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董哥
覃洋摸摸「小王爺」的喉嚨,惹來半手都是血,幸好「火炮」還是個初學者,下牙不深,「小王爺」的傷處也不是撕裂性創口,只是穿了外皮而已,獸醫技術好的話,甚至不用縫針。
如此,我也看穿了「小王爺」跟它主人覃洋一個龜兒樣,虛有其表,實際上沒有多大本事,因為據我知道的,一般鬥犬如果在比賽中只是被咬破了外皮,根本不會像「小王爺」那樣叫得格外凄慘,反倒會更加兇猛地去反擊。
我不知道「大小王爺」這兩條多伯曼是哪種關係,但「大王爺」看見「小王爺」吃了虧,就更加兇狠起來,越野車的防撞欄被扯得晃幾晃,似乎不但要想找我跟告花兒的麻煩,而且更想找「火炮」算賬。
再說「火炮」的傷勢就嚴重很多了,畢竟被「小王爺」壓住那麽久,而且當時「火炮」的背脊一直被撕咬著,最後還為了擺脫「小王爺」而『將計就計』地扯開自己的傷口,估計少說也要縫二十針。
「兩條狗子會在你車上,所以你龜兒先走,我自己打電話叫車。」告花兒擔心三條狗子會在車上幹起來,就讓覃洋先滾,再電召來一開始的那個叔叔,最後,我跟告花兒一起,帶著「火炮」去了二賢祠。
二賢祠這地方,是一條梯子路,長有二百米,梯子兩邊就是商鋪,雜攤和沒有街燈的巷道,其實這裡我跟告花兒也熟悉,小時候這一帶遊戲廳林立,一塊錢四個幣已足夠我跟告花兒玩一下午了,後來也多了幾家PS遊戲店,很多少年一放學就往這裡跑。
二賢祠令我很有記憶的原因還有兩個,一是我小時候一來這裡打遊戲,每當被老爸抓住的時候,我老爸就把我從遊戲廳拖出去,當街就是幾耳光,說我再來打遊戲就把我打死,但我根本不聽,再被抓住就再被暴打,就那麽循環著。
再一個,就是我們童年時期的二賢祠,多時都有社會上的混混在這一帶亂逛,混混們去遊戲廳就欺負長相傻兒的學生,還硬搶別人的錢,在遊戲廳里跟大哥似的,而我有次也親眼看見,混混們在遊戲廳門外鬥毆,還動了刀子留了血。
如今二賢祠幾乎老樣子,除了遊戲廳大舉搬走,混混們也轉移『根據地』之外,原先怎樣還是怎樣,一些生活在這裡幾十年的老居民還是一天過著一天,如果不是其中一條巷子裡頭,有家牛肉麵格外好吃,我平時也不會再來這裡的。
但十幾分鐘後,我跟告花兒又來到二賢祠,並不是深夜想吃碗牛肉麵,而是「火炮」傷勢較重,恰好這裡有個專門給動物看病的老醫生,容易理解一些就是我們叫的『黑醫』,招客的辦法就是『便宜』兩字。
陽城斗狗風氣已經成熟,少不免有這些『黑醫』的出現,他們收費不僅便宜,有的還免費贈送膏藥,為的就是留下客源,而當陽城斗狗大賽舉行期間,他們的生意就更加的好,特別是一些輕傷的鬥犬,多數願意來這裡醫傷,更神奇的是,傷口也恢復得更加。
我沒有跟『黑醫』打過交道,所以就由我抱著「火炮」,用毛巾按著「火炮」背脊的傷口,告花兒負責帶路,這龜兒明顯是有所準備,把地址打聽得很清楚,帶著我走進小巷道,一路爬了石梯子,又左穿右拐地,完全沒有猶豫的意思。
一根煙的時間,告花兒在一棟住樓下停住,嘴裡說著什麽,像是對了對地址,再帶著我和「火炮」上了5樓,敲了敲右邊的住戶門,門後也很快有了動靜,
我肯定是在用貓眼觀察外面的情況,而告花兒讓我把「火炮」舉高,好讓裡頭的人知道我們來的目的。
門開了,跟我預計的差不多,是個半百男人,光著膀子,上身全是汗,眼鏡鏡片厚得出奇,照得眼睛格外的鼓,他開口說話一剎,我還看見他缺了一顆牙齒。
「哪裡來的?這天沒有比賽,小夥子你是不是私底下打過比賽,這狗子半身都是血跡。」這個眼睛又鼓牙齒又缺的老男人說道,再盯著我跟告花兒看,打量了半天。
我不好說話,主要是「火炮」在我懷中嗚嗚輕嘶,相信是傷口更痛了,我聽見就心裡不是滋味,才讓告花兒交涉,而告花兒明刀明槍,直接地說:「董哥,聽人說你技術好,我才來找你,我確實私底下跟人打了一場,街上的醫院我不敢進去,怕被別個捅背脊,丟了明年的參賽資格也不好,所以。。。還請董哥你幫幫忙,不要說出去,當然票兒我也會多給。」
