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那個她,我的青春
薛姎的名言:時間會證明時間可以改變一切。
很奇怪!梁辰在軍訓時踮起腳尖也沒看見過她,甚至也忘了見她的第一眼,忘了和她所有的第一次。
這不像一個愛情故事的開頭,的確!梁辰說這是一個悲劇的結尾,男主角在最後聲嘶力竭的大喊「我愛你」,而女主含淚向前,帶著一絲「古來征戰幾人回」的決絕,只留給男主回憶的背影。
夢中的結局是這樣的,故事的結局好像也是這樣的。
女孩發給了男孩算是結束的最後一句話,「LOVETHEPROCESS」
他失去了她,當梁辰恍然大悟時,已是悲愴至極,幾欲涕零。
而薛姎對梁辰說的第一句話,記不得了!也許是我叫薛姎,或許吧!
她的名字很怪,可是梁辰初時並未在意過這些,在高中,他認識的第一個女孩是唐蕊。她在開學班會上硬拉著梁辰上去充當一個遊戲的玩家,梁辰向來不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如果他不是第一個,梁辰極少會拒絕。
薛姎和梁辰熟絡起來真的很奇怪,成為朋友之前似乎沒有任何的交集,而成為朋友又好像理所應當。梁辰記得他第一次把這個名字放在心裡,還是木老師提起的。
期中考後,石河中學展開了向衡水中學學習的革命浪潮,除了高三之外,高一、高二的所有班級化整為零,分成一個個學習小組,開展競爭性、互補性學習。楊校長在動員大會上說:「優生帶差生,偏科生帶偏科生,小組成員優勢互補,相互促進,相互提高,相互進步。」
梁辰在木老師那兒領了個小組長的職務,木老師特意分配了幾個英語成績優異的同學在他小組,妄想提高他的英語成績。
「木老師你咋不安排一個英語科代表呢?」
「誰啊!唐楹還是薛姎。」木老師停了停手中的筆接著說道,「人家唐楹英語考一百三四,你跟得上人家的學習進度嗎?薛姎也是一個學習小組的組長。」
梁辰有點驚訝,問道:「我們班英語科代表有兩人嗎?」
木老師把成績表拿了過來,用手中的筆指了指排在梁辰前面的名字,說道:「現在認識了嗎?沒有意見了的話可以回教室把她叫過來。」
梁辰點了點頭,回到教室,喊了一聲「薛姎」,卻沒人回應,他愣在了原地。
「上廁所去了,她知道下一個是她,你回座位吧!」坐在前排的唐蕊對著梁辰說道。
梁辰回到座位,問一旁的周君:「薛姎你認識嗎?我們班英語科代表。」
「認識啊!我們初中一個學校的,怎麼了,你喜歡她?」周桑一臉奸笑道。
「去你的,我都不認識,我一直以為我們班英語科代表只有唐楹一個呢!今天不是木老師說起我都不知道有這麼一人,而且她的名字挺有意思的啊!我居然沒注意到。」梁辰的臉上複製粘貼了原先的驚訝。
「呵呵,當然了,您老的眼裡只有代舒,人家給您遞水的時候,您眼睛還直勾勾的盯著代舒,那一刻我都想打你。」周桑比劃了一下拳頭,藉機嘲諷著梁辰。
梁辰有些疑惑,問周君:「薛姎!是嗎?什麼時候。」
「你受傷那場。」周桑的表情有些想打抱不平的憤怒,而梁辰實在是記不得了。
「我記得好像說了謝謝的吧!你怎麼不提醒我呢。」梁辰一臉責怪的模樣。
周君滋著嘴,露出了狠咬著的牙,給了梁辰一拳。
梁辰用手捂著肚子,裝出一副受傷嚴重的模樣,嘴裡發出「噝噝」的聲音,頭不停來回晃悠,不經意的眼神一下撞到了上廁所回來的她,沒有驚訝,也沒有臉紅,兩個人只是沒有任何情感的對視。
梁辰第一次認真的看著薛姎,她不是小說中那種「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鴨蛋臉面,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的神仙姐姐,如若此,梁辰不至於今日才認識。她也不說得普普通通,素麵素顏,泯然眾人的容貌,評得上色若蓮葩面若明月,螓首娥眉。
薛姎在蜀地女孩子中說得上高了,算不上苗條,高一的時候甚至有一點點的微胖,小臉上露出的嬰兒肥有時著實可愛,秋冬季節兩腮在封的嚴嚴實實的教室里透著一點紅暈。
「她就是薛姎嗎?」梁辰問道。
「嗯」周君側坐在板凳上,點著頭。
