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六章 自投羅網
阮景真、鄧悉二人認為,陳頠是太心急了,想儘快將明軍趕出去,所以才會急切地下達了立即攻擊升龍城的命令。他們二人哪裡知道,是以陳肇基、阮夢庄為首一幫老資格,擔心阮景真、鄧悉二人騎到了他們的頭上,才攛掇著陳頠下達了這道命令。
其實陳肇基、阮夢庄等人心中都清楚,站在一個國家、一個整體的角度,眼下並不是攻取升龍城的最佳時機。但站在他們個人的立場,眼下卻是攻取升龍城的最佳時機。
為什麼這麼說呢?
眼下,讓阮景真、鄧悉等人的兵馬立刻北上進攻升龍城,如果成功了,那陳肇基、阮夢庄等人便是為陳頠提供了一個極其正確的戰略性建議。阮景真、鄧悉等人率軍在外拼得你死我活,頂多也只能稱作「決勝千里之外」,而陳肇基、阮夢庄就憑著鼓動了陳頠一番,就可以稱之為「運籌帷幄之中」。那這取下升龍城的首功,應該記在陳肇基、阮夢庄二人身上。
如果進攻升龍城受挫,就當時的情況來看,這種可能性明顯更大。但對於陳肇基、阮夢庄等人來說,這也並非壞事。因為如此一來,一方面可以削弱阮景真、鄧悉的軍事實力;另外,也可以藉此打壓阮景真、鄧悉二人,讓大家都明白,擁立陳頠的首功之臣,還是陳肇基、阮夢庄他們兩個。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只要進攻升龍城,不管是勝是敗,陳肇基、阮夢庄他們兩個都是最大的贏家。
咱們小時候就學過,當國家的利益、集體的利益與個人的利益發生衝突的時候,咱們首先應該保證國家的利益、集體的利益。
在歷史上,有許多在明眼人看來十分愚蠢、甚至不可思議的事情就這麼發生了。其實,咱們只是看到了事情的表象。而事情的本質,往往是國家的利益、集體的利益與個人的利益發生了衝突,而個人由於權力太大,或者是由於一些其他原因,用犧牲了國家的利益、集體的利益的方式,來保全了他個人的利益。
陳肇基、阮夢庄這一次,就是為了維護他們自己的私利、為了鞏固他們的個人勢力,將陳頠帶進了溝里。而阮景真、鄧悉二人根本就沒弄清這背後複雜的利益關係,只是天真地以為陳頠只是犯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毛病,最終釀成了自己的悲劇。
當阮景真、鄧悉二人的聯名書放到陳頠的御案上之時,他們悲劇的命運就已經定格了。因為這份他們親筆寫下的聯名書,成了陳肇基、阮夢庄等人攻擊他們的利器。
目無君上、恣意妄為……
擁兵自重、意圖不軌……
抗旨逆上、臨陣畏縮……
彈劾阮景真、鄧悉二人的奏摺如雪片一般不斷飛向陳頠的御案。當然,這一切我說與陳肇基、阮夢庄二人沒有任何關係,傻子也不會相信。
面對鋪天蓋地而來的彈劾件和舉報信,陳頠一時沒了主意。這事兒怎麼處理呢?
對這些彈劾件置之不理,繼續放任阮景真、鄧悉二人?
還是將阮景真、鄧悉二人抓起來,讓人審問清楚?這二人都手握重兵,能拿得住他們嗎?這要是弄得不好,他們來個臨陣倒戈,又該如何是好?
沒辦法,陳頠只得問計於自己一向最信任的陳肇基、阮夢庄二人。
這個時候,陳肇基、阮夢庄二人給陳頠上了一堂生動的政治課。
陳肇基、阮夢庄二人問陳頠,眼下大陳國的地盤兒已收復一半,聖上覺得最棘手、最令人擔憂的問題是什麼?
