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某些無法抉擇的抉擇

鑒於你目前的狀態，電子醫療系統經過縝密模擬，最終決定使用第七套救治方案……」

有點清冷的電子合成音透過一個小巧的喇叭，傳達到密封的治療室內。

林源看著密密麻麻呈現在眼前的治療方案，對於急救室的這種所謂「透明、公開、自由選擇」的許可權很是不解。

一個人都重傷的要死不活了，還會有精力跟你校對這些治療方案的不合理之處嗎？

心底微微吐槽了兩句，林源便輕輕發聲，示意治療繼續。

藥物提取、混合、清洗、注射……數十個細小的機械手臂猶如八爪魚的觸手一般，快速精準地執行著各自的指令。

在麻醉劑的作用下，林源感受不到太多的疼痛，但不知為何，他總感覺有些異樣。

不過，基於生命科技的信賴，他也只是把這個異樣認為是身體遭受重創，快速恢復的一些正常現狀。

畢竟，治療說明書上有交代，快速修復軀體，會導致新生肌體與原本組織存在一定的不兼容，就像是新零件更換到老機子一樣，需要一定時間的磨合，才會運轉的更好！

很快，麻醉藥開始全面起效，林源陷入了麻醉狀態，對於外界再無任何掌控感知力。

在林源軀體內部，電子科技無法檢測的某個區域，一些細微的粒子，正以一種詭異的波動跳躍，四周正常的粒子在這股波動作用下，猶如被春風吹過的柳條，以一種緩慢的速度輕輕躍動。

一縷縷奇怪的波動緩慢聚集，最終形成一個強大的波動，不斷侵染四周粒子，這種情況就像是某些癌變細胞一樣，裂變擴散，最終蔓延至林源身體全部。

這些細微的變化，智能醫生卻無法分辨。

「心跳狀態正常，血液解析成分無異樣，腦波檢測正常，生命跡象顯示正常，神經檢……」

結束醫療后，智能醫生系統細緻地檢測了三遍林源的身體狀況，依舊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便宣布結束治療。

整個過程，持續時間不過3分鐘！

3分鐘，對於信息傳達以微秒計算的火星太空軍方指揮部而言，已經是一個極為漫長的時間段了！

此刻，距離通訊部最後一份量子通訊斷開連接，已經過去了一分十七秒。

在這一分十七秒內，火星戰時最高指揮部對於最深層次的戰鬥情況，一無所知。

在現代化戰爭中，缺乏足夠的瞬間信息，那是最致命的！

失之毫釐謬以千里，說的正是這個道理。

而造成這樣後果的卻是一層層肉眼無法觀測，只能依靠生物場能探測儀監測到的龐大生物隔離防禦層。

這些突兀誕生的生物隔離層，如同星空母艦的能量防禦罩一樣，擁有極為強橫的力量，硬生生隔絕所有信息傳遞。

「為什麼M區域會有七層生物隔離防禦，安司長，我需要你們情報科給出一個合理的交代，如果給不出，那都給我操作機甲，把下方的窟窿給我破了！」

一級指揮長，約瑟夫.米利，站在空闊的指揮大廳內，神情暴怒。

在他對面，一位身著深色軍衣，頭髮花白的老年男子一聲不吭，默默坐在位置上，手速化作幻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將戰場內置的信息儀全部調動。

