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獵殺
兩個饢一壺茶餵飽飽的南宮月生開始了看似漫無目的的漫步,實則是在觀察周遭大街小巷身藏兵刃的江湖客,並從細節推斷哪些人出自吳府。
他此時身處的街道與剛才吃朝食的地兒隔了幾條巷子,雖然僅隔了幾條巷子,但街邊賣東西的種類已經變得複雜多樣與高檔了起來,一張撒了芝麻的饢直接賣到五文錢,簡直離譜。
可這些並不是南宮月生關注的重點,他關注的,是這條主路上與當地幫派人員混在一起,三三兩兩或站或坐的武者。這些人,應該就是從吳府散出來盯梢的。兩邊延伸出去的巷口都有一批,他們像是以南城某一點為中心,擴散出來的一張疏而不漏的大網。
其中最難對付的自然是吳府原本的門客與在江湖上小有名氣的為賞金而來的武者,像催山棍霍不平、紅鬼兄弟等,自忖有能力獨攬賞金,不許其他任何人跟著,要麼單獨把持著一條街,要麼城裡城外的到處溜達。
這些人自然不是南宮月生的目標,他要找的是狼群里的小綿羊,是打腫臉充胖子,豬鼻子里插蔥裝象的廢物。
最終又過了幾條街,一名夾在兩名幫派打手中間的年輕劍客落在了南宮月生眼中。
至於為什麼是此人,原因很簡單:
年輕劍客步履輕浮,雙肩鬆散,表現出其內力孱弱且不具外功修為。與幫派打手間的聊天除了不斷吹噓他某位不知名的高手友人,給自己臉上貼金外,不談及任何自身修為武藝。就連手中那把劍,鎏金鑲珠的都像極了銀樣鑞槍頭。
吹牛還在繼續,年輕劍客說得滿面紅光,甚至故意將聲音抬高,試圖吸引周邊的一些年輕女子。
另一邊,南宮月生目視前方,表現自然地逐步靠近,一股凜然氣勢自行散出,隨距離縮短而愈發迫人。
這是難以掩飾的,哪怕心性修為皆臻至化境成就一流圓滿,或經過特殊訓練隱藏、轉移意念,都可能被人察覺,難有萬無一失。
雙方距離不斷拉近。
十步......
年輕劍客還在毫不避諱地吹牛。
七步......
身後巷尾,與前方巷口間視野筆直通透。然而很巧,那邊的武者與幫派人員窩在一家店的桌子上玩起了骰子。
聞聲,南宮月生回首輕描一眼,時機。
內息動,於是腳下更快,彈指間已迫入年輕劍客三尺之內。
無聲拔劍,金芒探,迅捷如蛇舞的兩連點幾乎不分先後地刺入旁邊二人要害!
劍刃劃出的優美軌跡處,氣流與內息殘餘凝成細線,轉折迴旋,靈動輕盈。
兩名聽得正上頭的幫會嘍啰只覺得胸口一涼,緊接著溫度反轉,生命隨著血液湍急流逝,將衣物染得極為刺眼。
年輕劍客來不及思考聽他吹牛的倆人怎麼回事,察覺危險就要喊叫,喉嚨卻立馬挨了一拳,緊接著後腦被硬物重擊,兩眼一黑不省人事。
一切發生的太快,直到巷尾一名買肉包子的幫眾回來,才發現對面地上躺著的兩具屍體。被嚇傻的他趕緊抓著邊上玩骰子的哥們一通猛搖,幾個玩上頭的賭徒這才知道出事了,竟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殺了人,還悄無聲息地離去。
南城邊界,破敗的雜貨房。
「嘎吱~」
腐朽的木門打開,陽光穿過塵埃,照在一雙踩在雜物的腳上,旁邊拄著一柄黑刀。
