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神族聖女之死

滿天星辰在這一刻變得格外冷清，無數道細碎的光束頃刻間從上落下，讓魔軍無形中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壓力，骨子裡攜帶的那股天生畏懼因此油然而生，令原本氣勢洶洶的陣勢徹底被打亂。

「據說神主乃天地萬物之神，可超控萬物，將世間所有化為自身力量，如今看來所言非虛，他現在掌控了星辰之力，只要他一念下，我們將無路可逃！」

「早知道這個神主如傳說般那麼厲害，說什麼我也不願意來！」

「是啊，雖然魔族不容於世，遭三界所棄，可總歸好死不如賴活著！」

「就是就是，與其去送死，不如留在魔界平淡度日，只要不踏出魔界，還是能夠像祖輩一樣過完一生。」

軍心已散，未戰先敗，魔族十大魔將卻依舊十分冷靜應對，不急不惱。

他們十個身著統一的黑袍，臉上都戴有一張漆黑的獠牙鬼面具，一件件暗黑色的斗篷遮蓋住了他們滿頭散亂的長發，若無人出聲根本無法分辨誰是誰。

「呵呵，不愧是神主，一出手就亂了吾方軍心。」說話的是十大魔將之一魅魔，他似笑非笑，聲如相貌亦柔亦剛，魅惑無窮，是以魅惑攻心之術出名。

「吾族無心挑起戰事，倘若你們此時退去還來得及。」一位白衣神者寧和說道，他素以仁厚賢名遠播，不講對錯，只論因果，知錯能改方能得到他的寬恕。

他的話一落下，魅魔嘴角的笑意深了幾分，無所忌憚的說道：「寧和君，都到了這個時候，你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你認為我們還有路可以退嗎？」

寧和答道：「只要你們願意，前面就有一條光明大道。」

「呵呵。」魅魔不屑又無奈的笑道：「寧和君，你還真是一點也沒變啊，還是跟以前一樣思想單純，不管什麼都想得那般簡單！呵呵呵，你願意，那你身邊的神主可願意？」

「神主，他……」寧和扭頭看向身旁的天宸，眼中隱隱含有一絲期盼：「神主，可否？」

天宸神情淡然幽冷，瞥了一眼身側的寧和后又移轉到瑩玉身上，聲音冷如寒冰般落下：「放了她。」

魅魔看了一眼瑩玉，肆意的笑道：「她啊，我倒是差點忘了，她可是在宇宙中孕育了數億年，你們神族等了那麼多年才好不容易誕生的聖女呀！放了她？笑話！呵呵呵……有了她我才能更加毫無忌憚，又怎會放了她！想讓我們不戰而退，絕無可能！」

寧和眉頭微皺，面帶惋惜道:「魅魔，你可要想清楚了，神魔一旦開戰，便會生靈塗炭，到時你們魔族將再無退路。」

魅魔冷聲一笑：「退路，我們不需要……」

「魅魔……」

寧和忍不住想再次勸他時，十大魔將之一魑魔出聲了：「二弟，少跟他廢話。」

「大哥。」魅魔咬牙，半闔眼瞼，靜了片刻沉聲道：「我知道。」

他握緊手中的摺扇，眼底劃過一絲不忍，心底暗自說道：「寧和君，抱歉，我要失信了。」

魅魔低頭瞧了一眼紫衣給他的東西，是一個透明的球體，裡面裝的是一縷瑩玉是神識，只要將它的捏碎，瑩玉就會徹底失控，徹底淪為眼裡只有殺戮的工具。

「二弟！莫要猶豫，心慈手軟不該是我們魔族擁有的。」魑魔厲聲提醒他。

「是，大哥。」

他用力捏碎手心的光球之後，瑩玉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眼神空洞，泛著紅光。

「去，給我殺了他們。」

她接到指令后，眨眼間閃到神軍之中，不過須臾周圍便燃起了漫天混沌之火，無數天兵轉瞬身形俱散，而她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獃滯，似狂魔亂舞般廝殺著，殺死的天兵越多她眼中的紅光越深。

「玉兒，停下！」

一句清冷若冰玉的話聲響起之時，她的動作猛然一滯，轉身看向一身雪袍清冷飄然出塵的天宸，眸中的紅光漸漸淡去，空洞的眼神里浮現出異樣的情緒波動。

「不好，他似乎喚醒了她的神智。」魘魔略顯焦急的說道。

魅魔心裡似喜似憂，說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麼，還未等他理清思緒，魑魔已開口：「九弟，你可有辦法阻止。」