大約3秒之後，在約瑟夫.米利前面，一幅廣闊的實況地圖徐徐展開。

那是一片廣闊雄偉的山脈連綿不休，猶如無數條巨龍盤踞糾結，高聳入雲，蒼綠色的原始森林，一望無際，蔥蔥鬱郁，猶如一片墨綠海洋。

但此刻，墨綠的海洋裸露出橘黃色的灘底，猶如隕石天降，無數巨大黝黑髮亮的坑洞，連綿數百公里。

火焰翻滾，濃煙衝天，熾熱的氣息，席捲而起，在高空的冷空氣相碰撞，形成一道道帶著火焰的龍捲風。

轟……

毫無預兆，一座高達三千米的山峰，轟然炸裂，無數巨大的石頭泥土，漫天飛揚。

兩道光影以超越人類視野捕捉的速度飛躍突進，每一次碰撞交集，都產生巨大的破壞力。

山峰崩斷，大地龜裂，無數塵埃凝聚爆發，在它們飛躍前進的路線上，騰起一團團巨大的蘑菇雲。

暗紅色的風暴，布滿塵埃的環境，恍如末日。

「能聯繫上許印嗎？」約瑟夫.米利眯著眼，沉聲問道。

「信號進入衰弱期，疑似被強大生物磁場屏蔽，無法聯繫對方！」

頭髮花白的安部長極快地彙報道：「目前，技術部正在進行傳統波式光電信息傳播測試，但系統智能預測，成功幾率只有15%！」

「其餘人也無法取得鏈接，根據前方傳回來的斷續視頻片段，參謀部估測，已經有十頭以上概念生物復甦，而且更深層次的存在，也在竭力擺脫沉眠狀態……」

一級指揮長吐了口氣，臉色異常難看。

光甲，已經是目前太空軍部能拿得出手的最頂尖單體力量了，若是連他們也只是堪堪與對方持平，那這場所謂的「清繳運動」，就是一個笑話。

在場的所有高層，將來都難逃……不用將來了，等這次戰事過後，軍事法庭絕對是不見不散！

「啟動備用計劃，如果失敗，則請求土星艦隊支援，同時，讓莫頓比奇起草一份聲明，聲明內容為『執行偏差』，抄送對象為所有三級以上議員，務必在半個小時內發送出去！」

威靈頓威嚴的聲音，迅速佔領整個指揮室。

「發送最終指令給予許印，同時讓艾爾斯通做好對接的準備，另外……」

威靈頓環掃一圈，雙目漆黑，隱有光亮，沉聲道：「這是種族戰爭，沒有人可以後退！」

在場數百人員盡起立，神情嚴峻地看著他，沉默無語。

「所有獲得光甲駕駛資格的人員，無論職位，與我出發！」威靈頓走出辦公椅，行動如風，直指星空母艦深處。

「是，長官！」

在場回應者，有年輕的少將，也有頭髮斑白的上將。

但更多者，是沉默！

沉默不是怕死，而是羞愧！

光甲的駕駛條件很苛刻，苛刻到哪怕是精銳軍人超過120萬的火星太空軍部，也才堪堪選出40人而已！

「將者不入危地，威靈頓，我不建議你這樣做！」

約瑟夫.米利快步跟了上來，以極為低沉的聲音勸道，「下方情況已經出現變數，情況也報備給太空軍總部，我們現在只需要等待，那麼勝利就是我們的……」

「勝利？」

威靈頓以平淡的眼神，掃了他一眼，「這樣的勝利，不是我所期待的，而且……計劃已經執行，射出之箭，沒有選擇！」

「你……」

約瑟夫.米利身形稍微側動，原本整齊的軍裝有了一絲混亂，他臉色凝重，以極快的語速道：「其實有選擇……」

威靈頓眼球移動，看到了對方衣袖上極為隱蔽的一抹茶色，眉頭輕皺。

在他的認知里，約瑟夫.米利是一位極為講究自律的男子，最喜歡的顏色是黑白灰，最討厭的顏色是茶色，而如今他卻把最討厭的顏色穿在身上，是這樣的嗎？

計算，被看穿了么？！

不過，這又有什麼干係呢……

這，本就是陽謀！

「我可能會死，但有些東西，你們是擋不住的！」

威靈頓眯了下眼，神色平靜道：「有些黑暗需要一盞明燈。」

米利上將反駁道：「你不是明燈，你只是一位軍人，軍人，當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你願意做一個沒有思維邏輯的軍人么？」

