來,入府中。

觥籌交錯間,滿座嘩然。阿九唇角翹起一個笑,合著滿室芬芳,把著酒杯盞,連眼裡也含著酒氣。

「在下姬存希,受各位抬愛,權且在此敬酒三杯……」

阿九眯著眼睛,只見說話的那鬼逆著光而來,墨發同絲綢一般的柔順迎著風微微的拂過,似是常年不見光一般皮膚白暫細膩的很,面部的線條要柔和,修眉鳳目,那人將那雙深邃不見底的眸子望來,嘴角輕勾將一抹笑意落下,美若謫仙,美中又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上位者的威嚴來。直教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呼,屏住呼吸的是連同阿九在內的大多數女性同胞,阿九痴了許久,挑眉低低的笑了,眼裡的醉意如點點的星光在一泓清泉中慢慢的泛濫開來,鬼使神差的,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踉踉蹌蹌的向前走去,那如謫仙一般好看的鬼突然停了下來,阿九差點撞上去。阿九一驚,原來兩人挨得那麼近,阿九甚至可以聽見他的呼吸溫熱的吐在阿九的臉上。

「你可以給我睡嗎?」阿九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麼糊塗。阿九晃了晃酒杯,分明覺得四周一靜。

阿九抬頭迷茫的望著四周,便覺得眾鬼都在打量著她。阿九覺得那鬼不懂她的意思,於是又喃喃的道。「水,水……」

眾鬼只聽的阿九道,睡,睡……

阿九感覺到面前的鬼呼吸微弱卻緊促,卻仍然也不說話,目光略帶幾分不明的意味透過阿九,似要把阿九看清。

不遠處有鬼撫掌大笑,笑聲如雷霆貫耳,只見一鬼坐在椅子上笑顛了直直的摔到地上來,還不忘拍著地板道。「有趣,有趣。」

阿九盯眼一瞧,忘進了那一雙笑出了眼淚的眼睛里去,便知是故人來,阿九面目表情瞬間僵硬。

是狐狸男。

阿九獃獃地捧著自己的酒杯,感覺整個府都沉寂了好幾秒,只留那鬼是要笑岔了氣的笑聲。

半晌,阿九忽然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想要將剛剛說出去的話撤回,笨嘴笨腳的又說了幾句。

安靜,像是阿九在自導自演,阿九臉都綠了,又急著解釋。「那誰,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其實我很純潔的。

「哦~」狐狸男在一旁出聲。「那你是什麼意思?」

「呵,睡我?」阿九聽到了一個很冷很冷的聲音,心顫了顫。不不不,阿九在心裡急切地否定著,她發誓,她真的沒有這個想法,她真的只是對他一種欣賞,她真的只是想要喝水,只是被美色誤了事。

阿九可不想別鬼的話傳進門主的耳朵是這樣子的:門主,你走後的才幾天,你門下那牽絲人就迫不及待的勾搭上別的鬼。

可是阿九在看到那一雙像下過雪一般冷寂幽遠的眸子,剛想說出的話咽了咽口水默的又吞了進去。緊接著那鬼意味深長的說道。「宴后,我們慢慢聊。」

阿九最終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去的,只記的狐狸男打著算盤一筆一筆的算著賬單。

姬存希號稱不僅是「鬼見愁」,是連三界望之都不敬畏三分的鬼。

阿九望著院子里的那一株合歡樹,覺得那紅色同絨毛一般的花瓣像極了倒霉的鬼發急的雙眼。阿九發誓,她真的不敢肖想的!

阿九在認真地思考一個問題,現在打道回府,自己活下來的幾率有多高?

阿九連忙否決了自己作死的念頭,站了起來,不行,還是一定要解釋清楚。

眾鬼紛紛將目光投了過來,同情而又憐憫地看著阿九。

姬煙半闔著雙眸,宴中不斷的打量著阿九,眼裡似含滿了凄涼。彷彿在譴責阿九:我待你如初,痴心皆負,你卻當著我的面說你愛上的是郎君,還是我家裡頭的郎君!