眼神交手的一瞬間,得不出任何答案,梁辰只是認識了高一七班有一個英語科代表叫薛姎。
梁辰說月老在廟前給了他一根紅線,他扔在了薛姎的手腕上,卻遲遲未曾打上結。
元旦將至時,石河中學充斥著運動員進行曲的聲音,每年一度的運動會如期而至,全稱石河中學第十一屆田徑運動會。
運動會前,按照石河中學的傳統,所有項目,每個班都必須有人參加。在男子運動員奇缺的高一七,體育委員劉浩身先士卒攬下了三項體育項目,400米、800米以及男子跳高。
分派任務時,梁辰因為英語測試又沒及格被老曾叫到了辦公室,當他回到教室時,梁辰嘆了口氣,爭吵正酣的眾人一下子回過頭了來,靜靜的盯著拿著英語卷子的梁辰,嘴角都帶著一抹詭異的笑容。
梁辰的腦子突然閃過一句歌詞——最怕空氣突然安靜。他的眼珠在眼眶裡轉了幾圈后,把手中的卷子卷了起來,敲了一下自己的天靈蓋,自言自語道:「木老師好像找我還有事,嗯!對!」
梁辰轉過身剛想走,劉浩跨過了幾張桌子,如同開啟了R閃一般,瞬間堵在了門口,而後面唐松幾人慢慢的將梁辰圍在了中間。梁辰一下挺直了身子,拿著手中的卷子,指著圍過來的眾人說道:「我跟你們說,我們國家有《預防青少年犯罪法》,你們都滿十六了,校園暴力是犯法的知·····知·····知不······知道。」
「我們又不打你,就是給你安排一項體育項目,就一項。」唐松奸笑著說道,其它幾人還紛紛附和著。
「看你們這樣就不是什麼好項目,再說了,我走之前已經參加了團體接力跑了。」
「你這個不算,我們班男生都參加了這個項目的。」
「對,除了這個我可是參加了三個項目了。」劉浩說道。
「沒事兒,浩哥,項目完成了,你去叫木老師給你提成唄!」梁辰笑著奉承劉浩說道。
眾人見梁辰不配合,一下變了臉色。
「梁子,給你兩個選擇,1500米跑或者劉浩的三個項目,你選一個吧!」
梁辰歪著頭,大聲說道:「不去。」
「好,硬氣,梁子,我就佩服你這種精神。」唐松伸著大拇指,對著梁辰說道。「但是,接下來你必須通過一項考驗——吃梨子。」
梁辰楞了一下,一時間沒明白吃梨子是什麼意思。在他愣神的時候,唐松指揮著眾人把他抬了起來。
「劉浩、老毛子抬腳,周桑我們抬手。」
四個人抬著梁辰向教室外而去,梁辰一下子明白了吃梨子的意思,他的頭在三金兄的拳頭上來回碰撞,嘴裡大聲喊著救命,含混著對唐松幾人的咒罵。而教室里僅存的幾個沒參加元旦表演的女生,捂著嘴笑。
幾個人抬著梁辰,搖來搖去,如同戲耍一個孩子一般。
「行行行,各位大哥,我去我去我去。」梁辰立馬求饒道。
「是不是自願的」周君問道。
梁辰假裝抽泣了幾下,說道:「是不是自願的,你們心裡沒有數嗎?」
「那就是說是我們逼你的了,兄弟們繼續。」
「是是是,是我自願的,各位大哥。」
「這就對了嘛!我們是非常民主的。」
「你們這些禽獸。」
幾天後,梁辰和杜若在操場觀看男子跳高比賽時,帶著極大的怨氣對杜若說:「他們這些禽獸,竟然用那種手段逼迫我參加1500米跑。」
「他們非禮你了嗎?」杜若笑著說道。
「滾!老子很生氣知不知道。」
「你又不是跑不了1500米,小時候去果園偷人家枇杷吃的時候,那一次不是跑得最快。」
梁辰皺著眉,臉上一副無奈的模樣,對著杜若說道:「你還說這事,不是你們這幫傻缺,跑去惹人家的狗,還往我這邊引,那狗追上來了,我能不跑快點兒嗎?」
杜若拍了拍梁辰的肩,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那不是我知道你跑得快信任你嘛!」
「老子信了你的邪。」梁辰蔑視的看著杜若,接著說道:「你們班有人進男子跳高決賽了。」
「沒有啊!」
「我去,那我們在這裡幹啥,出去吃飯。」梁辰拿出看傻子眼神盯著杜若。
「接下來的比賽是女子跳高,我們班秋楠進了決賽。」杜若說出秋楠的名字時,眼睛閃爍著光芒,梁辰太了解他了。
「我警告你啊!代瀟可還是你女朋友,你們有不少初中同班同學,你悠著點兒,要是你敢劈腿,他們不告訴代瀟我可管不住我的嘴。」梁辰正視著杜若,義正言辭的對著杜若說道。
「哼!梁子居然這樣想我,我們十五年的兄弟,我杜若什麼人你還清楚嗎?」杜若拍著自己的胸口,嘴裡冒出一聲聲嘆息,語氣里透露著一股被人誤解的悲傷。
