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幽暗之都
茫茫無際的大海上,一葉孤舟在風浪里飄搖。起伏不定的浪頭將那小舟一次又一次推向高處,那小舟又怎禁的起這般折騰。彷彿隨時都可能被浪頭打翻,消失在這汪洋之中。
天空中烏雲密布,黑色濃雲的縫隙間迸射出白亮亮的光來,雷聲轟鳴,猶如千軍萬馬在大地上行進。雷電齊發,風雨之勢大作,那小舟也被一個猛浪推至半空。一道閃電從雲層里飛出,咔地一聲響,擊在小舟之上,小舟登時起火,化為無數的碎片散落在海面上。
蕭雲帆感到自己好像那小舟一般沉入至海里,他口中既不能發出聲響,四肢也使不出力氣掙扎。任憑那海水一點點漫過自己的脖頸,下巴,鼻孔,乃至雙眼和頭頂。
在他的面前,先是有著一連串的氣泡。那氣泡由多變少,最後漸漸化為烏有。他只覺自己變的很輕,輕的如同羽毛,直至落入到一片幽暗裡。那幽暗之中,他忽然見到許多圓形的小光斑。那光斑一點點變大,變得清晰起來。
在一片光彩之中,出現了一條巨龍。巨龍碩大的頭顱左右搖擺,雙目猶如銅鈴一般。這龍凝視著自己,他自己也凝視著巨龍。巨龍的血盆巨口,鋒利獠牙,紅色長須,金色鱗片,一切都是那樣清晰真實。
巨龍發出低沉的聲響,蕭雲帆卻無法明了他在說些什麼。那龍擺了擺頭,一個轉身,又以迅捷無倫的速度消失在那片幽暗裡。這個夢,他自兒時起,彷彿做過無數回,可這無數回里似乎都沒有這次見到的震撼。
他猛然坐起身來,額頭上大汗淋漓。這時,一雙眼睛正看著他。眼睛的主人冷冷地問道:「你是誰?叫什麼名字?」這聲音冰涼,冰涼的好像月光。蕭雲帆見對方帶著面紗,只露出一雙眼來。這雙眼很是美麗,很是迷人,卻又格外陌生。
望著這眼,他心下一片茫然,不知該怎麼回答對方,因為這時,他的腦海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了。
原來那個暴雨交加的夜晚。神秘少年阿龍以及同伴將他帶給了自己的主人。蕭雲帆昏迷不醒,發著高燒。正是眼前這個神秘女人給他喂服了湯藥,他的高燒總算退下,慢慢醒轉過來。他雖然醒轉過來,可一想起從前之事,腦袋就疼痛不已。
女人見他痛苦的神情,笑道:「你是阿龍撿回來的,他是我的奴隸,你呢,自然也是我的奴隸。」蕭雲帆只覺一陣心慌,說道:「水,我要喝水。」那女人抬起一隻手,她的隨從立刻遞過來一隻水碗。女人拿起水碗,親自送至蕭雲帆面前。
蕭雲帆問也不問,端起水便仰頭喝盡。一連要了四五碗,方才罷休,而後又道:「飯,我要吃飯。」那女人又招了招手,隨從立刻端上一個紅木漆盤,上面盛著一碗白飯,和一碟青菜豆腐。
他狼吞虎咽的吃的,女人看著他的模樣。幽幽道:「你叫什麼名字?」蕭雲帆抬起頭搖頭道:「忘記了。」面紗之下傳來幽幽的嘆息,她說道:「忘記好,人生本就有許多不如意的事,能忘便是最好的。」
蕭雲帆這一句簡單的話似乎勾起了她的某種回憶,而那回憶彷彿也是痛苦的。他吃完飯擦了擦嘴看著對方,大膽地問道:「你是誰?你叫什麼?」他話音剛落,女人身後的黑衣使者便大聲呵斥道:「住口,你不過是一個奴隸,也配知道主人的名字?」
這帶面紗的女人揚起手示意手下不必多嘴,她看著蕭雲帆道:「你只要記得我是你的主人,你的命是我救的,你必須為我效忠。記住玫瑰夫人這四個字就好。對你而言,其他的都不重要。」
玫瑰夫人頓了頓,而後道:「你以前也許有名字,可是你自己忘記了。你如今是我的奴隸,不如夫人我賜給你一個名字,你叫封塵好了。」
蕭雲帆喃喃道:「封塵。」
玫瑰夫人點頭道:「對,記好了。」說著她站起身來,身體玲瓏的曲線包裹在一件紫色鑲金邊的斗篷內。蕭雲帆閉著眼問道:「我以前是誰?」
玫瑰夫人道:「你以前是誰不重要,因為你來了這裡就和死人一樣。沒有人知道你以前的事,你也最好別打聽別人以前的事。
你是我的奴隸,做我的奴隸得明白一件事?」蕭雲帆問道:「什麼事?」玫瑰夫人道:「在這裡,靠本事吃飯。有本事的人才有資格吃飯,沒本事的人,連吃飯的資格都沒有。」速遞
蕭雲帆道:「你說的這裡又是什麼?」玫瑰夫人笑道:「這裡是幽暗之都,建在地下的城邦。而地上的那些規矩在這裡不管用。」
蕭雲帆道:「我叫封塵。我的命是你救的,我是你的奴隸。而夫人你到底要我做什麼?」玫瑰夫人道:「你要的水我給你了,你要的飯我也給你了,希望你今晚好好表現。」
說著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一扇鐵門之後,蕭雲帆心中一片迷茫,他記不起任何事,而此刻他心中惦記的事自然是這位夫人所的這件事。她讓自己好好表現,究竟是什麼意思?
