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立基業 第九十七章:伐交
襄國縣城,楊府大院。
許敬宗再度踏入大門,他到底官宦子弟出身,揣測人心還是有一手,對楊義臣父子的態度變化猜的**不離十。
從初始的關押,到後面的放任其在城內走動,到現在的親自召見,想必是局勢發生了大變化。
楊府大廳內,楊元麟正在沉思,擬定對策。門外,是兩隊身披鐵甲,腰配長刀的衛士站崗,目光冷漠,時刻打量著來訪之人。
「少將軍,高重德的使者許敬宗帶到。」一個衛士來到楊元麟身邊,小心的提醒著。
「哼,若非父帥忙於平定山東,大軍剛回,將士困苦,高重德那些區區土賊,又算得了什麼?現在只能先穩住那小子,讓許敬宗進來吧。」楊元麟好不容易壓下怒火說著。
實際上,邯鄲之戰後,他就沒有釋懷過。正準備集結兵力給高駟個好看,突然傳來消息,說高駟要娶長樂公主,更是成了大隋的官軍,就只能暫停用兵。
「不才許敬宗,參軍少帥。」許敬宗進來后,連忙行禮恭敬的說著。
「坐。」楊義臣於主位坐著,腰桿挺拔如劍一樣筆直。
「謝少帥。」許敬宗也不客氣,寒暄后就開門見山。
「我家主公心懷朝廷,願意棄岸投明,歸降招討大使麾下。」
只一句話,就惹得楊元麟火起上涌,猛地壓下后,冷笑道:「空口白牙,有何憑據?」「願散去人馬,只保留兩千人馬,以後全聽將軍調遣。」
「當真?」楊元麟猛的站了起來,一副信以為真的表情。
竟是妥妥的戲精,從出身來說,楊元麟是個官二代,耳濡目染見慣各種欺詐,之人也學會了掩飾情緒。
「當然,開春后,我家主公願親自來襄國請罪。」許敬宗胡亂承諾說著。
就在這時,又一衛兵在門口高喊:「報。」
「進來說,許先生不是外人。」
「少帥,朝廷傳來消息,聖人攜百官南下江都。臨行前,下旨將長樂公主下嫁,招高重德為駙馬。」
「什麼,高重德娶了公主?看來他歸降之事是真的了。」楊元麟好似才得知一般,不在拖延,裝作就勢下坡之意。
「既如此,某就放他一碼。你且回去傳話,年後三月初三其若不前來請罪,到時我大軍開到,決不輕饒!」
「少帥放心,許某這就趕回鄴縣具言您之大度,想必高駙馬聽了必卷甲來降。」許敬宗為求脫身就順著楊元麟之意說著。
就在這時,又一聲高喊:「報!」
楊元麟依舊不加阻擋,隨意說著:「進來,講.」
「少將軍,竇建德的使者已經入城,言稱要歸降大帥,要把其女嫁給您聯姻。」報告的,是一個親信扈從。
「什麼?」許敬宗大驚失色,卻又不方便搶出去探查虛實,只能等對方裁決。
楊元麟揮手示意知道了,對許敬宗說道:「我的話依舊作數,你去吧。」
「告辭。」許敬宗趕忙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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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郡,歸途中戰鼓震天。
十二個千人隊人馬,依次成一字長蛇陣緩緩前行,
隊伍中當先高齊大旗招展,其次的是各個將領的名號旗幟,於方陣中迎風飄揚,軍威迫人。
坐在一輛敞篷馬車上,高駟志得意滿,卻是出奇的鎮定。
在拿下黎陽后,糧草徹底充足起來,全軍士氣猛漲,眾將歸心。只需養兵待時,來年擊敗竇建德和楊義臣后就可以橫掃河北,進而窺視幽州,謀取天下。
十餘日後,大軍已經返回鄴城,魏徵和李百葯帶著留守人員歡迎得勝之師。
龍虎台閱兵,整個數萬大軍在高台上,都清晰可見。
等眾軍到達位置,鼓聲而停,下面眾將也停了下來,立功著各種上前受賞。
一眼橫掃,眾將雀躍的表情都落在眼中,過半都有些得意洋洋,顯然都自詡有功。
高駟心中很是清楚,當下開聲說著:「眾位都是我軍立功之將,今日某就在此犒賞三軍,大夥開懷暢飲,不醉不歸,如何?」
「謝主公賞!」眾將歡聲雷動,各帶麾下入營,享用大餐。
是日,醉者雲集。
高駟剛宴請完諸將,返回銅雀台,就要與三位愛妻休息溫存。
魏徵闖了進來,急急匆匆的道:「主公,許敬宗回來了。據說竇建德也有投靠楊義臣之意,形勢已經很危險了。請主公立刻召集眾人,商議對策。」
這廝,真是不會挑時候。
高駟按捺火氣,整衣走了出來,說著:「玄成,不要急。天塌不下來,讓許敬宗來見我,若竇建德果有降意,的確值得警惕,我自有決斷。」
未幾,許敬宗趕到,面對詢問,當下表情一凝,沉吟片刻,才說著:「主公,楊義臣之子楊元麟不足為懼。到時竇建德能屈能伸,尤得人心,宜早討伐之。」
「許敬宗,依你之見,何時動手?楊義臣會出兵嗎」高駟問著。