電視劇里的大反派往往都是這幅做派,可有時候反派可能也是好人。
梁辰沒理他,他向來不喜歡說教,從小梁辰的父親就告訴他,說一千、道一萬都不如自己去行動,初中的時候歷史老師講到陶行知先生時,梁辰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父親如此有內涵。
十一點半左右女子跳高的決賽才開始,除了主席台上學生會的值班人員和保安,操場上只剩下了零星的幾個人。梁辰還在想剛剛自己說要看女子跳高決賽,周桑為什麼莫名其妙的說自己裝。
哨聲響起時,比賽開始了,梁辰第一眼就瞧見了杜若口中的秋楠,的確漂亮。一身黑色的緊身運動裝完美將自己的身材顯露了出來,加上接近170的身高,該凸的胸、該翹的臀,杜若說她黑髮似烏玉、秀目似羚羊,不輸於代瀟的氣質,梁辰也喜歡她,喜歡罷了,不在心裡。
第二眼,梁辰瞧見了薛姎,灰色運動服上披著一身黑白校服,雙手抱在胸前不停的摩挲著,手腳不知是緊張還是冷有一點哆嗦。
梁辰恍然大悟,明白過來周桑為什麼莫名其妙的說出那句話,他以為梁辰特意留下來看薛姎比賽,他以為梁辰喜歡薛姎,他以為梁辰是在裝。
梁辰倒是沒想太多,舉起手和薛姎打招呼,笑著說了聲加油。
「誰呀?」杜若彷彿是發現了新大陸的樣子,望著梁辰說道。
「我們班的一女生,名字挺有意思的,薛姎。」梁辰答道。
「鴛鴦的鴦。」
「女字旁,加一個中央的央,古代女子的自稱。」梁辰解釋道。
「了解這麼清楚,你不會喜歡人家。」杜若霎時間來了精神,開始八卦起來。
「剛剛過來叫我出去吃飯那兄弟也這麼以為。」梁辰刻意的強調了「以為」兩個字。
杜若沒在說什麼,他很清楚和梁辰玩耍嘴皮,他占不了一點便宜。八歲起,梁辰就喜歡往村裡一位說評書的老人家裡跑,耳濡目染之下樑辰損人罵架的功夫一直凌駕於常人之上。
杜若今天尤其興奮,秋楠每成功跳過去一次,全場所有人的掌聲和吶喊聲還敵不過他一人,場邊記錄成績的老師已經提醒他兩次小聲一點了,而他依舊我行我素,嘴裡還辯解著自己是為同學加油鼓勁。
三輪過後,場上只剩下了秋楠、薛姎和高二的兩個學姐。
第四輪,秋楠第一個跳過,杜若的聲音弱了下來,他的嗓子和手有點受不了了。薛姎是最後一個跳,梁辰向她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他能感覺到薛姎很緊張,她的手腳不自覺的哆嗦著,而現在輪到她跳了,躲不了了。
梁辰忘記了太多事情,他不記得薛姎跳了多高,只記得薛姎第一次跳失敗了,而第二次跳的時候,她的腳勾住橫杆,一下子滾了幾圈,從軍綠色的墊子上滾到了該死的水泥地。
一旁的秋楠和一個學姐上去扶起了她,梁辰也跑了過去,他沒想太多,自己是她的同學,理所應當、天經地義。是啊!理所應當、天經地義,多麼好的銅盔鐵甲啊!
秋楠和梁辰將她扶到了場邊,梁辰問了一句沒事吧!
「沒事,腳踝有點疼,只是比賽沒辦法了。」薛姎皺著眉,有一點失落,梁辰回憶說她那時有一點林黛玉的味道。
「你已經第四了!我們班最高的名次了,回去我在班裡宣傳一下你的光榮事迹,讓大家學習一下。」梁辰安慰著薛姎。
杜若站著秋楠身後插嘴道:「對對對,其它的我不敢說,編故事梁子是最厲害,到時候說不定學校都要給你頒一個體育道德獎。」
梁辰罵了一句滾,和著幾人笑道。
記錄成績的老師過來向薛姎確認了不再繼續比賽的決定后,秋楠也跟著回到了比賽場地,而杜若就好像是一條鼻涕蟲,緊緊的跟著秋楠走了,只留下了薛姎和梁辰在籃球架下。
梁辰回憶起來有一點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味道,他不開口,薛姎也不說話,梁辰也倒不覺得尷尬,心裡只有天經地義、理所應當八個大字。
二十分鐘閃過,梁辰和薛姎之語未言,梁辰來回的踱步,而薛姎不時的揉揉自己的腳踝。那邊的比賽結束了,秋楠代薛姎領了獎狀。
有秋楠在,杜若顯得格外殷勤,借著為薛姎、秋楠慶功的理由請幾人出去吃飯,薛姎已經叫同寢室的好友帶了飯,連忙拒絕了,而秋楠也順口說自己家裡還等著她回去呢!
