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倒霉孩子

周五的學校食堂，排隊打飯的人依然很多，由於臨近周末的原因，大多數學生們都三兩成群的聚集在一起商議周末的消遣，青春正在四處洋溢著。而與這些躁動著的荷爾蒙氣息不相符，大多數孑然一身，無牽無掛的學霸們，則是很快打好飯菜匆匆離開，不想錯過任何學習的機會。於是食堂的三層台階此時此刻倒成了一條清晰地分界線，將兩個世界隔離開，而此時此刻李康則倚靠在食堂門口，一腳踏在花花世界，一腳踏在學海無涯中。他極具特色的眼睛正不動聲色的觀察著一切，單眼皮的小眼睛在假裝發獃，實際上更加靈敏的雙眼皮下的眼眸，正在用餘光掃視著餐廳的一舉一動，不過他的目光從未停留在那些白花花的大腿和花枝亂顫的笑顏上，真正吸引他的是那一盤盤熱氣騰騰的飯菜！

這不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甚至於說，他在某種程度上還挺樂於做這類事情的，嘗試著不同的同窗口味，大概能體會到別人的一分人生吧！

等待總是有回報的，

終於有一位學妹打扮的純情少女正提拉這她閃晶晶的小包起身離開，因為是為數不多的獨自吃飯，目標很小，看似飯量也不大，剩菜肯定能夠填報肚子，李康早已注意了她很久了，幾乎在女生將要踏出門檻的那一步，他就動身了，

「迅捷如雷！」他嚴格的貫徹著自己預設好的步伐，盡量降低關注。

女生只覺得一陣清風鋪面，可還沒等反應過來，李康的喉嚨早已在狼吞虎咽下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面對食物的誘惑，一切都管不了那麼許多了！他原本還想著風情雲淡的踱步搶在收拾衛生的食堂阿姨之前把盤子輕輕地端走，在那個不那麼惹人矚目的東南一隅，安安靜靜，小心翼翼的飽餐一頓，可食物的香氣一鋪面而來，一切的理智得得不到克制了。

周圍的同學立馬注意到了這一點，目光不善的開始竊竊私語。

還好還好，周五還在食堂吃飯菜的更多的都是學弟學妹，沒有被熟人撞破的尷尬。

「喲，這不是小李子嗎？今天怎麼沒去侍候你的主子啊。」正當他就要長出一口氣的時候，麻煩就要來臨了。

開口說話的是一名男生，穿著阿瑪尼的T恤，臉上的墨鏡垂在鼻尖，注視著腳底的一雙皮鞋，皮鞋被擦的油光鋥亮，彷彿在開口嘲笑著李康。

「哈哈哈哈哈」果然，隨著皮鞋的晃動，周圍響起來一陣哄堂大笑。

「喲，幾天沒見，又開始吃上剩菜剩飯了？」他故意把又字要的很重。

「夠吃嗎？來來來，給薛哥舔舔皮鞋，薛哥高興了沒準還得賞你一頓小炒」一般跟班的李二本來是李康同村的夥伴，也是貧困生，但一到了大學就開始趨炎附勢，這才剛剛換了新主子，肯定要使勁的替主子賣賣力氣，狠狠地欺負欺負李康。

本來李康想轉身就走，可小炒的誘惑對於他來講太大了，自己大概半個月沒有吃過一份正經炒菜了。這都怪該死的劉佳佳，一心要買什麼蘋果手機，可自己湊了又湊，只夠買個諾基亞的，錢全部上繳上去，還換了一頓白眼。而更要命的是此時此刻，劉佳佳正挽著薛勇的胳膊，一臉親昵的依偎著，眼神中都是滿滿的不屑。

是的，在收走自己的錢的那一刻起，劉佳佳已經和他正式分手了，李康清楚的很，畢竟劉佳佳在外面的風言風語已經傳的是人盡皆知了，與其等她把難聽的話說出口，不如自己提前離開，還能剩下些許體面，這是他最後的自尊了。有時候尊嚴並不值錢，但幾乎是李康這種人的最後的財富。所謂的蘋果手機，只不過是趁著所謂感情的餘溫最後再敲詐一筆罷了，李康早就知道，可他又有什麼選擇呢？天底下有太多明知被騙也要硬著頭皮掏光錢包的人。

