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衝擊

在深層次睡夢中，有巨大透明的水母游弋過深藍色的星空，深綠色的葉子長滿了星球，無數根須從虛空蔓延，最終化成一根根尖銳的口器，纏繞著林源。

林源看到自己的軀體變成了一攤水泥一樣的存在，帶著自己的參與內臟，不斷往四周蔓延。

他看到了自己一隻眼睛被帶到了數十米開外，瞳孔綻開粉色的未知花朵，花朵深處則是另一枚黑白分明的眼睛。

另一隻眼睛則化成一團燃燒的火焰，水泥一樣的物質像是燃氣，不斷供應其燃燒，大腦則獨立懸浮虛空，成為一團雕塑，至於其他的器官，要麼融化，要麼全部獨立存活。

望著這恐怖詭異的畫面，思維中的林源用盡辦法想將軀體融為一體，但剛觸碰到大腦，一股混亂的意識瘋狂衝來。

一些奇怪的畫面走馬燈般閃過，其中有原始森林，有陰暗地面，有充滿紅色的肉質壁體，無數掙扎扭曲的肢體，八顆閃亮的星辰……

嘶……

一股陰冷的暗流，觸及他的軀體，隨後眼睛驟然睜開。

林源神色迷茫地望著淺白色的天花板，像是腦子被砸壞而失去思考的人。

但他並不是，他只是在疑惑，疑惑剛剛所看到的近乎真實的畫面，僅僅只是噩夢嗎？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扭曲的現實配合夢境的變幻……

滴滴滴……

一旁，平穩器發出輕微的蜂鳴聲，林源側頭看了聲音來源，那隻淺黃色的機械錶，時針正好直指下午4點。

這是華國規定的時間表，但對於太空環境而言，下午4點與凌晨4點並沒有太大的區分。

是了，我被人救了呢……

沉默了數秒，林源從那場詭異的夢境中徹底清醒，然後下意識地驅動身體，卻發覺手腳像是灌了鉛，有些沉重。

「智能醫生，三級檢測！」

「檢測無異議！」

聽完智能醫生的答覆，林源心頭疑慮消散不少，但依舊保留著一絲謹慎。

科技，無法徹底詮釋人體進化！

就像……失控！

咔咔咔……

一陣強烈的電流聲呼嘯而過，在林源的注目中，一道虛擬身影突兀出現在狹窄的治療室內。

他穿著一身墨綠色的軍裝，眉眼冷峻，五官英俊，站在那裡，就有種長槍破空，銳不可擋的氣勢。

哪怕他只是一道虛影！

「你就是林源么？」

男子平淡地問道，口吻冷淡的像是在陳述事實。

林源沒有回應，而是觀察著突兀出現的年輕男子，腦海在高速運轉。

沒有佩戴肩章，但卻敢穿著墨綠色的將級軍衣，口吻雖然故作老成，但卻有一些不耐煩，年歲應該不是很大，表情管理還未完全到位……

年輕的將官……火星戰疫……後方……

很簡單的信息綜合，林源便推導出了這位年輕男子極有可能是「鍍金子弟」！

這年頭的信息壟斷極為強大，甚至強大到平民根本不知道自己處於壟斷時代，反而覺得是這是個最好的時代，自由熱烈、個性奔放、似乎自己所訴求的每一樣事物，必然有回應。

但林源知道，這只是一個表象。

就像井底的青蛙，跳不出那口井，它就永遠認為天就是這麼大，世界也就是這麼大！

關於「鍍金子弟」，林源曾在某些非主流信息中得到過不少猜測。

其中之一，便是黃皮膚人種在聯邦軍方頂層勢力中所佔的比例，在最輝煌的時候達到了7成，但目前根據軍方明面公開的信息，只有區區4成，這其中便包含了軍伍底層乃至民間一直都流傳的周、王、白、李、趙等七大頂級大姓。

