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折傘
馬車裡的秦挽聽見這一句話,一怔。
忙下了馬車,走到方才那個說話的人面前問:「你方才說什麼?這遷的是誰的靈?」
方才說話的那人原本是同好友在一起吃早飯,見秦挽過來問他,看她打扮也像是富家小姐,便客氣的道:「小姐足不出戶,對於燕京城的事知道的定是少之又少,我告訴你啊,這段時間以來,燕京城最為出名的便是劉府。前段時間劉二少的前妻,投湖自盡了。」
「投湖自盡?!」秦挽震驚道,明明她是被人害死的,怎麼會成了自盡呢?
那人不知秦挽心中所想,繼續又道:「做出那種不要臉的事,怎麼還有臉活在世上?竟然還去府衙擊鼓鳴冤,劉二少的心腸也夠好了,念及六年的夫妻,死了還不忘把屍體從府衙要回來遷回王氏的盛京老家。」
那人朋友道:「可不是嘛,這兩日,整個燕京城的人都在誇劉二少是菩薩轉世呢,劉府的生意,這兩天可是蒸蒸日上啊。」
正說著間,靈車從這方而過,秦挽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馬車上的那口棺材看,那裡面,放著的是她的屍體……
當日,劉楓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浮上心頭,心中更是義憤難耐!
投湖自盡?多麼可笑啊,明明一切都是他劉楓設計好的,明明是他劉楓殺了人,現在他這個殺人兇手卻充當好人,為她遷靈?
「要我說啊也就是這劉二少心腸好,若是我老婆做了這些事,我定要把她凌遲也不足以泄心頭之恨!」
「你懂什麼?!」秦挽忽然轉頭,惡狠狠的看向說話的那人,她目光冰冷猶如冰凍三尺的汪潭,一字字道:「你們凡事看到的只是表面,沒有親身經歷其中,又有什麼資格,拿那些惡毒的話去評判一個陌生人?!」
「二小姐。」素香連忙上前挽住她道:「時辰不早了,咱們該走了。」
說著,拉著秦挽上了馬車。
等秦挽上了馬車之後,兩人方反應過來,對著秦挽的馬車,罵罵咧咧道:「什麼啊這是?她是不是瘋了?」
這一幕就像是仍入大海里的一粒石子,激不起任何的風浪。然而,就在那兩人一桌之隔的另一張桌子,一個身穿白衣的少年,怔然回頭,看著秦挽馬車消失的方向,久久無法回神。
秦挽上了馬車后,仍舊無法平復自己的心。
她從來沒有想過,劉楓的行事作風會如此,殺了她之後還故作好人,以此贏得燕京人的心,藉此一事,增漲他的生意。
死後,還不忘利用她!
恨意的種子悄然在心底萌發,她坐在馬車裡,惡狠狠的想,若是有朝一日,定要讓他血債血償!
——
在廣華寺的日子,過的平淡無波,有素香在,張嬤嬤與那兩個丫頭做事也沒有以前的懶散。
只是,如秦挽在相府之前所想一樣,眼看著過兩日便要過年了,還沒有要讓她回去之象。
漸漸的,張嬤嬤與那兩個丫頭有些坐不住了。
素香倒還沉穩,怕秦挽傷心,便也安慰上幾句。
若說傷心,秦挽倒是沒有多少,空下來的時間,她一直在想該如何風光的回相府。
今日一早,下了雪,張嬤嬤不知去往何處偷了懶,兩個丫頭見張嬤嬤不幹,也都生了惰意,草草的整理了一番,便也下去了。
唯有素香在一旁盡心的伺候著,想來秦老太太喜歡她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聽說,廣華寺後山種有十里紅梅,如今也該開了吧。」秦挽道:「素香,不如我們一起去賞梅吧?」
若說窩在屋子裡看到那兩個丫頭們懶散的樣子,便是一肚子的氣,素香想了想,便取了斗篷為秦挽披上,與她一同出了門。
大雪飄飄,雪路難行,中途在經過一間竹屋時,忽的聽聞一聲:「世間所有的心病,都是心有鬱結,鬱結難開,卻也好解。一難一易,全憑施主自身的意願,施主若是不肯就此打開心中鬱結,怕是連佛祖也幫不了你。」
「這些道理我都知道,只是……」很長一段世間的沉默,沉重的聲音再次響起:「怕是我的鬱結,此生再難以解開了……」
隔著一層竹竿築起的牆,透過縫隙,秦挽看不清屋子裡的是何人,只知道是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年,心有鬱結向住持開導。
世間萬病皆有葯可醫,唯有心病無葯可醫。
一陣冷風吹起,秦挽縮了縮脖子,繼續前行。
後山紅梅賞景最佳觀賞點,坐落在廣華寺後院的一處最高出,百層石階延伸往上,便是一座雅亭,供人坐下觀賞滿山紅梅。
秦挽與素香到達亭子里時,亭子里的石桌上,擺放了筆墨紙硯,像是方才有人在此寫字賞梅,但是不知何故中途離去,就連東西都未曾收。
素香問:「二小姐,要不要把東西收一下?」
秦挽道:「放著吧,不是咱們的東西,也不影響咱們賞梅。」
素香點頭,秦挽走過去,目光不經意掃了那張被紙硯壓平的紙張,上頭濃墨所書寫的楷書小字,一筆一劃,皆能看出寫字之人的文底豐厚。
上書所寫正是一首賞梅詩。
底下的書寫人:昱珩。
秦挽只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卻一時間實在想不起來,便也不再執著,將注意力集中在滿山的紅梅之上。
在盛京城時,就曾聽聞過廣華寺的十里紅梅,入燕京城之後一直想來看一看,但是生意場上的事情實在是太多,抽不出來空。
沒有想到,如今親眼看到了漫山的紅梅,卻是以另外一個人的身體。
「二小姐看看,好不好看?」素香忽然將一隻紙折的傘放到了她的面前,秦挽回神,問:「哪來的?」
素香道:「方才在地上撿的,想來也是誰隨意折成的,覺得不好便丟了。」
的確,這個折傘折的並不好,雖是紙張折成的不能有高要求,但是傘褶子和傘柄,最起碼要連上可以開開合合的吧?
秦挽從素香手中接過,把它重新抖開來重新去折。
素香問:「二小姐也會折這些玩意?」
秦挽道:「民間的小玩意嘛,當然是知道的。」不大一會兒,原本被攤開來皺皺巴巴的紙張,竟然真的變成了一個如真的一樣的紙傘。
紙傘能開能合,同真的一模一樣,只不過是縮小了的。
秦挽兩指捏著紙傘,不停的轉著,腦海里想起自己曾經與妹妹一起摺紙的場景,仿若如昨日,那種閨閣姐妹中的美好,讓她不自覺的笑了。
「你們是誰,好大的膽子竟然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