「嘭!」
開門的人隨手將擄來的年輕劍客扔在地上,轉身關門。
「你要的舌頭。」
習善看著地上緊閉雙眼昏死過去的劍客,撇嘴道:
「你尿黃,你把他滋醒。」
南宮月生抬腳踢在了年輕劍客身上:
「起來,再裝真尿了。」
「兩位大俠,兩位大俠,我醒了醒了!」年輕劍客像個彈簧似的刷得坐了起來,撲向習善伸手就要抱大腿。
出乎意料的是眼前這人比打暈他的那個更狠,一腳側踢當即臉上,把他踢成了驢打滾,連帶著撞翻幾摞貨物。
「噌~!」
拔刀聲冷冽,冰涼的清粉色架上脖頸,年輕劍客還在滾動呻吟的身體瞬間強行止住。他用一隻手彆扭而吃力地撐著地面,不斷顫抖。
「看你嚇的,別緊張,只是問你點事。」下馬威后,習善獰笑著拿開了黑蟾,刀鋒卻在對方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口子,流血不止。
利刃撤回,年輕劍客無力癱軟在地,大口喘氣,滿臉冷汗,像個活脫脫的病秧子。感覺到脖子上不斷流出的溫熱,他倉促的用手掌捂住,卻不起任何效果,反而越用力流出的血越多。
「沒用的,等我決定你可以活下來,一刻鐘后再設法止血吧,這一個小口還要不了你的命。」習善擺正一箱雜物坐在上面,翹起二郎腿,回歸正題,把每一個字都咬得很清楚:
「從吳府出來的吧,告訴我,姓吳的府上來了多少武者,其中有幾個厲害人物。還有,期間吳家家眷有離府的嗎?」
年輕劍客不是傻子,立刻猜到了眼前這人的身份,吳爺都搞不定的人他一個初出茅廬的菜鳥能整出什麼花樣?保住命才最重要。
「一共來了四五十名江湖人士,其中北腿、火雲,都是江湖上有名的武者,還有位樣貌極美的女俠,他們三個都是一流。剩下的都是些普通江湖客,反正我是不認識。
除了這些江湖人士外還有駐紮在小田縣錦衣衛分部的錦衣衛,前天夜裡來了二三十個,看衣服有一名百戶,不過昨天一大早就差不多走光了,只留下倆人,結果今天那倆人也不見了。」
「錦衣衛?」
「錦衣衛......」
習善與南宮月生異口同聲沉吟,這頭皇帝養的鷹犬在大呈幾乎是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南宮月生是純粹的惹不起,而習善則更加複雜,他的父親正好在大京錦衣衛當值,並曾在家鄉受過恩惠。若是今日站在對立面,將變得十分麻煩。
對立面的吳謙對於錦衣衛其實也有同樣的擔憂,他怕習善動用宗師之力滅掉這處分部過多的錦衣衛,或是某位關鍵人物,而出於劍廬影響錦衣衛很難把這筆賬放在明面上跟習善算。
不能跟習善算,但總有人得為這筆賬負責,因此朝廷絕對會將責任算在他的頭上。
這口鍋蓋下來,就算吳謙僥倖沒死在習善手上,也少不了滿門流放的結局。甚至他送去往大京路上的那顆吳家種子也不會有一個好結果。
「今天沒見著是什麼意思,吳府現在究竟有沒有錦衣衛?」習善質問道。
「現在沒見著,我......我沒見著。」年輕劍客哆哆嗦嗦地回答。
此話讓豎著耳朵的倆人都黑了臉,這不跟沒說一樣?甚至更加讓人心裡沒底。
「有吳府家眷離府嗎?」習善又問,這才是他最在意的。