魘魔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說道：「她的記憶早被我封在了記憶球內，卻還是能讓神主輕易喚醒神智，我想除了她的意念很強之外，就只有他們之間的關係非同尋常這種可能。如今，我只能干擾她的意志，將灌入腦海中的記憶發揮到極致，完全洗腦她。」

他說著就開始行動，運轉起詭異飄渺的夢魘之力超控了她的識海，又快速擾亂她的意志，並抹去了她的意識，再將他灌入的血腥記憶放大無數倍。

這一切他不僅做的很隱秘，還用最短的時間完成了幾乎不能完成的事，等有人發現不對勁之時，已經晚了。

瑩玉只感覺腦袋轟轟作響，眼前是滿地屍體，血流成河。

在她的記憶里，她是南國公主，從小被捧在手心裡長大。

忽然有一天，發生了一場戰爭，導致她國破家亡，至親之人受盡侮辱而死，而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母后、皇姐、宮女死在別人的刀下、胯下，卻沒有能力去阻止。

那個時候她真的好怕好怕，躲在角落裡不敢出來，最後仍舊不能倖免被人發現，只不過她比親人們稍微幸運了那麼一點點，抓住她的是一位少年將軍，長得眉清目秀。

他並沒有對自己做什麼，只是默不作聲的朝她伸出了手而已。她既慌亂又錯愕，懵懵懂懂的將手放入他的掌心，被他握住拉進了懷中。

事後，他把她照顧的無微不至，對她沒有一絲不禁和逾越之舉。

原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卻不料等他班師回朝不久后，他親手將她送入了另一個人的懷裡，據聞那個人是權傾朝野的王爺，性格殘暴又喜歡玩弄女人。

那一刻她又怕又不敢反抗，只能乖乖的接受現實。

後來，她經過無數個日夜的掙扎，不斷說服自己他不是有意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只不過在她親眼看見他將別的女人攬入懷中，溫柔深情的說起情話時，她才方知自己是多麼可笑，多麼愚蠢，多麼的自欺欺人。

接下來的每日，她不旦會被府上的姬妾奴僕嘲笑戲弄，還罵她異想天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像將軍那般優秀的人只有她們朝中最尊貴的嫡長公主才配得上，不是她這種亡國之奴能肖想的。

她入府幾月，表面上王爺對她禮遇有加，卻從來都沒有碰過她，試問一個連王爺都不屑一碰的女人，將軍怎麼可能會要。

面對那些人的嘲諷和打擊，她幾乎陷入瘋狂，甚至後來還被將軍利用，引出了她唯一存活於世的三皇兄，併當著她的面親手將其斬殺。

那一瞬間，她感覺天塌了下來，又悲痛又絕望，恨意滔天的撲向了他，還沒將他撕碎就反被他一劍穿心。

下一刻，她化作厲鬼殺死了他，看著周圍的士兵令她想起了國破家亡時的畫面，讓她心中的殺意不斷疊加，憤然揮劍斬去。

現實中，瑩玉將天兵當成仇人，憤怒的砍殺著。

眾魔軍看得熱血沸騰，一時間軍心大振，得到十大魔將之首魑魔的命令后，前呼后應的一擁而上。

「沖！殺過去，滅了他們！」

有史以來第一場神魔大戰就這樣拉開了帷幕，滿天的白光與黑光交錯縱橫著，而被圍在神魔大軍中的瑩玉已分不清對錯，眼底只有一個殺字，不論是黑和白統統殺光不留。

天宸負手而立，站在兩軍交戰的戰場中紋絲未動，清冷的眸光里溢出一絲悲憫，他最不願看到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世人只知父神，卻不知他神之尊者天宸，在他眼中沒有神魔正邪之分，因為這三千世界宇宙太空，黑與白皆由他而生，是他創造了這個世界。

