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牧馬人
草原上比較空曠,遠遠地就能望見對面的火光,王申醒跟在芸姨身後不遠處,或許是比較匆忙,芸姨根本沒顧及到身後有人。
一路快步朝著火光的方向走去,走出十多里才到對面的營帳。
和窩棚區不同,這裡的營帳帳布面上印有圖騰,營帳外有籬笆,籬笆外有把守,營帳旁的廄里有馬。
看著芸姨能從正門走進去,王申醒知道,芸姨帶回來的那些肉不會是偷的,也絕不是靠武力得來的。
雖然看不清那些把守的長相,但看著那些人身上穿戴的皮製品和聞著夜風送來的腥膻味,王申醒就知道,這些人應該就是草原上的霸主——牧馬人。
記憶中,他曾經在附屬學院了解到牧馬人的情況,這些人屬於游牧民族,能夠在永延里之外生存這麼久,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在於他們有幾代人傳承下來的對抗喪屍的密法。或許永延里的人也能知道這種密法,只是王申醒的級別有限,很多事情都遠超出他的許可權。畢竟,永延里內真正的秘密都在第一都。
定了定神,王申醒看見芸姨一進去,就有幾個男的站起來,這些人大體是身材魁梧,對芸姨的到來似乎格外熱情。
一個看起來格外高大的牧馬男人直接一把摟住芸姨的腰,順勢扛在肩上,單手將她抱回帳篷里。
帳外看來,火光躍動,浮世歡騰。晚風直把芸姨的嬌笑聲生生送到了不遠處王申醒的耳朵里。
原來……是這樣。
沒什麼好看的了,隱在夜色中的王申醒朝著回頭路走著,心中五味雜陳。想的更多的不是芸姨,而是小道童。
窩棚區的難民最近對王申醒愈發友好,漸漸地話就多了。有個大娘說小道童本來不生活在窩棚區,是半年前芸姨看她嬌憨可愛,將她撿回來的。當時窩棚區口糧不多,很多人不同意養這個小娃娃,一向心疼口糧的芸姨卻說留著這孩子有用。
「有用……」王申醒搖搖頭,本以為有用的是小道童打獵的本領,現在……或許芸姨收留小道童另有所圖。
王申醒甚至不敢繼續往下想。
大步朝著回窩棚區的方向走去。
……
月亮像一個碩大的銀盤,高高的掛在樹梢上,繁星漫天,夜空如幕布。
夜幕中一個年邁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走著,他時不時的回頭看看陷入熟睡中的窩棚區,看起來生怕有誰醒著發現了他的離開。
晚風有些涼,吹起老頭的白色鬍鬚和單薄麻衣,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白鬍子老頭的前面是一片樹叢,像是與人有約似的,老頭特意加快了腳步,走進樹叢中。
「吁……」韁繩一勒,馬蹄在灌木叢間亂踏出一片狼藉。
一個少女順勢從馬背下來,梳理了一下裹在身上的皮製短裙,又從馬背上拿下來一個布袋,拍拍馬頸道,「安巴,別亂叫,容易把不相干的人吵來。」
那馬匹像是有靈性似的,甩了甩鬃毛,低頭吃著夜草。
白鬍子老頭看見少女的時候眼前一亮,滿眼慈愛的走上前去。
「又長個了,安蘇。」白鬍子老頭輕拍著少女的頭。
此時的安蘇沒有了馬背上的孤傲,倒像是個聽話的幼童,乖巧道,「老爹,據哨探說,最近喪屍在這一帶經常出沒,所有人都在收拾行囊等待轉移的指令,我們部落的糧食也遭到了限制……即使是我,也只能拿出來一袋稻米……」
白鬍子老頭欣慰的笑了笑,「孩子,你安全就好,窩棚區的事情有老爹想辦法,你在馬人部落不容易,答應老爹,要照顧好你自己。」
「那你先把這袋米收下。」少女年紀不大,說話的語氣卻已經比剛才凌厲了不少,似乎不打算讓白鬍子老頭有半分的回絕。
老頭嘆息著接過米袋,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急忙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展開是十幾粒梅子,「你最愛這梅子,前兩天我進山發現了它們,早春時節天還冷,就摘到這麼點,安蘇,我的孩子,你帶回去被發現也不好,就現在吃吧。」
安蘇雙手接過梅子,多年馬背馳騁讓她早已經沒有淚了,只有心中微暖,剛要將梅子放進嘴裡,英氣的眉眼忽然一眯縫,拿起馬鞭隨手一揚。只見這鞭子就像一隻毒蛇一樣,朝著一旁的灌木衝去,整套動作速度之快,遠遠超出白鬍子老頭的反應。
等到老頭緩過神來,這毒蛇一樣的鞭子已經牢牢的纏住一個人的腳脖,將這人單腿倒吊在樹杈上。
白鬍子老頭微眯昏花的老眼,定睛一看,這倒霉蛋不是別人,正是窩棚區的王申醒,一臉驚訝的上前走去,「你……怎麼在這?」
王申醒並不是要故意偷聽白鬍子老頭的談話,只是剛才跟蹤芸姨回來的路上突然尿急,就選在了這灌木叢隱秘處解手,沒想到誤打誤撞看見了白鬍子老頭,為防跟蹤芸姨的事情被老頭髮現,本打算躲在樹叢中避過去,沒想到又出現一個牧馬人少女,兩人的談話被王申醒完完整整的聽了一遍,正想轉身離開的他竟然直接被安蘇抓住。
倒吊著的王申醒只感覺頭部充血,雙手捂著頭道,「我就是尿急起夜,快叫這丫頭放開我。」