「這……這我真不知道……」年輕劍客已經哆嗦地快說不出話了,卻見剛剛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又要挪過來,腿一哆嗦,尿了。
「我我我我知道,我想起來一件事!」他的語速突然快得離譜,像炒豆子似的接連蹦出:
「有兩個一直跟在吳謙身邊的武者不見了,一個使劍的,一個八字鬍!」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習善翻臉不認人,嫌棄地捏著鼻子將年輕劍客一腳踢昏。
走出門口,躲開尿騷味,清新的空氣舒服的讓人都要飄起來。
南宮月生跟著走出倉庫,剛想開口調侃裡面尿褲子的小子,卻察覺到氣氛不對味。跟著習善望去,倉庫園區口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名錦衣衛,那身官皮讓所有路過的百姓遠遠繞開,唯恐避之不及。
兩兩相對,空氣被綳得筆直,氣氛的緊張程度不斷拔高。
「你來的時候被人發現了?」習善沒有回頭,壓低聲音問道。
南宮月生快速回憶后搖了搖頭:
「沒有,雖然人很多,但絕不會有人發現我的異常。」
「隨便吧,我們儘快離開,那倆錦衣衛應該通知了其他人。」
說來冤枉,倉庫園區口的兩名錦衣衛小旗本來是要回分部的,不過好巧不巧,原本想趁著機會給自己放一天假,結果朝食剛吃完就收到了探子密報,說有人攜一名年輕劍客從吳府戒備範圍內潛入臨近城門的倉庫園區。
敢現在擄吳府的人,壓根不用猜就知道是誰。而吳謙懸賞了半個家底的賞金,他們怎麼說也捨不得不插上一腳。哪怕沒能力親手解決習善這個麻煩,但提供線索讓別人解決了,他們同樣少不了好處。於是二人得到消息后便迅速安排一名南城幫會成員去吳府通知,自己則火速趕來。
可沒能料到的是前腳來到,習善與南宮月生後腳就出來了,結果雙方直接遙遙撞上。
這下輪到錦衣衛二人犯蒙了,不是擄了個人嗎?擄人得審審吧?怎麼審問速度怎麼比錦衣衛都快?要不你倆去昭獄當差吧!
「老朱,咋搞?按請報上說的,咱倆都不一定是那個叫習善的小子的對手。」其中一名小旗壓低聲音,喉嚨動嘴不動地嘀咕道,心裡打鼓表面卻裝得鎮定極了。
「不知道,先這麼盯著,隨機應變,實在不行也免不了動手。」小旗老朱相對比較淡定,從懷裡掏出無常簿,照著習善畫了起來。
「你瘋了!明知道打不過還這麼囂張,那倆小子直接衝過來把咱倆砍了咋辦?」
「怕個屁,你姓姬的平時挺囂張,碰見更狠的就慫了?」
「我......」
另一方的習善本想迅速離開,卻看見兩名錦衣衛的其中之一竟從懷裡掏出個小本本,一邊不時瞟自己一眼,一邊在本子上畫著什麼。
這小本子他可認得。
「無常簿?把那小本子奪過來!」
話音未落習善人已衝出,黑蟾側隱於身後,難以推測從何角度殺出。
朱小旗與姬小旗倒也反應迅捷,塞回無常簿的同時摘下腰間手弩,兩隻短箭先後射向習善喉嚨與心口。
少年早就料到對方會有這手,瞬間主動運功,速度徒然猛增數倍,路線左傾,兩隻箭矢轉瞬落空!