父神是天下人的父神，卻不是神與魔的父神。

魔軍正殺的興奮時看見倒下的不光是天兵，還有許多魔兵，不明原因的紛紛向同一個方向看去，瞧見瑩玉宛如來自地獄的魔鬼般瘋狂的殺戮著，愣是看傻了他們的眼。

「這……」

「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她……」

魅魔清楚的知道她失控了，而且還有入魔的跡象，若放任她繼續這麼下去，他們魔族的死亡慘度不會比神族差。

他衝上前去想要制服她，不僅沒有成功，反而差點死在她的劍下。

魅魔傻愣的瞪著憑空出現，替他擋下致命一擊的身影失了神。

等他回神之際，瑩玉已抽回劍朝他處飛去。

「寧和君！」他倏然瞪大了雙眼，飛快的跑上去接住那具往地上倒去的身軀，緊緊的摟在懷裡：「寧和君，不！你不會有事的。」

寧和忍著痛勉強的扯出一個笑容，柔聲說道：「一陽，答應我，此後遠離是非，不要在摻合到這些事來。」

「好好好，我答應你，只要你好好活著，我什麼都答應你。你還記得嗎，曾經我們說好過，等有緣再見便要一起遊山玩水，浪跡天涯。這次，等你傷好后，我便脫離魔族，隨你一起隱世，遊走三界四海八荒。」

寧和欣慰的露出淺笑，眸底含著不舍與遺憾說道：「對不起了，一陽，我不能陪你一起遊山玩水，看盡世間繁華了。」

話落，他的身體漸漸變成透明狀。

「不，不要……」

忽然，他的身體粉碎，化作無數光點消散。

魅魔崩潰了，大聲的喊道：「寧和君!」

另一邊，天宸已制住瑩玉，兩指點在她的眉心，潔白的光芒從他指間流出，飛入她的識海。

夢境中，她的身子彷彿被定住，無力行動，就在她要掙扎之際，一個黑色身影出現在她面前，她清楚記得這個人的容顏，是北國王爺慕容野。

「王爺……」

慕容野的眸里隱隱藏著痛楚，無奈的對她說：「明珠，收手吧。」

她像個不聽話的小孩一樣，歇斯底里的拒絕道：「我不！」

「明珠，你還記得十年前的那個雪夜嗎？那是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那日我在南國被人追殺，逃到一間破廟裡，生死垂危，是出宮玩耍的你救了我……」

「是你！原來是你，難怪……」她失神了片刻，隨後低聲一笑：「呵呵呵！我記得，我當然記得，我還記得你傷好后，我們分別時你曾說過等我長大以後會回來娶我，可我等了六年等來是什麼，是你們北國滅了我南國！」

「明珠，對不起！我知道現在不管說什麼都無濟於事，你也聽不進去。如果能讓你消恨，我願意將我這條命賠給你，陪給你們南國。」他說完就取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入自己的胸口。

她始料未及，看著這一幕傻了眼，心底一時間百感交集，很不是滋味：「你這個傻子，你以為你自殘我就會原諒你嗎？我南國上千萬的人命豈是你一人抵消得了的！慕容野，我告訴你，就算你真的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原諒你，絕不會原諒你們北國對我南國的滅國之仇！」

恍惚間，她不由的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內心的狂躁很快的被壓了下來。

迷濛中，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漸漸的和黑色身影重疊后又消散。

現實里，瑩玉眼中的紅光褪去，空洞的眼神也恢復了光彩，清晰的看清了眼前身影，一襲雪袍不染纖塵，如畫的玉顏舉世無雙，清冷的瞳孔中映有她的容貌。

「宸哥哥……」

瑩玉轉身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魘魔，輕聲說道：「謝謝你，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夢境，讓我明白什麼才是對我最重要的，值得我用命去守護。」