威靈頓彎了下唇角，嘲諷意味很濃。

米利上將皺了下眉，想反駁，但威靈頓抬手壓了一下，打斷他的說話，眼睛盯著他，瞳孔深處有幽光閃動，語氣毫無起伏，道：「我的時間很寶貴……」

所以，不要擋我路，不然會死！

約瑟夫.米利愣了一下，隨即聽懂了對方的話，沉默地敬了個軍禮，轉身向後，背對離開！

……

「他在找死！」

在無人可知的隱秘通訊內，迴響著壓抑的聲音。

「沒關係的！」

「競選在即，若是發生這樣的大事，被有心人利用，可能會對競選有所影響，甚至，我懷疑這就是他們所設下的局。」

「以清剿計劃為名，明面上是掃清火星內外安全隱患，實則是清掃所有政敵，所以執政官下台，各大網路巨頭提前鬥爭，導致輿論失控，網路上出現『軍事直播』，各大部門卻毫無作為，甚至執政官在獄中開啟了所謂的『自強直播』……」

「我有理由相信，這是一個局，一個針對所有政客的局！」

「你還是太局限了……」

話筒那邊傳來很淺的聲音，像是電子合成，但更像是某人慵懶地享受午後的陽光，所以回應的很慢。

「聽說過那句話么……皇帝並沒有死去，他只是換了身新衣么。他們想做的事，那就讓他們去做好了，最後的結果，呵呵……」

話筒那邊輕笑了一聲，沒有將那句「在開始之前，就已經註定了！」的話說出口。

那樣，對於一步一步爬上軍事權力峰頂的約瑟夫.米利而言，太過殘忍了。

「好了，剩下的事，你也不用多管，按照他的指令繼續下去吧，出了事，自有他為你兜底！」

「好好活著，這個時代，可是很精彩的呢！」

「是，長官！」

……

地球，歐洲某座古老貴族莊園內，草坪整齊，河流清澈，月桂樹在小溪流旁迎風而立，花香四溢。

暖陽東升，透過盛開的紫羅蘭，斜射在滿是歷史氣息的涼亭上，溫暖和熙。

一隻白皙的手，輕飄飄地掛斷了復古式電話，然後拿著白底覆青的矮圓茶壺，為自己倒了半杯紅茶，再從邊上倒入少許牛奶，以及半勺方糖，攪拌少許后，手掌將茶端至鼻尖。

手掌的主人是一位擁有東方人臉孔的男子，面容英俊，鼻子高挺，眼神清澈，粗略一看，還以為是外面的天團巨星，但仔細觀察，便能發現該男子無論是何種動作舉止，都擁有一股極為隨意精確的韻味。

他便是宗耀輝，太空軍部頂級人物之一。

「好茶！」

細品了一口茶湯，宗耀輝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在他對面，一位身材肥碩，頭髮稀疏，卻擁有極為銳利眼神的中年男子聞言笑道：「這是土星D區的特產，天星茶，每年產量不過三公斤……」

宗耀輝安靜傾聽對方的科普，臉上保持著足夠的優雅舒適，彷彿聆聽的是阿爾卡迪亞的深海吟誦詩篇。

「宗先生，你看那邊也結論也暫時定下來了，那麼，我這邊也要開始準備後續的事件了，這個明人不說暗話，我想……」肥碩男子睜大眼睛，牢牢看著自己不斷糾纏扭捏在一起的雙手，有點想是個害羞的姑娘，但更像一位緊張自己要掛科的學生。

「普雷議員客氣了。」

宗耀輝笑著遞了一張紙條過去，上面是一連串高級數學空間題，至於題目背後的解，那是一枚可以持續開發一百年的空間資源星，價值之大，超越常人認知。

肥胖男子雙手接過紙條，臉上笑容綻開，猶如一朵盛放的肉色花朵，難看之餘，略帶一絲噁心。

但就是這樣的人物，卻是世界政府的二流議員，在他之上，只有一級議員，以及10大正、副議會長！

「我會跟安德魯議員長閣下傳達您的請求的，宗先生，如果你沒有其他的要求的話，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嗯……」

「回見！」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