幽暗潮濕的牢房內,壁龕中的油燈散發出青白色的光,那光真的如同地獄里鬼火。蕭雲帆躺在柴草上,手腕和腳腕都帶著粗重的鐐銬。他對於這些毫不放在心上,因為一個人舒舒服服吃飽飯後,周身是暖融融的,好像沐浴在一片陽光里。
玫瑰夫人將斗篷脫下,女僕桑婭接過,將之掛在牆上的鹿角上。這位玫瑰夫人實際上是暹羅人。【所謂暹羅,是中國對泰國以及東南亞等國家的古稱。明太祖朱元璋冊封大城王朝的阿瑜陀耶國王為「暹羅國王」,暹羅一詞便固定下來。】
玫瑰夫人原名叫頌西,她是被當作奴隸賣至大明,而後機緣巧合來至幽暗之都,得到主人賞識后,居然做得一方霸主。幽暗之都一共有四股勢力,這四股勢力相互牽制卻同時聽命於背後的主人。
玫瑰夫人坐下,一隻黑麵灰毛的小貓跳至她懷中。這種暹羅貓只養在皇宮與寺院之中,極為珍貴。玫瑰夫人伸手摸著貓背說道:「桑婭,今夜的斗元會,南城會派出些什麼人來?」
那女僕緩緩道:「回稟夫人,據說他們會派出黑拳擂台那邊高價買了像鐵拳,野豬王、紫燕子這樣的高手,咱們要贏估計勝面不大。」玫瑰夫人恨恨道:「咱們這四個月以來只贏過兩場,照這樣下去,夫人我投的那些金銖要虧光啊!」
桑婭臉色難堪道:「可是夫人,雷皇那邊已將這眾多高手都已買下。咱們要從他那裡挖人,豈非要出更高的價錢?你也知道以雷皇的心思,他挖到的高手又怎麼肯賣給咱們?之前咱們的鹿力劍客可是讓他們吃過苦頭的。他們好不容易這回佔了上風,又豈會放棄這個出風頭的機會?」
玫瑰夫人摘下面紗,露出一張美艷絕倫的臉。她端起一杯葡萄酒,輕輕的呡了一小口。秀眉微蹙說道:「事到如今,只能讓阿龍他們來頂頂。三十二強若占不上六個名額,那麼前面的投進去的錢就算全打了水漂。」
桑婭咬了咬嘴唇道:「夫人不是打算讓這叫封塵的小子今晚出場?可這小子大病初癒,能行么?」玫瑰夫人想了想道:「當然,咱們用田忌賽馬的辦法來對付雷皇的三支隊伍。」桑婭道:「田忌賽馬?」
玫瑰夫人道:「不錯。你不是說了雷皇的三支隊伍里有鐵拳,野豬王、紫燕子這樣的高手。以他們的實力而論,鐵拳第三,野豬王第二,紫燕子最厲害。我們只要用這封塵對付紫燕子,阿龍對付野豬王,小孟對付鐵拳。就能贏下兩場。」
桑婭道:「讓這小子和紫燕子對敵,那他豈非死的很慘?」玫瑰夫人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道:「這是他的命,一個奴隸本該有的命。到時候厚葬他就是。」玫瑰夫人口中的厚葬不過是將其屍體餵給豢養的虎狼,而尋常奴隸連餵給虎狼的資格也沒有。
蕭雲帆雙手抱著膝蓋,他望著壁龕之內青白色的光。過了很久,門打開來,一個帶著黑色頭罩的大漢對蕭雲帆道:「封塵,今晚你要好好表現。」蕭雲帆茫然道:「表現什麼?」那大漢道:「難道你不知道么?」蕭雲帆搖了搖頭。
那大漢一雙眼睛里充滿同情之色嘆息道:「自然是為夫人盡忠。」蕭雲帆道:「你說的我還是不懂。」大漢道:「過一會兒,你就會懂了,來人,給他戴上。」
兩個大漢拿起兩個半球型的面具,咔一聲扣在蕭雲帆的臉上,那冰涼的鐵皮貼在他的面頰上,這副鐵面具之上他只露出一雙眼睛和鼻孔。蕭雲帆道:「這是做什麼?」那大漢道:「你真的不知道?」蕭雲帆:「知道我還問你做什麼?」
大漢道:「送你打擂,而你今晚要面對的可是雷皇麾下最勇猛的武士,你最好祈禱被她一拳打死,否則你會死的很慘。」蕭雲帆道:「我不想打擂行不行。」大漢道:「不行。你是奴隸沒有資格挑三揀四。」蕭雲帆問道:「那你不是奴隸么?」
大漢嘿嘿一笑道:「在這幽暗之都內,人分四等。一為天,二為地,三為人,最下等的是鬼。你就是鬼,我比你高一級,我是人。」蕭雲帆道:「那我要怎麼才能做到人呢?」大漢道:「看主人的人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