這些大姓巨族在某些方面而言，更像是一個龐大的權力壟斷階層。

如此年輕的將官，若他真的是來自權力的金字塔，那他為何單獨找我？

林源不認為自己天才到驚動這些龐然大族，那會是何事？

小舅、亦或者此次「比賽」，還是火星戰役地下情況？

「……我是周子然，少將軍銜！」

平淡的聲音，再度傳來，語氣之中明顯可以感受到某些異樣的情緒，林源乾淨利落地行了個軍禮，應道：「長官好！」

周子然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回了個軍禮，冷哼道：「蘇錚是我看中的女子！」

林源眉毛挑了一下，不卑不亢道：「我不理解你想表達的意思！」

周子然看著林源，道：「這是利益的交換，你不需要理解！」

林源呵笑一聲，道：「這是舊社會時代嗎？」

「你覺得時代變了嗎？」

周子然扯了下嘴角，露出並英俊陽光的笑容，但落在林源眼中，卻有些陰冷。

「告訴你吧，這個世界從未改變，皇帝，他只是換了身衣服，僅此而已……」

「水滴從不因為石頭的堅硬，而選擇放棄！」林源平淡應道

「那麼……我很期……」

對方話還未說完，通訊便突然中斷，緊接著是一陣無比凄厲的警笛聲，光明空凈的治療室，在刺目的紅色警戒燈閃動照耀下，四周事物扭曲出奇怪的形狀，像是某些可怖的怪物，但更像是瞬間變得陰森慘淡。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危機之下，林源第一時間握住床沿邊的鐵質護欄，對身側拳頭大小浮空而立的機器人大聲發問。

「艦隊遭受未知攻擊，未知攻擊，攻擊……」

轟！

拳頭大小的助理機器人話尚未說完，一道巨大的聲音遮蓋一切，浩浩蕩蕩，呼嘯而來。

林源整個人猶如被擠成一團的沙丁魚，在巨力衝擊下，狠狠貼在透明狹窄的複合材料窗口上。

透明的複合材料窗外，能看到廣闊的雲層，在雲層稀薄之處，能俯瞰下方雄偉的大地，無數紅點在飛速下墜，冒著煙火，當遭遇某些上升光線時，驟然爆炸，最終成為一團煙花。

在湛藍近黑的外太空，能看到一艘體積龐大到堪比一座小型陸地的宇宙旗艦，正在傾斜下墜，在期四周，無數維修機械瘋狂外冒，如同一隻被捅到了的馬蜂窩。

天空旗艦穩住了下墜，但下一刻，驚變突起。

一道無比巨大的光影，驟然破開灰霧層，以難以想象的力量，一擊，打穿旗艦，巨大的衝擊波，轟然炸裂，動能矩陣崩潰，能量散逸，形成恐怖的亂流。

那道恐怖的光影，單單是看上一眼，便感覺到心驚肉跳，隨時有一種會心悸昏迷，血肉亂跳，精神錯亂的可能，林源當機立斷，移開視野，內心同時瘋狂回憶人生各種重要畫面。

第一次喜歡女生，第一次獲獎，第一次拿下洲際大獎，第一次發表A級空間理論論文，第一次公開論文答辯，第一次……

無數混亂的信息瘋狂閃動，將身體從失控的邊緣緩緩拉了回來。

就在他準備鬆一口氣時，一道壓抑嘶啞的聲音，從破爛的艙門外面傳來，與之傳來的還有沉重的呼吸聲，以及同樣沉重的腳步聲。

林源強忍四周空間翻騰的不適，以極快的速度掠到變形的艙門前，藉助門口上方殘破的玻璃窗左右觀察，最終在三米寬的左過道發現了一道巨大漆黑的身影。

它渾身上下猶如腐爛的木瓜，一片片鱗甲狀的組織浮現在體外，身上的肌肉高高隆起糾結，如同一條條猙獰糾纏的蛇，肌肉外表隱約有流光閃動。

「呼……吸……」

似是感受到林源的目光，這道巨大漆黑的身影突兀地扭轉它的頭顱，仰著頭不斷抽動寬大塌癟的鼻子，最終鎖定了林源所在的治療房，大步走了過來。

糟糕了！

林源望著這位恐怖的失控者，倒吸了一口氣。

但現在不是害怕彷徨的時候，內心無比堅定的林源收回目光，快速朝四周瞥了一眼。

醫療室環境狹窄，大約只有5平米大，內部除了張修復艙好，再無它物。

醫療室內並沒有放置雜物，除了修復艙，剩下的便是一個摺疊內置的桌椅，能利用的東西很少，能閃避的空間也很小。

最重要的一點是，林源的身體剛剛恢復，還處於極為「鮮嫩」的狀態，若是發力過猛，很容易遭受二次傷害！

在目前的狀況下，每一份力量，都極為寶貴。

砰砰砰……

腳步聲越來越近，巨大的呼吸聲，像是遠古時候打鐵的風箱在劇烈抽動。

林源甚至感覺有灼熱的氣息，噴洒到了自己的肌體上。

要怎麼辦？

生存，還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