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獵殺 貳

第97章 獵殺 貳

習善像一頭披著羊皮的惡狼,蘇醒后狂放地撕破偽裝,露出利爪與獠牙!

只見他翻滾蹲起,提肩甩臂,手腕轉動。黑蟾在上前方劃出一道筆直的橫線,像切豆腐般順滑穿梭而過。

一式平峰起,兩顆頭顱飛。

內力重新運轉的少年僅一刀便解決了圍攻南宮月生的兩名武者,對方甚至在死亡前一刻還在幻想賞金到手后的喜悅。可人生的大起大落緊接著讓他們變成了兩具慘烈的無頭屍體。

嚇愣眾人。

「不可能!」驚疑的喊叫從吳府某間偏房傳出,北腿自床上猛地彈起,將坐在床邊的大夫嚇了一跳。

「我在哪?」恍惚間回神,他明知故問道。

大夫打量他片刻,還是回答道:

「吳府。」

北腿深呼一口氣,看向右手腕。

「別拆,剛上好葯,不知之前是哪位神醫給你接的,再過兩天應該就沒什麼大礙了。」大夫滿臉期待地問道,希望坐在床上的人能夠說出一個名字或者稱號。

可對方明顯心不在焉,直接起身走向屋外:

「吳謙一定隱瞞了什麼,那個二流刀客絕不是我的對手,可記憶中為什麼是他斬斷了我的手腕還打敗了我?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是我的記憶出現了問題還是……」

北腿一遍喃呢一遍快步走向吳府大門,眼中是憤怒與迷惑的交疊。

吳謙既然在開始便隱瞞不說,現在也絕不可能會告訴他。解鈴還須繫鈴人,想要解惑就只能重新找到那少年,甚至再次以身試法。否則這詭異的經歷將會成為他修行路上的桎梏,令其修為難以寸進。

「怕什麼,上啊,殺!」

血脈僨張地嘶吼將場景拉回,圍攻習善與南宮月生的各類江湖人前赴后擁,被嚇愣的第一排根本無路回頭,被推撞著繼續充當出頭鳥。

習善嘴角勾起獰笑,如此數量龐大的圍攻放在之前他肯定是要逃的,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保不齊哪個陰間人偷襲要害他就會飲恨當場。可習得《影刃·煞行八方》后,同境界只有極少人可以破開其防禦,再面對妄圖以多克少的戰術他已毫無畏懼。

血性凶光出現在眼中,少年像一匹黑色的餓狼殺入人群,每次揮刀都掀起如浪潮般的黑色煞氣,帶動殘肢橫飛。黑蟾無匹的鋒銳與煞行八方強大的防禦令場中的武者與幫會嘍啰絲毫無法抗衡,缺口被逐漸沖大,只能在慌亂中躲避逃離,祈求高手快點趕來。

有細心者發現了習善左腹處的弱點,妄圖伺機偷襲,可這些人嘗試后都把自己的命搭了進去。因為憑他們的修為與武藝,根本跟不上習善砍殺的節奏。少年不斷輾轉騰挪,唯一的弱點也隨著變換位置,可他手中的刀卻彷彿無處不在,果決狠辣地收割著生命。

「死!雜碎們,都該死!哈哈哈!!!」

習善發瘋般叫著,時而癲狂大笑,秘術竟隨著戰鬥慢慢精進,最後那處弱點被煞氣緩緩收縮匯攏,覆蓋遮蔽。

想象當初荀天養,在催雲城一戰時若擁有神兵黑蟾與《煞行八方》中任意一個,取勝將會是信手捏來。

一人殺得瘋狂,一人卻身受重傷,南宮月生雖然成功換氣卻無力再戰,自行封住穴道后從懷中掏出金瘡葯灑在傷口上,背靠著牆壁運功療傷。周邊已被習善殺空,滿地殘肢血污,幾乎變成了菜市場的殺畜區。

