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章
她背後嗖的冒出一身汗,雙手雙足冰冷如鐵,心想完了完了,本以為能僥倖逃出去,沒成想是黑吃黑,還撞見大佬們談機密,這下子自己豈不是要被滅口?
幽魂似的護法陰惻惻一笑,在賀武身邊附耳:「這麼好的皮囊,挖眼拔舌有些可惜,武爺倒不如交給我……」
白衣公子看也沒看,隨意地朝侍衛擺手,吩咐道:「拖出去做掉,別在這礙眼。」
輕描淡寫的語氣跟要捻死螞蟻似的。
賀武不言,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便由他去了。
蘇棠看侍衛冷著臉走來,眼前一片天昏地暗,喉嚨發緊喊不出一個字。刀光一閃,她跟著一抖,惶惶中發現自己還活著,腳腕卻鬆了,原來上面的麻繩已經被斬斷。
她全身僵硬,任由侍衛把自己拖走。
寨子大門外是平緩的山坡,東面有密林,潺潺溪流從山澗順勢而下。
侍衛見蘇棠雙眼空洞,手中還無意識拽著果樹枝,愣了愣。
「還吃嗎?」
蘇棠慢吞吞抬頭,眼中閃過幾分悲戚,哆嗦著嘴唇問:「最後一餐?」
侍衛聽罷不禁失笑,淡然道:「公子不會殺你的。」
「啊?」她木然動了動嘴唇,目光遲緩,好半天才恢復了點神采,仰頭去看。
不同於之前的殺伐果斷,他面色隨和,甚至開玩笑似的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咱們公子若要殺人,絕不會這般繞彎子,還特地知會一聲。依我看,寨里那些人才是死到臨頭了。」
蘇棠半信半疑望向高聳的圍欄,人影幢幢看不清晰。剛剛他還和顏悅色的,說要談買賣,這就要動手了?
侍衛的話音才落,拳腳打鬥聲、刀劍碰撞聲連綿不絕傳來,還有賀武爺詫異的怒吼,護法的慘呼,沙啞而驚懼的求饒等等,聽得蘇棠心驚肉跳。
「這、這位兄台不去幫忙么?」她看了一眼旁邊的人,營寨里的戰況是一對幾十來著?那位公子可還無恙?
「我叫韓蘊。」侍衛雙手環著胸,背靠大樹,望營寨遙遙張望,「公子出手很利落的,看樣子也差不多了,我去只會添麻煩。」
的確如他所言,打鬥聲沒一會兒便偃旗息鼓,蘇棠終於聽到那位公子的聲音,仍然清冷如常,什麼「不懂規矩」,「頂著侯府的名號干這種糟污事」……等等。
漸漸地,求饒聲低了下去,刀劍與嘶吼也銷聲匿跡,整個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一潭死水的氣氛讓蘇棠毛骨悚然,涼意從背後竄出,直直衝向頭頂。
那些人都怎麼了?
全被他殺了?
午時,灼灼艷陽迎頭而下,蘇棠卻手足冰冷,感覺不到半分暖意。
烈日刺眼至極,山寨大門的石板路折射出一片虛浮的白光,晃得人眼花繚亂。她眯著眼,餘光看見長身玉立的影子從那片虛幻的光中走出來,風姿勝雪,輕袍如雲,可白衣被血跡染紅,平白又添了幾分邪戾,行止之間妖嬈生花。
韓蘊立刻迎上前,站正身姿。
「公子。」
他點頭,眼神示意停在空地的馬車,吩咐道:「問問那些姑娘都是哪裡的,送回去。」
瑟縮在一旁的蘇棠仔細聽著,心中燃起了希望,這意思是可以走了?
可還沒來得及高興,一句冷淡的話飄進耳中,淬著冬日的嚴霜。
「你留下。」
白衣公子笑意清淡,悠悠然緩步向她走來。蘇棠戰戰兢兢咽了口唾沫,後退半步,顫巍巍仰臉看他。光影錯落之下,俊美近妖的面容陰晴不明,袖上的血跡如紅梅綻放,觸目驚心。
他的眸子布滿血絲,是暗紅色的,嗜血的顏色,還殘留著打鬥后的戾氣。臉頰掛著飛濺的血跡,氣息也還未平復,因此喘息有些粗重。偏偏那神情雲淡風輕,帶著不加掩飾的、漫不經心的坦然和清澈,一時間她竟分辨不清,此人究竟是光風霽月少年郎,還是從地獄走來的修羅。
她隱約意識到,一旦某個平衡點被打破,他會成為非常危險的存在。
「去、去哪?」
他不答,拽了人手腕就往山寨後方走,蘇棠能感覺到他手心的滾燙,還有幾分鮮血的黏膩。這一路蘇棠都沒敢反抗,更不敢問他姓名,怕知道的太多真被「咔嚓」了。
她被帶到了馬廄。
公子牽出兩匹馬,翻身上馬,示意她騎另外一匹,沒什麼好語氣地道:「跟緊點,我是不會等人的。」
很可惜,這位謫仙般的公子脾氣非常差勁。大概在他眼裡,蘇棠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沒有任何反抗和逃跑的餘地,所以輕巧地知會一句,便一騎絕塵揚鞭而去。
跑出半里路,意識到不對,又收住韁繩折了回來。
儘管害怕,但此人惡劣的態度仍然讓她禁不住腹誹,說好的不等人呢?還折回來做什麼?
「你怎麼回事?」居高臨下的清冷聲音問。
被這樣頤指氣使,蘇棠心中很是憤慨,但此人行事乖戾無常,可能真有病,她本能地懼怕,不敢硬跟他杠,怕一個不小心觸到逆鱗就慘了……
她盡量做出真誠的表情,坦白道:「我不會騎馬……」自己穿的又不是什麼王公貴族,家裡窮得連黃牛都沒有,哪來的機會學騎馬?
他皺眉,輕扯韁繩到蘇棠跟前,微微彎腰,將人一把撈上馬背。
「啊?!」
懸空的瞬間,蘇棠的心也跟著懸起來,下一刻已經結結實實坐上馬鞍。她慌亂抬頭,不小心撞上那人下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