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劫船夜
黃河渡口。
月明星稀,雖是夜晚,但是可見度相當高。
「唉!可惜今夜不是月黑風高夜!」明月照耀下,一群人鬼鬼祟祟地靠近渡口,領頭一人不禁微微嘆息。
「張將軍,為什麼可惜?」旁邊一人問到。
「這還不知道嗎,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如今月明星稀,微風拂面,干這個行當,最怕這種天氣,老遠就被別人發現了,失了偷襲的先機。」張沖略微挺起了胸,很自豪的樣子,上一次聽別人這麼說就覺得很有格調,一句「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從自己嘴裡說出來,格調彷彿更高了。
「張將軍放心,閹人為了閹人耳目,特地把船停靠在一個小渡口,這裡蘆葦橫生,很好隱蔽,咱們近前時稍許彎些腰,神仙也看不到咱們。」
「嘿,沒想到你個狗叼的還懂兵法!」
此人正是王狗叼,帶著張沖領人來劫船。
王狗叼雙手合攏,低頭微餒,道:「張將軍取笑了,粗鄙之人哪裡懂得兵法,不過提些不成熟的想法。」
一行人趁著皎潔的月光,借著茂密的蘆葦掩藏,終於行至船前。
透過蘆葦,張沖仔細觀察著,月光下的官船,靜靜地靠在碼頭,無聲無息,除了潺潺的流水聲再無其他聲音。
張沖小聲道:「看來沒被發現,閹人太大意了。不過這船,比想象中小得多啊,能裝多少東西?」
王狗叼趕緊道:「張將軍,船與車不同,看似不大,能裝不少東西呢!你看那船肚子,滿滿當當全是貨!」
「當真?」
「千真萬確!」
「暫且信你,如果有一句假話,一會千刀萬剮了你!」
張沖已然拿定了主意,一會不管劫到多少財物,都說沒有想象中的多,然後一刀砍了那狗叼的,讓他明明白白去投胎!
老子真他媽是個好人啊!刀下從來就沒有糊塗鬼!
感慨完畢,張沖一揮手,道:「上船,一個不留!」
張沖他們明顯不是第一次干這活了,一個個秩序井然,分工明確,快速衝上船,然後奔向各個位置。
張沖沖在第一個,迎面遇見一人,看著那人驚慌失措的臉,張沖不禁露出了殘忍的笑容,舉刀便砍。
沒想到那人還挺靈活,極速後退,躲過這致命一刀,然後一邊跑一邊大喊:「有賊人,有賊人,快跑。」
不多時,已經跑到船邊,一絲猶豫也沒有,縱身一躍,跳到河裡。
緊接著,「賊來了」的聲音響遍了整個船。
然後「撲通」聲又此起彼伏。
張沖和他帶來的士兵們都愣住了,從來沒見過這麼慫的人!頂多一個照面就跳河逃生,很多人連照面都沒打,除了一個「撲通」的聲音,連個衣角都沒看到。
你們的財物,這麼不在乎的嗎?
「將軍,怎麼辦?」
「這麼幫慫包,也是絕了,不管了,進船艙,搬!你,看看車來了沒?」
眾人發一聲喊,分頭行動。
…………
張沖看著面前裝了滿滿一車的奇形怪狀的木製品。
有些像加長加大加高的案子,有些像案子加了一個柵欄。
又看了看其餘空蕩蕩的24輛馬車。
這都是些什麼?
張沖臉漲得通紅,手中馬鞭奮力一甩,「啪」的一聲響徹整個夜空。
「那個狗叼的人呢?」
旁邊一人小心翼翼地湊上來,道:「將軍,一上船那人就不見了,咱們弟兄也少了一人!」
「什麼!」張沖隱隱感覺自己進了別人陷阱,又大聲道,「還愣著做什麼,把那個狗叼的給我找出來!」
「將軍,剛才走漏了不少活口,此地不宜久留,早撤為妙!」
張沖氣的渾身發抖,閉上眼睛,想了一下,嘴角裂開一絲縫,漏出一個字,「撤!」
與此同時,另一處黃河渡口,一群悍匪也在劫船。
百十個悍匪呼啦一下全衝上船,迅速控制了船上所有人。有幾個見機快的跳船逃跑。
領頭的人迅速阻止追擊,道:「聽俺的,由他們去,搬東西要緊!」
當張沖拉著24輛空車在月下疾馳的時候,這幫悍匪同樣拉著車在月下飛奔,不同的是,他們滿載而歸!