「我也不去了,我送薛姎回去,你給我帶一份回來。」說完梁辰扶著薛姎要走。
杜若只失意了一刻,立馬便轉過笑臉,說道:「那我送秋楠回去。」
秋楠不好再拒絕,只是梁辰回過頭,對秋楠說道:「秋楠,小心點杜若,他可是個流氓。」高二時,梁辰很後悔沒能在流氓前加上定語——有女朋友。
薛姎笑了,秋楠也笑了,杜若咬牙切齒對著梁辰豎起了中指。
運動會上的相遇好像薛姎和梁辰間的一道魔咒,他們相識了,相知了,如魚入水一般成了好朋友。
高三二診考試后,梁辰在綜合樓天台上對杜若講了自己藏了兩年的夢,
「你相信緣分嗎?」梁辰喝了口酒對杜若說道。
「相信啊!你和我不是緣分嗎?」杜若回道。
梁辰趴在天台欄杆上,又灌了口酒,吸了口冷氣,說道:「月老的故事你知道嗎?」
「得了,別賣關子了,李老頭那一套上了高中過後,你是越玩越六。」涼風一起,杜若有點醉了。
梁辰再灌了一口酒,迎著涼風,轉過身來,對著坐在板凳上的杜若說著自己的夢。
梁辰送薛姎回寢室那天,夜裡,明月當空正照在梁辰的床頭,他不喜歡月光,拖過被子蒙著頭,睡得很早。他做了一個夢,也是在皓月當空夜裡,一座無名的小廟前,一個滿頭銀髮的老者,膝蓋上攤著一本書,借著月光,老者低頭聚精會神的看著。
說書的李老頭和他講過月老的故事,貞觀年間,在杭州,也是如此的夜,如此的景,韋固在西門前偶遇月老,知道了自己未來的妻子竟是賣菜陳婆那衣著破爛、流著鼻涕的三歲女兒,心中大怒,回到店裡拿起尖刀,趕到菜市,朝著女嬰頭部就是一刀,正中女孩的眉心,可是多年以後韋固升任相州參軍,並得刺史王泰賞識,王泰將自己十七歲的女兒許配給了韋固。新婚當夜,韋固瞧見新娘眉間貼著一塊花鈿,忙問如何,才得知她正是自己十四年前刺殺未果的女孩。韋固道了實情,王小姐念自己與韋固是前世姻緣所定,於是將怨恨一筆勾銷,夫妻之間更加的恩愛。
梁辰順著台階走了過去,與傳說一樣一本凡人一個字也不認識的天書,一個裝滿紅繩的大口袋。
梁辰問老者是不是月老,老者抬起頭,梁辰腦子裡怎麼也回憶不起他的臉,只模糊的記得他的笑容,能融化人心的笑容。
老者答了個是,梁辰欣喜若狂,拉著月老的手求著他告訴自己的姻緣。月老站了起來,從口袋裡拿出一段紅繩,遞給了梁辰,指了指天上月亮,說這就是你的姻緣,纏上紅繩你們就是韋公子和王小姐。
月亮好像一面鏡子,映著穿著校服的薛姎,梁辰看呆了,把手中的紅繩扔了過去,繩子搭在了薛姎的手上,梁辰覺得自己可以飛了,他要飛過去打個結,可是他蹦了半天怎麼也飛不起來,梁辰急了,手摁在地上,一副要起飛的模樣,他真的飛起來了,然而,她卻轉身走了。
只剩下了亮得發冷的月亮,和半空中失魂落魄的梁辰。
當天黃昏時分的梁辰,1500米長跑的最後一圈,梁辰迷迷糊糊的瞧見薛姎在剛升起的月亮上轉過身來,以夢中月老似的融化人心的笑容。梁辰憋了一口氣,在兩百米處衝刺,硬生生的超過了身前十多個人,50米后她還是離開了,他泄了氣,勉勉強強跑進了前八,而衝過終點時,薛姎就在他身旁,扶著他的左手。
一切都還只是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