「窩在這看戲呢?不能打就跑遠點別讓老子分心!」習善揮刀斬下一顆頭顱后吼道,任憑旁邊三人舉劍刺中自己,滾滾煞氣下,尋常兵刃根本無法破入絲毫,反而被侵蝕得出現裂痕。

南宮月生礙於傷勢沒有回應,起身逃離。有人妄圖阻攔,習善察覺後手臂倒甩,一道煞氣半月脫刀而出,熊熊推進,將此人一分為二。

至此再無人敢阻攔,只紛紛遠逃,唯恐避之不及。等待著煞星換氣。

龐大的人群如退潮般向外擴散,密密麻麻,眼中多是恐懼。沒人願意拿自己的命去填,去消耗習善的運氣時間,去鋪別人的財路。

見眾敵驚,習善的殺心卻未收斂,飛速抓起一名落後的嘍啰,太刀穿胸而過將人高高挑起。

鮮艷粘稠的紅色沿著刀身漫過刀鐔,持續滴落,將土地染得渾濁而骯髒。

「吳府的走狗,媽的你是該死!桀桀桀桀!」習善此刻就是活生生的惡魔,話語、音調和笑聲讓人由心底生寒。

看著將死之人痛苦地掙扎,他煩躁地皺起眉頭,接著揮拳狠砸對方喉嚨,剛猛的力道直接將一塊骨頭從這人後頸崩飛,皮開肉綻,血花橫飛。

丟下屍體,揮刀將血漬在腳下灑出一條赤線,習善兇惡的眼中閃過精明之光。

他自然不會窮追不捨將自身置於險境,而是退回牆壁后提身而起,蹲坐牆頭。確定之前兩名錦衣衛已經離去后,迅速翻牆落下,再次換氣,同時將一顆精鋼珠塞入口中。

牆壁另一側無人敢追,習善趁機挑選距離最近的倉庫竄入其中,奔向後門。

「這是什麼怪物......劍廬就教出這麼一個惡魔嗎?!」一名同為二流的武者混在眾人中,遠遠看著空蕩蕩的牆頭罵道,語氣滿含嫉妒與畏懼,冷汗掛滿脊骨。

場中所有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去追,只好原地守株待兔地苟著。

人影在倉庫縫隙間快速穿行,習善不知道附近是否還隱藏著其他武者,只能儘可能靠地勢掩蓋自己。

他很快跑出園區口,本以為可以逃脫圍捕的同時伺機直取吳府時,猛然心生警兆,在邁入前方巷子時果斷停住。

殺意很淡,被隱藏的很好,但有股明顯的不對勁。

「呼——!」

似乎也猜出伏擊被察覺,右側巷口的一名武者縱身而出,朝習善吹來一片黃煙。

毒!

習善瞬間做出判斷,暴退的同時捂住口鼻,但依舊有少許毒粉被吸入,整個鼻腔與喉頭都感受到刺痛,像是被油火灼燒一般。

似乎是普通具備腐蝕性的毒藥。

閃身,左移,沖!

拔刀!

只是這次習善沒有主動運氣,因為在毒煙出現的瞬間,他感受到了數道質量不一的殺意,其中一道一閃即逝,斷斷續續中似乎帶著疑惑。

這些隱藏在暗處的每一個人,都在等他主動運功,在換氣時一擊必殺。

「叮!」金鐵交鳴。

這一刀斬在了偷襲之人的匕首上,太刀適合劈砍的特質與使用者強大的力道即使在被動運功的狀態下依舊直接將匕首斬斷,連帶後方的腦袋都一分為二。

習善不敢鬆懈,襲殺再至。

左前右前分別有兩道身影從圍牆后飛身而出,左側人布衣套舊甲,皮膚粗糙黝黑,像是從邊關退下來的軍人,此刻自圍牆頂端如泰山壓頂般砸落,長斧高舉,氣勢萬鈞。

右側之人使一雙重鎚,色金黃,鎚頭如成人腦袋大小,銜接的金屬桿粗如兒臂,是迄今為止習善所遇用錘的武者中最唬人的。

從二人周身散發的氣勢與淡淡光澤便知丹田已全力催動,想要一擊將下方的少年連剁帶砸化成肉醬!