許敬宗上前一步,指著地圖興奮的說著:「楊義臣必然出兵,但臣已有對策。我自到主公帳下,未立寸功,卻已得主公信任,每念於此,深感大恩。今有一策,可除去楊義臣這一大敵,還請主公許我上報,解說一二。」
高駟本未對他抱什麼希望,見其語出誠懇,就順著說到:「既有良策,快快道來。」
「遵命。」許敬宗大喜,開始詳細備陳計謀。
「臣雖然不學道術法,卻也粗通儒家些相面之術。在襄國城見過楊義臣,一看就知道他這種面相是將軍之流,卻以忠義為先。若得其主,則揚威疆場,流芳後世。若不得其主,剛而犯上,很可能主君被殺。以楊廣之暴戾,只需想法子將楊義臣推到江都,其害自除。
見這個高駟和魏徵的疑問,許敬宗一雙眉毛筆直挑起,透著一股傲氣,把雙手一拱,說著:「只要主公大張旗鼓迎娶長樂公主,表明忠心,再派人到江都謝恩,並散播謠言,說楊義臣擁兵百萬,有據河北自雄之意。那時,昏君必然下詔,楊義臣絕不會第二次抗旨。」
「君子可欺之以方,即便楊義臣看破了,他也不得不跳下去。」許敬宗面帶微笑,主動請纓,森然說著:「主公,我願去行此策。」
誰也想不到,這文弱的紈絝公子哥,在父親被殺,四方流落後,竟然歷練出來了股狠勁。一出口就是這毒辣的計謀,頓時讓高駟刮目相看。
「你可知道,宇文化及也伴駕到了江都?他位高權重,一旦發現你的恨意,絕不會手下留情。」高駟反問道。
許敬宗雙拳緊握,恨意深藏,目光如電,掃過江都所在地圖,沉聲說著:「宇文化及鷹視狼顧,不是純臣,早晚必反。主公英明神武,來日必可一統天下。到那時,還請允我報仇,以雪家門之恨。」
「至於危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主公,我願意冒這個險。」這是第二次表明態度了。
只見許敬宗面色不變,雙膝跪倒,說著:「臣不怕死,請主公允許。」
這時,魏徵也被此人膽略打動,上前幫腔,說著:「可以讓他一試。」
高駟在堂上來回走了兩步,心中已經有了決斷。於是上前扶起許敬宗安慰道:「你的計策,我允許了。但有一點要告誡你,此行立功為下,保全自身為首。我讓麥家老大當你的助手。」
話方出口就有些後悔,這等將才,豈可輕易讓其涉險?不過後悔也來不及,只能讓衛士安排了麥氏兄弟的老大和許敬宗同行。
「多謝主公關懷。」許敬宗感激涕零。
安排完要事後,高駟便讓魏徵和許敬宗退下,徑自往後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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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月如鉤,殘照西樓,點點燈火惹憂愁。
沿途旗幟飄揚,崗哨如林,值守的各將各兵在此待命,寂然無聲。
一些熟悉和不熟悉的將士,猶如鐵塔一樣,盡職盡責的守衛著銅雀台的安危。
遇到主公走過來巡視,紛紛行甲胄禮,更是映托出了高駟的威嚴和肅穆。
「這才是古代貴族應有的生活。」高感慨著。
忽然不遠處傳來了清幽的簫聲,聽調子如此的陌生,卻又如此熟悉,幾乎是瞬間,聽著腦海里都不由自主浮現出一副畫卷,佳人吹簫,臨空谷而望幽蘭。
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不知道為何,高駟突然之間想起了前世,淚濕眼角,尋著聲音走了過去,緩緩踏月而行,直到頂樓,終見到佳人。
不由自主說著:「紫嫣,紫嫣,你在等我嗎?我說過要攻下汲郡黎陽倉后,回來娶你入門的。」
說著,上前從後面一把抱住了佳人,熟悉的梅花香氣,一下子就縈繞滿懷。
袁紫嫣聞聲,先是詫異,后又轉過身來,只見她秀臉上滿是憂愁,月光把她的影子映在下面,照亮了半邊的臉,那楚楚可憐的模樣頓時刺痛了高駟的心。
「我感覺到了新天命之子的出世,天命在李,你擋不住的。」這菱角神態,充滿了無奈和彷徨。
天命不可違的宿命論影響太過深遠。
高駟有過許多想法,有過許多見面的喜悅要分享,但是沒有想到會有這種情況。
對此,不由心中一動,問道:「你是說李世民要來河北?」
「你怎麼知道?」這下是袁紫嫣驚訝的合不攏嘴。
「為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高駟抱起袁紫嫣,大笑道:「額不信命,無論你有何心憂,我一力擔之。給我生孩子才是你的職責。」
「天命到底是什麼?」袁紫嫣雙手摟著高駟的脖子,卻陷入更深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