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蓮華劍，劍花漣

數不清的劍光和璀璨的魔法在林間空地上亮起，給往日里祥和的松樹林籠罩上了一分肅殺之氣。

談判理所當然的失敗之後，黑衣人再次與整個兔族戰到了一處。

他身法高妙，腳下閃爍出一縷縷象徵著玄階鬥技的深邃黑光，襯托著一襲黑衣，宛如一尊從地獄中脫身而出的殺神！

黑光不僅能大大地提升他的本身速度，還能在每次出現之時，讓得他的瞬間移速達到十二米之快！

在意識到兔族普遍的法徒法伯，速度上處於一大劣勢之後，黑衣人心念陡轉，採用了最為狠厲的以命博命打法，在兔群中進進出出，一點即退。

而每一次進出，都至少帶出數道猩紅的血線！

憑藉著大陸上罕見的身法鬥技，黑衣人打了兔族一個措手不及，在他擊殺了兔族兩隻二境法伯與七八隻一境法徒之後，兔族大長老終於變換了戰鬥策略。

面對著速度上的劣勢，兔長老採取了合圍戰術，無數只兔族戰士相隔一米站立，圍成了一個巨大的六芒星圖案！

其中，二境法伯在前，站立於六芒星星線的交匯之處，一境法徒在後，位於六芒星的環形圈上，而兔長老則在星圖正中的空地上壓陣，防止黑衣人再次暴起突襲。

整個兔族用身體圍成了一個近乎完美的魔法大陣！

另一邊，黑衣人仗著腳下高等級鬥技所帶來的速度優勢，亦是數次險而又險地在最後關頭衝出法陣，擺脫掉兔族的精心合圍。

饒是如此，數次動用玄階鬥技的消耗，也是讓得他面色潮紅，較之之前，失去了幾分淡然的風度。

黑髮在空中亂舞，碩大的斗篷已是被魔法轟擊得破破爛爛，黑衣人削瘦的身軀倚在樹邊，雙目之中猩紅流光明滅不定，似乎是在做著一個極難的考慮。

留給他思考的時間並不算多，在兔族又一次合圍上來之前，他望向兔長老嘆道：

「我還有最後一道殺手鐧……」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神情認真，平舉手中的劍，有種說不出的虔誠。

「我姑且再問一次，交出小鬼可好？」

數米外，兔族上下盡數搖頭，望向身周死傷同伴的眉目間，一片默然。

見到這個景象，黑衣人撫掌笑了笑，低聲自語：「曹叔當真有先見之明！此次下山竟真有用這一劍之日……」

他輕輕頓了頓，向著某個不知名處虔敬躬身，抬起頭后，朗聲道：「我自芒碭出，今請劍閣一劍……」

「澆我胸中不平之意！平我眼前不平之事！」

年輕的聲音嘶啞而有力，穿過整個松樹林，向著遠方的不知名處飄去。

「爺爺，我心中好不安！」灰小南奔向兔長老身邊，與他並排立在第一線，皺眉說道，「我明明是第一次聽到劍閣這兩個字，卻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橫亘在心裏面。爺爺，這一招我們要必須格外小心！」

一旁，兔長老雙眸微眯，在聽過芒碭之後只覺今日再多驚嚇也不會震蕩心神的他又一次失策了。

偏偏，是那人的劍閣……

傳聞中，中域有一座劍閣，閣中有三萬六千劍，沾概全天下學劍之人。

閣上有一個天才，那人使用著一柄叫作無名的劍。

這一把劍，整整壓了中域一千年！

在中域每一年舉辦一次的劍道最高比賽「劍武大會」上，全天下的劍道天才們都會匯聚在一起，共同切磋劍技。

每一年獲勝而出的前三強，都會由當代的劍閣主親自傳授劍道經驗。

而毫無例外，每一屆的前三強中也都會出現劍閣之人的身影。這樣的盛況最長的一次持續了整整一百年的時間，因此，劍閣也被天下人尊稱為「百三劍閣」！

在劍武大會上拔得頭魁的人無一例外會獲封「天下劍武」的稱號，這也是在成為四境通天大能之前極少數能獲得稱號的珍貴來源。任何一個學劍者，都以擁有這樣的稱號為榮，將之立為終身奮鬥的最高目標！