想到這裡，李康感覺一種沉重的無力感從頭頂上壓迫而來，眼中竟然泛起了瑩瑩淚光。

「別心疼啊，哥就是看中了這騷胚子，玩玩罷了」薛勇一把握住佳佳的脖頸不懷好意的說道，「今天我玩玩，明天他玩玩，你要是實在稀罕，你也拿去玩玩，我是不在乎的。」

劉佳佳一臉慍怒的看了薛勇一眼，卻不敢把自己的小性子發作出來，她害怕太快丟掉自己的「幸福」。

「哎，跟你小子說話呢，裝什麼聾子？」李二上前一把揪住李康的頭髮，把他額頭上剛剛癒合沒多久的傷口裸露出來，立刻疼的李康的臉變了顏色

「哥哥們我錯了，求你們饒過我吧。」李康咬著牙說道，他知道對方想聽什麼，而自己也因為遲遲不肯求饒挨了很多的打。不過此時此刻他也想清楚了，你們不是想讓我當孫子嗎？當就好了，權當是兒子打了老子一般，忤逆罷了。這麼想著所有的一切也都無所謂了。

「像你這種賤狗，也敢求饒？」不料這句話一出口，卻激怒了薛勇，舉起拳頭，結結實實的砸在李康的鼻樑之上。

嗯，還不算疼，此時此刻的李康什麼也不在乎了，他只想快點結束，好讓他繼續吃這一點點殘羹剩餚，可沒等他慶幸完，自己面前的桌子就被掀了，飯菜撒了一地，這可徹底激怒了李康。

「我草你們媽！」李康一邊拚命的怒吼著，一邊把腳邊的雞腿撿起來塞進嘴巴里，使勁的咀嚼著。

「還敢還嘴？」沒等薛勇發難，李二搶先一步一拳打在李康的腹部，他只覺得嗓子眼發甜，胸腔里的心臟都要跳出來，隨機一陣眩暈湧來，哇的一聲吐了一地，癱倒在地。

他目視著眼前的雞肉和蔬菜混雜著胃液的酸味已經淪為一灘污穢，這才感到徹底的絕望，感覺最後活著的希望已經被剝奪了，可忽然又想到什麼似的，一把抱過薛勇的腿，舔舐皮革的味道，酸液流了一地。

「薛哥，您打也打了，就賞我頓小炒吃吧」李康唯唯諾諾的說道。

「我可沒講過。」薛勇噁心的看著自己的鞋，惡狠狠的白了一旁的李二一眼。這一眼幾乎要把李二殺死了，他瞬間覺得頭皮都發麻了，惡狠狠的一腳把李康踹翻在地，狠狠地連踹帶蹬，「你這個狗東西，還不給我去死，你活著到底還有什麼用！」

李康只覺得一陣暈厥，冥冥中有人再對他說，睡吧，睡吧，遠離這一切的痛苦吧，只要睡去，一切都將不會存在。。。可當他的眼睛已然閉緊，魂靈還尚未休息的時候，一個女聲傳進耳朵來，讓他整個人打了個激靈。是劉佳佳嗎？她又來關心我了嗎？

他一激靈就做起了身來，映入眼帘的是粗布的花圍裙。

「怎麼，弄髒了食堂不用打掃嗎？裝什麼可憐？」食堂的張大媽抱著肩膀，滿臉嫌棄的看著他，彷彿在看一條狗。

李康記得很清楚，當薛勇的拳頭落下的時候，這位仗義的張大媽立馬撂下了勺子，躲進了後面的廚房裡。

此時此刻的人群早已作鳥獸散許久了，李康抬起頭，望不見更多人，他的眼睛里只有食堂窗口熱氣騰騰的飯菜。

於是他瘋了一般的連滾帶爬過去，大口大口的朵頤著冒著熱氣的食物，顧不得喉嚨都被燙傷，他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真正的痛苦。

「有朝一日龍得水，定叫長江水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