阿九對上那雙含水的眸子,連忙用用寬大的袖子擋住自己的面,佯裝喝酒。看著看熱鬧的鬼越來越多,阿九表情悲壯。

宴后,阿九在小鬼的帶路上惶恐的帶著自己的僵硬的屍體就比蝸牛快了一點點的速度向姬存希的院子走去,帶路的小鬼頻頻回頭等阿九。阿九覺得這次自己去的地方不是主人家的院子,而是鬼界苦境,人間斷頭台。

而裡面的鬼,正在決定著阿九的後半輩子的走向。

等阿九推門而進,阿九咪了咪眼,光線一暗。硬了心腸兩眼一抹黑直接跪下來抱住姬存希的大腿,哭著說自己上有老母,下有小兒,請求寬恕。直呼大人風姿如仙,氣度如相,不計小人過。

門半開,屋裡的鬼將身姿一半籠罩在陰影中,眼神意味不明的將阿九打量著,毫不客氣的拂開抱住自己大腿的手。

阿九不敢放肆,乖乖地站好,眼淚和鼻涕掛做一團,略帶著委屈道。「大人。」

姬存希沒說話,空氣中似乎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姬存希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桌上輕叩了幾下,節奏不疾不徐。阿九的心跳便隨著那聲音一起一伏的波動著。長時間的沉默,阿九酒未醒,有點犯困了,站著站著又感覺自己的腿肚子快要抽筋了,將腰板一挺,身子不住又開始搖搖晃晃起來。

「你叫什麼?」姬存希低低地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阿九。」阿九瞬間醒神,立馬狗腿子的應道。

「那個,哈,我喝多了,表錯情了……」阿九絞盡腦汁的想了一個對策,哈哈的乾笑在姬存希冷冷的目光中那些話語在舌尖轉了幾個圈又乖乖的滾回了肚子里去了。

「表錯情?」姬存希眼神幽暗的問阿九。

阿九一臉嚴肅的點頭。

「好玩嗎?」姬存希復看阿九一眼。阿九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

姬存希突然一聲輕笑,阿九莫名的打了個寒顫,對天發誓,絕無染指之意。

姬存希漫不經心抬起眼皮看著阿九:「你當著眾鬼的面表示對我存有非分之想,你說,我該如何回應呢。」頓了頓道,「本來想存了幾分寬恕的心,但是那鬼啊,鬼前鬼后說法異同,令我心寒。」

阿九並不知道往常姬存希是怎麼對付了對付自己這類不知廉恥的鬼,不敢開口,生怕嚇著了自己。

估計那鬼隨便給阿九暗地裡來一手就夠阿九灰溜溜的吃幾頓。以前曾經聽門主略提點過,這是一隻很惡毒的鬼,還喜歡下黑手。

美色誤事……

「我要是因為這件事除了你,豈不顯得我氣量很小?」

阿九眼睛一亮,正要跪下謝主隆恩。

「我要是沒有作為,豈不是讓我顏面掃地沒有威信?」

阿九眼皮一跳,把膝蓋趕緊收好,急急的道,「怎生沒顏面呢,被人表白表示您受歡迎。您不計較表示你有容人之量,怎麼會失去了威嚴呢?」

「你說的略有道理。」姬存希幽幽的開口。「我差點就信了。」

阿九欲哭無淚的表示道,這鬼怎麼說話總是喜歡吊人胃口呢。

姬存希輕笑一聲,再次將那白暫而骨節分明的手敲了敲桌面,慢條斯理地開口。「要不這樣吧,你隔三差五來賠罪一下。」

「賠,賠罪?」阿九磕磕巴巴的問。「隔,隔三差五?」

「不願?」姬存希將聲音一沉,眼神略帶不悅,殺氣畢現。

是不敢!阿九連忙應下,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咻的一聲便消失在了院子里。

回到了自家的院子里,阿九還有一種眩暈感,估摸著現在再濃的酒應該也是有清醒了。在府中裡面是發生了什麼?怎麼自己一點都記不起來了呢。阿九渾渾噩噩,魂不守舍的。怎麼小夥伴們的眼神這麼詭異呢,那腦海中那意味深長,令鬼如坐針氈的眼神是誰呢?

阿九坐在床上使勁的想啊想,事實上,到了晚上,阿九呼了一口氣,這時候酒精的餘輝終於釋放出了它最後的一丁點好處,阿九把自己扔在床,倒頭就睡,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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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思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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