可習善明顯不是吃素的,突然就地翻滾,刀隨身轉縱砍上方。

「撕啦——」一聲響,使斧子從軍多年都沒遇過這麼快的身手,反應不及從胯下往上二尺被一刀割裂,斷子絕孫與開膛破肚同現,青的紅的黃的在習善身後撒了一地。

還沒落地就沒了一個,使錘的直接給嚇出一身冷汗。眼見多年的戰友徹底沒救了,這人牙關一咬狠心掄起雙錘朝後砸去。使斧子的大漢甚至還未來得及感覺到下半身的疼痛,兩顆大銅疙瘩緊接著便轟爛了他的腦袋,將他送去了西天,同時連帶著整個屍身撞向習善。

獻祭戰友的陰招確實起了作用,習善被突如其來的一招「友軍飛屍」撞得踉蹌,後背黏了灘腥紅。

呼嘯聲緊隨而至,使錘的不敢有絲毫耽誤,得了先機后便不依不饒。兩臂猛摔銅錘,血脈僨張,一錘搗向習善後心,一錘搗向後腦,錘未至,罡風已頂得習善頭皮發緊。

少年無暇回頭查看,狂爬兩步後起身沖向右牆,旱地拔蔥蹬牆躥高七尺,又接一式鷂子翻身,自半空重新殺回對方側面。

黑蟾由上而下斬落,一式開山臨頭!

「咣!」

連躲再攻給了敵方反應的時間,使錘的自下而上狠掛兵刃,妄圖將黑蟾崩斷。

可沒能想到事與願違,看似單薄的刀身堅挺依舊,而曾隨他征戰沙場多年的銅錘反而哀鳴連連,被割入一寸。

陽光下,黑蟾散發寒芒的鋒口卡在錘身上正對其腦門,驚出他一身冷汗。

「三流。」

硬拼一記習善便測出了對方深淺,由上而下凝視著默默開口。面無表情,但狂躁洶湧的殺意如洪流決堤般傾瀉而出。

「三流又怎樣,只要逼得你主動運功,你就難逃一死!」使錘的確實有這麼說話的底氣,畢竟全力運功的他在力量與速度上都強過此刻的習善,若不是黑蟾太鋒利太強勢,習善早就沒有其他選擇了。

狠話放完這人雙臂驟然使力,朝前一頂,推開架在鎚頭上的太刀后掄錘便砸。

感受著呼面而來的勁風習善似癲狂般露出獰笑,揮刀硬碰!

「噹!」

金鐵交鳴,火花飛濺,少年後退半步邪意更濃。而對面的邊關退役軍卒,竟復些許當年沙場風采。

後者快速旋轉身體,力灌雙錘,輪番猛砸!

「噹!噹!噹!」

如浪潮翻湧,層層疊疊,使錘的每出一錘都比前一錘力道更甚一分,壓得習善後退距離越來越長,虎口都有了開裂的趨勢。

「噹——!」

第七錘,交擊聲徹響巷間,使錘的右手銅錘被切掉三分之一,碗大的碎片朝斜上崩飛,「砰」地砸中牆壁。

習善則雙腳離地倒退一丈,站穩后躬身喘息,兩臂酸麻,胸口發悶,刀柄被虎口滲出的血液染紅。

「嘿嘿。」他笑了,笑得滲人。

使錘的當然知道眼前的少年為什麼笑,在笑什麼。

他在笑他該換氣了,沒把對方逼得運功,自己反而走上了絕路。使錘想要強行繼續運功,結果丹田一陣刺痛,吐出一口鮮血。

看著對方周身內力盡數回歸丹田,氣勢與微光收攏,習善身動,蹬腿前沖!

一式仙鶴駕雲直取其喉頭!

倏忽一瞬,有兩頭共進。

巷尾一襲素衣以更快的速度乘奔御風,執劍飛臨。

而使錘的則掉頭逃跑,不敢再戰。可他此時的速度又怎能比得過習善,剛轉身邁出三步,黑蟾冰冷的刀尖已貼其後頸。

眼見要再除一人,一柄熟悉的軟劍魚躍彈來,「叮!」的一聲擊中黑蟾側面,將攻勢消減偏移。

香風兮兮,來者似乎有種魔力,令入魔嗜殺的習善沒有繼續追擊。

「你......怎麼是你,你怎麼了?」春風拂面般的聲音令人心神舒緩,有這般魅力的恐怕整個小田縣甚至內海郡也只有呂舒書一個。

她溫柔的眼波在習善身上流轉,並再次聞到了少年「身上」的香味,比原來重了幾許,也更添了數分悲涼。

他還是他,只是更令人心疼了。

少年舉刀看著眼前人,抿了抿嘴沒有說話,就這麼拿刀尖對著女子眉心,很穩。

從表面上感受到的,似乎只有他兇狠惡劣的殺意。

陽光突然變得炙熱,連顏色都呈現出清晰的火焰色彩。習善心中確信呂舒書不會對自己動手,於是迅速將注意力盡數轉移到後來者身上。

有一人緩緩飄落,悠悠踏上巷左院牆。

火雲?