…………
天剛蒙蒙亮,東平縣就趁著早起的晨光忙碌起來。
農夫和佃戶們,趁著天光微微亮,天氣微微涼,趕緊起來到地里除草,趁著太陽沒出來的一兩個時辰,最是涼快,等過了時辰在上地,太陽能把人烤化嘍。
「哎,要是地里不長草,一年到頭能省多少力!」一個人蹲在地里,邊拔草邊嘆息。
「爹啊,可不是嘛,你看這莊稼呵著護著,一個不滿意就死給你看,倒是這狗日的雜草,咋就這麼頑強,一點根拔不盡,第二天又是一株好草!」另一人手裡一點不慢,也附和道。
「哼,就你俏皮話多的很!」被稱作「爹」的人出聲訓斥了一句,過了一會,忍不住又道,「還有這蟲子,咋就專咬莊稼,俺活了這麼久,從來沒見過哪個蟲子吃過哪株草,你說說,這莊稼葉跟這草葉味道有啥不同?」
另一人還真的撕下一些草葉,塞進嘴裡。
「噗噗噗,苦的很!」
又撕下一點莊稼葉,舔進嘴裡,發現也是苦的,剛想像草葉一樣吐出去,想到是莊稼,又忍著苦咽下去了,道:「也是苦的,沒什麼不同啊!」
「一顆莊稼長大真不容易,旱澇蟲草,一個鬼門關過不去,一年算是完了!哎,千苦萬苦,咱種地的最苦啊!」
「是啊爹,你說咱這是圖什麼,一年到頭這樣辛苦著,大半都上交給老於家,到頭來連嘴裡這點糧食都照顧不到,有時候還得啃樹皮充饑。對了爹,那老於家的家主不是犯了罪,被官府解送走了嗎,那咱這塊地……」
「想你的好事吧,早在於老爺被抓起來的第一天,他的族侄,好像叫於什麼……奧對,于禁,就過來了,趕在官府查封之前,把於家大小田產地產都賣給了張老爺,現在咱們是張老爺的佃戶,該上交的,一個子兒也不能少!」
「啊?他們在官府眼皮子底下干這事兒,官府能不管管?」
「那張老爺,本事朝上退下來的大官,又有本家兄弟是在職的朝廷大員,呵呵,官府官府,他家就是官府!」
兩人都不說話了,埋頭拔草,過了好一會兒,一人又開口道:「爹啊,我看,咱們不如不當這個佃戶了,你看東湖邊開的幾個作坊,裡面上工的人活得多滋潤,聽說一個月能吃上一次肉呢,咱們也去做工算了!」
那老爹聞言,一把剛拔的草扔在那人臉上,顯然被氣得不輕,道:「聽說聽說,你聽誰說!張老爺發了善心,仍舊讓咱家種這塊地,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來的,你居然想不種了,幹啥能有從地里刨食安心?你信不信,咱剛退了地,糊弄你的那人馬上就把地租嘍!」
「可是……」
那人還想說些什麼,被噠噠的馬蹄聲打斷,抬頭一看,一個人渾身濕漉漉騎在馬上,揮著鞭子瘋狂的抽著馬屁股,看樣子一點也不憐惜馬力,馬兒吃痛,跑的飛快,一株株莊稼隨著奔跑飛揚在空中。
「我的莊稼!」那老爹趕緊上前,看著一路凌亂的莊稼,望著遠去的馬兒,咒罵道,「賊馬,比蟲還可恨!只踩莊稼不踩草啊!我苦命的莊稼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