老頭看了安蘇一眼,安蘇的面孔卻一臉決絕,「這人不能留,會成禍患的。」
「誒呀,這人我認識,半個月前進窩棚區的,他絕不是馬人部落的,孩子,放過他吧。」白鬍子老頭抓著安蘇的胳膊往下按。
老爹都這麼說,安蘇只好手腕一抖,將王申醒惡狠狠地摔在地上。
不料王申醒順勢一個前滾翻直接從地上站起來。
氣沒撒成,安蘇頓時火氣上涌,「今天的事情如果你敢說出去,我就割了你的舌頭!」說著安蘇拔出靴筒中的彎刀,在半空中劃了一道銀色的弧線。
王申醒卻沒有半點驚恐,反而是一臉玩味的看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牧馬人部落,「你雖然厲害,可我也能比劃兩下,估計你一時半會也殺不了我。只要我們這邊動靜大點,牧馬人就會驚醒,部落就會有哨探出來查看。我只是窩棚區的一個平民,而你……不光是在牧馬人部落能夠立足,說不定還是一個小頭目。」
目光上下打量著安蘇,這女孩黝黑的臉蛋長得倒還不錯,可在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情況下,牧馬人絕對不會平白無故養一個女孩,不然芸姨這麼多年也絕不會還在窩棚區裡面過活。這個女孩的小臂和小腿上都有凸起的肌肉,再加上反應極快的身手足可以說明她是個不折不扣的「鐵娘子」了。
安蘇目光中看起來有些許凌厲,王申醒繼續說道,「不過無妨,我剛才藏在樹叢的時候沒招來馬人,被你吊起來的時候也沒招來馬人,現在就更不會招他們,放心。」
白鬍子也拉著安蘇上馬,「孩子你快走吧,這次你離開的時間有點長了,我怕牧馬人會起疑心,你放心我保證他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馬背上的安蘇難免還是回頭看了看王申醒,遲疑了一下,還是聽白鬍子的話拉起韁繩離開了。
白鬍子老頭看著安蘇離開的背影,對身邊的王申醒說道,「她是個可憐的孩子,也是個好孩子,希望你……」
「你放心,我知道利害。」王申醒的表情忽然凝重,「不過說真的,他們牧馬人部落都要撤離了,我只是擔心窩棚區是不是也得撤走。」
白鬍子看起來也是憂心忡忡,幾年前他看此處還算安全,就在這建立了窩棚區,後來牧馬人也發現了這塊地方,雖然馬人部落經常遷居,但也幾乎沒怎麼走遠過。
可這一次不同,安蘇說的是,撤離。
「我再想想。」白鬍子老頭佝僂著背,緩緩地往窩棚區的方向走去。
……
第二天清晨,王申醒從自己窩棚出來的時候,小道童已經撿了一捆柴。
窩棚區的老人們早就醒來,芸姨也一如既往地從牧馬人的床上趕回了窩棚區,窩棚區眾人全部在場,紛紛圍在高高架起的鐵鍋旁。
看著鍋里的水不斷地咕嘟冒泡,小道童乖乖的坐在王申醒的旁邊,看著前兩天囤下的肉翻騰生香。
「咕嘟」小道童吞咽口水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以往早就大快朵頤的眾人,此時正在等候白鬍子老頭的一聲令下。
然而老頭並沒有拿起大碗,反而是一臉嚴肅的環視了一周。
「我……」白鬍子老頭低頭苦笑一聲,「我有事想問大家。」
「我想問大家,肯不肯走。」
這一句話,窩棚區的眾人頓時炸開了鍋。
「走?咱們去哪?」一個捧著粗瓷大碗的銀髮老婦一臉驚恐地看著白鬍子。
「就是啊,咱從沒離開過這裡,大家都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您為啥突然要走?」另一個老頭提著半截空褲管對著白鬍子說道,「您這不是要了我這老瘸腿的命了嗎!」
白鬍子老頭沉吟片刻,一字一頓道,「不走……就成腐肉。」
整個窩棚區頓時嘩然一片,瘸腿老頭的瞳孔瞬間放大,像是想起什麼最為驚恐的東西一樣,「你是說……你是說那些傢伙要來了?」
白鬍子嘆息著點頭。
「啊!!!」得到了白鬍子的肯定答案,瘸腿老頭頓時像是發瘋一樣抓狂,「那些傢伙要來了,咱們誰都活不成……活不成啦!」
瘸腿老頭撐著一條腿,拿著拐杖的手在半空中亂晃,整個人跌坐在燒好肉塊的大鍋中,沸水燒著瘸腿的皮肉,那傢伙卻像沒有任何感覺一樣,尖銳的聲音哭嚎著,「它們……它們會把我們堆成屍山的!咱們誰都活不成啦!」
有幾個理智還在的窩棚區貧民想要把這個瘸腿老頭拉出來,卻都因為瘸腿老頭半空中胡亂揮舞的拐杖而無法靠近,直到一鍋肉湯與瘸腿老頭的血肉混合在一起。
在眾人人心惶惶的時候,芸姨站起身,她看起來一臉疲憊,眼神不乏堅定。
「我們必須走,走不動也要走,走或許會死,但不撤一定會變成……它們。至於去哪……」說道這裡的時候,芸姨的眼神有些閃躲,「再過三天,牧馬人都會撤離,我們跟著他們的部落,即使走的慢,也總好過在這地方等死。」
芸姨開口,眾人只能惶惶的點頭,他們都懂得,時值春季,這地方水草豐沛,牧馬人會在這個時節離開這樣的寶地,必定是喪屍即將大量來襲,不得不走了。
至於芸姨的消息來源,大家也都深信不疑,畢竟芸姨晚上出去的事情早已經成為公開的秘密,只不過誰都不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