習善腦海瞬間浮現出一個名字。

「呂掌門,為何不動手?」來者身披大紅斗篷,混染黃、橙二色雲煙裝飾,黑色鬼面遮臉,腰間插一柄通體赤紅、鐔作火焰狀的長劍。

他高高在上地開口詢問,也不出手搶攻,明顯沒把習善當成威脅。

「要你管?」呂舒書瓊鼻一皺懟了回去,連劍也插回了刀鞘。

「那就不要礙事。」火雲的聲音在面具下顯得有些低沉,被美女嫌棄,心情總歸有些不美麗。

習善把目光放回呂舒書身上,眼中帶著不知名的情緒:

「還認得我,就回你的山門。」

「你一個人......他們會殺了你的。」女子甚至擔心的往前邁了半步,惹來習善趕忙撤刀數寸。

「若能殺了我,吳謙又豈會窩在府中?」

一句話點醒在場二人,高高在上的火雲四周的溫度徒然升高。

呂舒書雖然單純善良,人卻一點兒不傻,哪還管師父來前交代什麼?回想路上聽到的傳聞,沖習善擺了擺小手,轉身頭也不回地遠去,生怕少年受到影響。

「你不走?」習善問道,默默收刀,作拔刀狀。

火雲跳下牆頭,與習善隔兩丈而立:

「剛才與用錘的武者交戰受了些輕傷吧,吳府的其他人很快便會來到此處,別說有我在,那幾十個三流都能堆死你,再加上數以千計的幫派嘍啰,甚至還有錦衣衛......你拿什麼底牌抗衡?」

習善的眼睛眯起,咬牙詭笑:

「套我話?我就怕你們人少了不好殺。」

火雲沉默,面具下不知是何表情,但明顯猜到了什麼,轉變語氣繼續開口道:

「違背劍廬意志也要與吳謙為敵,你小子很有個性。」

習善不知道對方與自己談話的目的是什麼,但既然免不了一場硬戰乾脆等吳府的人來齊,直接動用宗師煞炁將他們滅個乾淨。

拖時間正合他意。

「我不管也不在乎誰的意志,我只知道做任何事都需要承擔後果。」回答依舊認真。

「嘿嘿,世上像你這樣的人不多了。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更何況行走江湖?有實力的早已被江湖磨平了稜角,堅持隨性的在獲得足夠的實力前差不多都死絕了。

好在,我們足夠幸運。」

不知是不是心裡犯慫又不願承認,火雲最後這句話才是他想要表達的真正意圖。

「你是什麼意思?」對方的轉折讓習善產生了疑惑。

「吳謙的事我並不關心,想幫他就幫,不想幫隨時甩手走人。

而你若是能通過我的試煉,跟吳謙的事情結束后可以選擇加入我們。」

「你們?」

「不錯,我們。

『無羈』,隨心而為無拘無束的人。」

這是習善第一次聽到「無羈」,卻生出了莫名的心動。

「什麼試煉?」他問道。

「我們都不主動運功,而且只用自己的能力,你若能在我手中撐到吳府其他人踏入這條巷子,我將邀請你加入『無羈』,並安全帶你離開同時解答你的疑惑。

反之,你可以動用底牌試著殺了我,而你,也可能永遠錯過『無羈』。」

火雲說完便緘口不言,戰意如同烈火般熊熊燃燒,擺出與習善不同的拔劍起勢。

「好。」習善應下。

瞬間勢起。

呈劍三尺三·六束花火!

拔刀!

兩人相對而沖,交手於電光火石間。

「叮!」

刀劍相撞,火雲手中赤紅的劍鋒崩出一閃即逝的火星,剎那消失原處,侵入空門。

隨之習善胸前炸開三道血線!

二人交錯而過,火雲招式未完,回手縱橫挽劍,靈動迅捷,習善後背再次綻放出一簇十字!

初交手,高下立見。

二人背對而立,火雲華麗收劍,使黑蟾的小子則渾身蒸騰起兇惡黑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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