習善攜罡風逼近,言語犯慫的朱小旗卻率先迎敵,綉春刀出鞘,周身旋起一股氣流,斬向來者。
以刀敬刀,黑蟾出鞘,並以拔刀借奔襲之力由左向右順勢橫截,毫無花哨的與綉春刀相撞。
「叮!」
先是一聲脆響,綉春刀被侵入半截,繼而粉光爆閃,破陣霸王內力屬性顯現,綉春刀瞬間崩斷。
「乒~啵~」
斷刃在晨光下翻飛,折射出炫目的光華,釘入土地。
黑蟾卻攻勢不停,架上了朱小旗脖子,凌厲的銳氣刺得他皮膚隱隱作痛。
「要無常簿,還是你同僚的命?」習善看著舉刀欲刺的姬小旗質問道,語氣不容置疑。
「威脅錦衣衛,可是死罪。」姬小旗緩緩收刀,掏出無常簿,言語中威脅道。
「殺人也是死罪,吳謙現在不還活得好好的?」習善故意避開對方話題,接過無常簿后一腳把人質踹向姬小旗,接著迅速離開。
因不知兩名錦衣衛小旗深淺,過程中南宮月生內息運轉不停,並緊盯著二人持弩的手不敢放鬆。直到習善折返,二者先後越過倉庫高牆,消失在錦衣衛視野。
可沒曾想,翻過院牆后見到的不是冷清的街道,而是一群「唰」地止住身形,齊齊轉頭看來的武者與幫派嘍啰。
「我翻牆的時候剛換氣......」習善道。
南宮月生默默抽出息戰:
「我也是。」
僅三秒左右的空檔期帶來的卻是無限的不安,而夾雜在眾多嘍啰中的武者們卻敏銳地察覺到了這種情緒,紛紛撞開人群爭先恐後地殺來。
其中一名手持雙刺的碧衣女子一馬當先,身法如風般輕靈、迅捷,像一隻靈活的翠鳥,幾番彈跳后與習善二人的距離飛速拉近,自半空殺來。
后靠高牆,前有敵,二人已避無可避。
前方鋪天蓋地的雜糅氣勢猶如洪水猛獸,習善與南宮月生的換氣時間卻還余兩秒,此可他們經脈中的內力已盡數回歸丹田,實力比未主動運功時更落下乘。
危機來臨,習善口中兩顆落星珠隨時準備激發,全身肌肉竟在壓力下興奮起來。只見其身體微弓,雙臂放鬆,一手握鞘,一手置於刀柄。
與碧衣女子四目相對,習善右臂瞬間膨脹,肌肉與青筋暴起。
刀出如虹!
「叮!叮叮!」
黑蟾折射的冷冽清粉與敵方內力促生的光華交錯,三聲脆響,無一交鋒,竟全部是碧衣女子以刺側擊刀身發出的聲響。
從她難以置信的眼中不難看出,與之交手這位少年僅憑肉身發出的力量是超出預計的,這讓她更加不敢直面黑蟾鋒芒。
但習善終究不是外功修鍊者,沒有內力加持,速度與力量下落了數個層次。出其不意的投機取巧又能鑽得了幾次空子?
轉手,反削。
拔刀不成的習善迅速變招,捨不得失了先機,黑蟾由下而上削去。
這刀讓碧衣女子看清了習善此刻真正的實力,挑眉巧笑嫣兮,凌空倒轉。手中雙刺精準地抵住刀鋒,同時右腳下落,以一個極為柔軟的姿勢狠狠劈中習善頭頂!
「咚!」
聲音像是拿棒槌猛拍悶葫蘆,光聽著就讓人腦門疼,親身體驗的少年更是兩眼翻白差點暈死過去。卻強行集中精神捲動舌頭,口中一點銀芒閃過,他與碧衣女子同時栽到了地上。
不同的是後者眉心多出了一枚紅斑,今後怕是再也起不來了。
離換氣還有一秒。
敵方已殺至近前,連各種各樣的體臭都聞得清晰無比。南宮月生見習善倒地不起雙目恍惚迷離,而一名體格彪悍的武者正狂笑著揮錘砸下,趕忙硬著頭皮前邁一步,舉劍硬抗。
「噹嗡——」
息戰堅韌皆具的劍身第一次被壓迫出弧度,雖然並不明顯,但南宮月生卻在這股力道下轟然跪地,雙臂因力竭不斷顫抖。
「好劍!」
咫尺外的一名武者嚎叫道,帶著嘲弄與得意,順勢將一柄短刀插入南宮月生側腹,熟練的像是家常便飯。
一失足成千古恨,兩名二流翹楚竟在換氣空當被幾名三流武者製得死死的,連逃都逃不掉。還有那人頭攢動、爭先恐後舞動兵刃想要上來補刀的無數雜魚,讓二人萬分屈辱。
此刻,他們領略了什麼叫做度秒如年。
終於又在兩人分別掛上幾處傷痕后,內力重回經脈。
南宮月生與習善幾乎同時抬頭,殺意怒嘯!喜歡兩個人的遊俠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兩個人的遊俠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