那一任劍閣主是千年以來唯一一個十連冠的「天下劍武」。

劍閣在他手中到達了頂峰。

這樣的人手下的劍技，不以境界等級為束縛，有毀天滅地之能。故而外人每次使用他的劍技，為了表示心中的尊敬都會先請劍閣，這一過程也被習劍者們稱為「誓劍」！

黑衣人在做的正是誓劍，他要揮舞的，毫無疑問是劍閣之劍。

立在水塘中的墨凡看著黑衣人的動作，覺得好生有趣，拿著手中的荷枝有模有樣地跟著學起來，他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場中的危險，身上的兩道駭人傷口也不知在什麼時候悄然消失了去。

也許是因為兔族的水塘中有極好的療傷功效吧。

「咿呀，劍閣……是什麼，能吃嗎？」小胖子比劃了一會就累了，一屁股沉到水裡，咕咕噥噥地叫道。

「我記得……劍閣，是中域的象徵吧。」

「別胡說！區區一座破閣，我們還不放在眼裡！」

「對呀，」一旁的另一隻二境兔族大聲叫道，為自己一方的同伴打氣，「中域那麼大，還有著那麼強大的陸國，它只是一個學劍之人的聖地而已，憑什麼代表中域！」

二境兔族揮舞著手中的法杖，憤聲說道。

像他們這類的法師並不需要劍，也並不畏懼劍。他們只要有法杖和心間的信念就夠了！

「沉黯————閃瞬殺！」

就在這時，如破鑼一般的嘶啞嗓音在林間響起，超乎所有兔族的預料與警戒，無數道深邃隱秘到不可視的劍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起，從每個人的背後幽幽地顯現了出來！

沒有溫度，沒有光熱，甚至，也沒有生機。

那是從深淵來的一劍。

無數兔族驚恐地四處逃竄，瘋狂的召喚保命魔法，卻發現脖子前懸停的一劍好像是死神的催命符一般，透明，隱形，卻根本不可阻擋！

畢竟，死神的腳步，又有誰能讓他說停就停呢？

灰小南眉間緊鎖，催發著身體內最後一分魔能，呼喚著天地間儘可能多的元素，竭盡全力保護著她和她的族人。

兔長老自身難保。

因為天空之中還有一道如星斗般巨大的劍氣，向著同樣巨大的森林，緩慢降落！

有一種毀滅整個西麓的狂暴氣息，在微小的松樹林之中醞釀升騰。

不知多少里之外，豹族與猿族同時扔下了手中奄奄一息的敵人，向更遠處瘋狂遁去。

它們只是一群普通的一境魔獸罷了，除了力量大一些之外，並沒有懂得悍不畏死之心。

梅花鹿族群在狂奔，碩大的鹿角上光華閃爍。

魚龍族在水中深潛，尾鰭狂舞不已。

宛湖中，一隻從未在人前現身的巨獸忽然浮出水面，疑惑地看了幾眼松樹林方向。

這一刻，西麓好像末世！

天上有懸頸之劍。

就在這樣的人人自危中，黑衣人不知何時閃爍到了墨凡身前，他低頭看著眼前白白胖胖的小傢伙，不自覺之間，舔了下微乾的嘴唇。

「沉黯————結世劍！」

他輕吟出聲，身後巨劍遨遊。

這一刻，黑衣人瘦削的身影顯得無比偉岸，像是光明的中心。

然後，光明的胸腔中，透出了一朵蓮花。

一層一層蕩漾開來的血暈，像極了水中的漣漪。

荷花的漣漪。

稚嫩的童音在水潭邊響了起來：

「……我愛好吃的。」

「但我不好吃。」

「所以誰想要吃我，我就生氣。」

墨凡雙眼無神，顯得很無情，或者說……很獃滯。

他認真地看著荷枝上串著的比他高了好幾頭的那個人。

他想著，什麼時候他二十歲了，一定比這高得多。

黑暗的劍影崩碎，黑衣人眸子睜得儘可能的大，還是看不清身前的小鬼。

巨樹上空的沉黯之劍消失在了風中。

「這是什麼？」他想到。

這是劍技噬主。在一把有靈之劍被迫斬向大恩者的時候才會出現的現象。

很少見，許多人一輩子也遇不上，但他遇上了。可惜沒有人提前告訴他。

被抽取了所有力量的墨凡怪叫一聲暈了過去，黑衣人身體斷裂成無數碎塊，落入湖中，染紅了一片池塘。

然後，一個一模一樣的黑衣人出現在了原地。

「還好，我是妖物。」他笑道。

卻一點也沒有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