她環顧了一遍四周，將滿地殘屍盡收眼底，那雙歷經滄桑的眸子微微濕潤，回身時朝天宸跪了下來：「宸哥哥，對不起！玉兒知錯，求你責罰。」

過了一會兒后，她沒能聽到他的聲落，便抬首望向他，瞧見他那清冷淡然的眸中比往日里多了一絲愁色，似捨不得怪她又無法忽視她所犯下的過錯。

忽然，她笑了，笑得釋然，難掩眸里若隱若現的淚光。

「我知道了，知道該怎麼做。」

她起身扭頭決然的朝前走了十幾步，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玉兒！」

瑩玉回身看去，是幽冥月朝她跑來的身影。

在他離自己只有幾步的距離之際，她立馬幻出一道光牆擋在他們中間，阻止了他前進的步伐。

幽冥月看著此時此刻的瑩玉心裡有種不祥預感，面帶慌色的問道：「玉兒，你這是要做什麼？」

瑩玉瞥了一眼他身後紫衣，朝他淡淡的笑了笑：「永別了，冥月。謝謝你讓我知道什麼是喜歡，若有來世只願相逢亦陌路。」

瞧著漸漸後退的身影，他的心更加的慌亂了：「玉兒，不，我不許！」

「世人只知我是在宇宙中孕育了數億年的鴻蒙之靈，一把可以除去神主的武器，卻不知這一切的緣由因果。」

瑩玉轉身背向他，繼續說著：「起初我也不知道，不知自己是誰，為何而來，為什麼第一眼看見的是他，而不是別人，後來我知道了，知道自己原本是他心中的一抹心魂，不知不覺中有了自我意識，叛離了本體，逃到銀河外的一處幽暗之地，歷經數億年才得以修成人形，卻忘記了他，也不知當時是自己幸運的逃脫，還是他有意放我離去。」

她忽地抬頭望著星空，深吸了一口氣嘆道：「現在想來，這或許就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吧！沒有他就沒有我，如果這個世上只能存其一，我希望消失的那個是我。」

「一切因我而起，便由我來結束吧。冥月，我不恨你，也不怪其他人，我走後你也無需因此自責。」

瑩玉的身體慢慢的浮上了半空，隨後她闔上雙眸施咒：「以我神魂為媒，以我血軀祭天地，換神魔亡靈新生……」

紫衣望著半空中的瑩玉，不解的皺起眉頭，小聲呢喃道：「這是咒術中四大禁術之一的捨身獻魂咒？不該啊！我記得因該是捨身獻魂，為何她會反過來舍魂獻身？這能行嗎？」

「不！」幽冥月驚愕的瞪大眼眸，不顧一切的拚命打破了光牆，只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漫天的混沌之火染白了半邊天，而她的身形在火海中化為了烏有，只留給了他一片清風。

「不！玉兒……」

在他聽到紫衣說她隨魔軍去了玉宮后，他便立馬朝這裡趕來，不僅來晚了，還沒能阻止自己最不願看到的事情發生。

他悔啊，怨啊，恨啊！悔自己當時為什麼要放她離開，怨自己為什麼沒能留住她，恨自己沒用，為什麼救不了，只能看著她在他面前神形俱滅，魂歸天地。

幽冥月悲痛欲絕的跪到地上，眼中的光芒一點點流逝，彷彿是失去了靈魂一般。

混沌之火消散后，滿天流光劃下，一枚白色玉令隨之落入天宸手中，而幽冥月的腳邊也多出了一條項鏈，他清楚的記得那是瑩玉一直戴在脖子上的五色花墜項鏈，頓時他眼眶微紅，一滴血淚滑落，雙手顫抖的捧起那條項鏈。

無數流光所過之處多出了許多屍體，是已魂飛魄散的天兵和魔兵們，詛咒之力將他們散去的魂魄重新聚集起來，讓他們得以新生。

紫衣訝異的看著眼前這神奇的一幕，那些活過來的天兵與魔兵一個個從地上爬起來，身上沒有任何傷痕和後遺症。

「成功了？這怎麼可能！」

沒死的魔族皆處於驚訝中，只有魅魔滿臉欣喜，到處尋找寧和的身影，最後卻一無所獲。

「怎麼回事？他們都活了過來，為何不見寧和君？寧和寧和！寧和……」

「魅魔，寧和是上神，不同於他們，神族聖女逆轉的詛咒之力再強，也救活不了他。」

紫衣不咸不淡的話砸入他耳中，令魅魔近乎陷入癲狂：「不，我不信！寧和，我們不是說好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嗎，你回來，回來啊！」

他一遍又一遍的在魔軍神軍之中徘徊，尋找著寧和，只不過還是未能找到屬於他的身影，卻仍舊不死心的跑到天宸身前問道：「神主，你告訴我，寧和是不是真的死了，就連詛咒之力也救不了他，他再也回不來了？」

天宸握緊手裡的時空令，淡漠的眸子輕輕掃過魅魔：「是，也不是。」

「神主的意思是？」

「她逆轉了捨身獻魂咒的同時，咒術本身也會失去一定的效果，雖然她已儘力彌補了這一點缺陷，但以她的修為還不足以達到復活寧和的能力。」天宸解釋道。

「為何？她為什麼要逆轉咒術？」他不甘的問他。

天宸眼帘微垂，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冷冷說道：「你們走吧，這裡不歡迎你們，趁本尊還沒有改變主意之前離開。從今往後，無論神魔不得踏入玉宮一步，否者神魂俱滅，永不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