這個問題,陳頠似乎還真是沒認真考慮過。也許在陳頠看來,眼下的問題都很棘手、都很令人擔憂,沒有一件是好處理的。
見陳頠有些茫然,陳肇基、阮夢庄二人開始對其進行循循誘導。陳肇基、阮夢庄二人先是分析了眼下的大好形勢,說各地響應自己的勢力如星火燎原之勢,而明軍已成了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日了。
緊接著,陳肇基、阮夢庄二人來了一個轉折,說眼下還是有一些問題亟需解決,倘若處理不當,極易給日後的大陳政權埋下深深的隱患。
陳肇基、阮夢庄二人告訴陳頠,雖然天下有許多勢力響應自己,但這些勢力並不真心臣服於自己。只是眼下為了對付明軍這個共同的目標,大家暫時聯合而已。倘若這些勢力形不成氣候,倒也罷了,將來有的是時間收拾他們。如果有的已經冒了頭,現在不處理,恐怕是養虎為患。
陳頠明白,陳肇基、阮夢庄二人口中所說的養虎為患,便是指的阮景真、鄧悉二人。但這二人帶兵打仗、開疆拓土,的確實是把好手,真要處理掉這二人,陳頠心中還是有些不舍。
陳肇基、阮夢庄二人看穿了陳頠的心思,他們繼續鼓動道:「咱遠的不說,就說那河靜的陳季擴。自從起兵以來,聖上對陳季擴已是相當不錯,封其為侍中,地位不在我等之下。但那陳季擴何時又聽從過聖上的調遣?倘若真有一天,讓這小子抓住機會,說不定他還會以藝宗皇帝長孫的名義,另起爐灶……」
只聽得「啪」的一聲,陳頠手中的一份奏摺掉在了地上。陳肇基、阮夢庄二人心中一陣暗喜,因為他們知道,陳頠已經動心了。他們也知道,只要一提起陳季擴,就刺到了陳頠心中的痛處。
當年,陳藝宗因為長子陳顯少了條胳膊,並未立其為帝,也未立次子陳頠,而是立了三次陳顒。陳顒死後,年僅三歲兒子的陳安繼位。兩年之後,胡季氂建立了大虞國,陳安也夭亡。
也就是說,現如今,如果要恢復陳朝的話,最合適的繼承人,本來應該是陳顒這一脈。可是自陳顒之子陳安夭亡之後,陳顒這一脈便斷了。如果按照長幼嫡系之序,似乎陳季擴這個陳藝宗的長孫才是陳朝最合適的繼承人。因此,陳季擴就成了陳頠心中永遠的痛。
見到陳頠有了反應,陳肇基、阮夢庄二人趁熱打鐵道:「聖上與陳季擴之間,必有一番爭鬥,這是遲早的事兒。而天下各地的勢力,到底是支持聖上多一些,還是支持陳季擴的多一些,也會對最終的結果造成一定的影響。而如果聖上現在對抗旨不遵的阮景真、鄧悉二人都顯得有些畏手畏腳,恐怕會讓那些騎牆觀望之輩對聖上失望,他們很可能會投入陳季擴的懷抱……」
「行了,別說了!」不待陳肇基、阮夢庄二人說完,陳頠便打斷他們道:「阮景真、鄧悉二人手握重兵,朕就是想處置他們,恐怕也不好下手呀!」
見陳頠已經心動,陳肇基、阮夢庄二人立即建議道:「聖上如果真想處置阮景真、鄧悉二人倒也不難!關鍵是聖上有沒有下這個決心?」
聽陳肇基、阮夢庄二人這麼一說,陳頠疑惑道:「二位愛卿有何高見?」
陳肇基、阮夢庄二人告訴陳頠,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處理阮景真、鄧悉二人,就是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才能成功,否則易生後患。
陳肇基、阮夢庄二人的主意是,讓陳頠下一道聖旨,召阮景真、鄧悉二人回義安詳細闡述眼下不宜攻升龍城的理由,並討論下一步的用兵方針。
阮景真、鄧悉二人既然反對立即進攻升龍城,那就依你們,但你們總得回來說明理由,並討論下一步該如何開展工作吧?
阮景真、鄧悉二人的兵馬都在寧平、南定前線,只要他們二人一回到義安,陳頠就立即將其拿下,並頒下一道聖旨,說他們二人目無君上、抗旨不遵,就地正法。
殺掉阮景真、鄧悉二人之後,立即派人派兵前去接收、整編他們兩人的軍隊。如此一來,可能會損失掉少量的忠於阮景真、鄧悉二人的嫡系軍隊,但對陳頠的總體實力影響並不大。反而因為此事之後,可以大大樹立陳頠的威望,讓那些騎牆觀望的勢力明白,大陳國只有一個皇帝,那就是陳頠。
聽了陳肇基、阮夢庄二人的主意,陳頠是陷入了深思。許久,陳頠終於是下定了決心,讓陳肇基、阮夢庄二人布置此事,他立即下達召阮景真、鄧悉二人回義安的詔書。
當阮景真、鄧悉二人收到陳頠召他們回義安議事的詔書之後,沒有任何懷疑,他們二人便帶著少量的衛兵出發了。阮景真讓長子阮景異暫時統領麾下的人馬,鄧悉讓長子鄧容暫時統領了麾下的人馬。
阮景真、鄧悉二人哪裡知道,他們這次回義安,就是自投羅網。剛入義安,阮景真、鄧悉二人便被陳肇基、阮夢庄安排的軍隊秘密逮捕。與此同時,陳肇基、阮夢庄又安排人抄了阮景真、鄧悉二人在義安的家,他們二人的家小,以及跟這二人關係密切之人,幾乎全部被擒。幽蘭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