「錢,我從來不會多收,但你崽兒一定要給足,還有,你最好不要再私底下打比賽了,附近的同行我都認識,下次被我發現了,你崽兒就不要在斗狗圈混了。」董哥把門完全打開,我先抱著「火炮」進了去,而告花兒在後負責敬煙。
董哥的屋子不大,罕見地乾凈而整潔,客廳沒有開燈,我沒有看得很仔細,雖然確定沒有其他人,但我感覺這屋子裡至少是住過女人的,而所謂的『手術室』就是其中一個房間,裡面開著令我不舒服的黃燈。
我大致看了幾眼,發現裡頭雖很簡陋,但工具齊全,任何東西都是規規矩矩地擺著,裝藥物的柜子比居家衣櫃都大了兩倍,董哥進來就沒有說話,很熟練地弄起工具來,一分鐘後讓我把「火炮」放在一個架起的鋁板上。
「火炮」在鋁板上一躺,前爪無助地刨著,嘴裡嗚嗚輕叫,這狗東西雖不是我的狗子,但我也有點痛心,再看一旁的告花兒神色有點凝重,點了一根中華大口大口地吸著,我知道這時候無謂說話,就要來一根香煙,也點了起來。
董哥把捂在「火炮」傷口處的毛巾輕輕扯開,我看見半塊毛巾染上了鮮紅跡,頓時,董哥說:「龜兒的,這口子好大喲!是那種鬥犬咬成這個樣子的,我看口子這麽大,那狗嘴巴肯定也凶。」
告花兒沒有實說,原因在我知道了以後,又他媽對他發出了敬佩,因為他選擇隱瞞覃洋參與其中的原因,就是怕說了連累覃洋,也怕連累覃洋的狗子失去參賽資格,這胸襟和大局觀,我是佩服得很。
「跟一個土狗子打的,只是體型比較大而已,所以才吃了虧。」告花兒說謊不眨眼,還借用吸煙來掩飾自己閃避的眼神,我則是不敢多嘴,畢竟這情況容易說多錯多,還是弄好「火炮」的較重要。
但董哥給出嫌棄的眼神,「嗤」了一聲,說:「你這崽兒當我是傻兒?土狗子再是體型大,它終究是土狗子,打架鬥狠絕對沒有傳統鬥犬那樣厲害,再說了,**的這狗子是巴斯特牛頭梗,你到底清不清楚牛頭梗的來路,還他媽學人練牛頭梗。」
我跟告花兒都不敢頂嘴,一是董哥認住了我們的模樣,怕以後董哥還是要把私下比賽的事情說出去,二是「火炮」的傷勢要緊,若是頂了嘴,董哥一生氣就他媽不負責醫治了,那豈不是害慘了「火炮」。
董哥給「火炮」注射了麻藥,又說:「我知道,你不說實話是因為不想把另一個牽涉進來,但我告訴你兩個崽兒,老子十年前也弄過鬥犬,雖然沒有成績,但有些東西老子一目了然,你崽兒還想騙我?」
我感到腳板發麻,動了動雙腳,而告花兒跟我一樣,任由董哥給我們說道理,說東西南北,就是一句都不回應,主要還是等「火炮」的傷口被弄好後,或許我跟告花兒才能真正地鬆一口氣來。
「火炮」肚皮上被磨出口子的傷並不嚴重,擦擦藥水即可,主要是背脊的大口子才他媽惱人,我親眼看見董哥在傷口處縫了25針,而董哥還一邊縫著就一邊罵著告花兒,表示鬥犬的舞台是在擂台上,而不是街邊小巷,私底下約戰簡直侮辱了鬥犬。
某些話,我認為董哥罵得對,特別是認同鬥犬的舞台只能是在擂台上,這句話我也聽過爺爺說過幾十次,接著我想到,依照爺爺那脾氣,如果知道我參與了私底下的斗狗比賽,就算不打死我,我以後日子也必定失寵。
縫完針,董哥抹著雙手,去掉血跡,我終於鬆了口氣,呼吸也順暢了很多,只想吸根中華來祝賀「火炮」離開死亡邊緣,而告花兒是抹走了一額頭的汗珠,他的T恤也全部打濕了,給我點上煙後,也接著給董哥點了一根。
「謝謝董哥幫忙,太謝謝了!」告花兒一股勁說著,我也總覺得他快要虛脫了。
董哥交代了一些細節,說:「前事我不計較了,總之你崽兒別再侮辱斗狗競技的精神了,否則你一輩子都別想牽鬥犬上擂台,還有。。。你的狗子起碼一個月都不能做劇烈運動,也別想練狗了,你自己注意一些,別人問起狗子傷患的時候,你回答也要聰明一點,就算被人戳穿了,也別提我的名字,我們互相都有把柄,懂嗎?」
此時,我跟告花兒一樣,都在使勁地點著腦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