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收留

第4章 4:收留

「阿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種葯叫做『六親不認』?」

從東暖閣男孩那裡出來,背著手的紀堡主臉上露出少有的嚴肅,對夫人說道。

阿卓腳步一頓,咬了咬嘴唇,面上有點慎重,「少年時候聽父親說起過。據說這種葯是多年前一位毒醫所煉,服用之後輕者喪失記憶不知今夕何夕,重者狂性大發六親不認難以控制,是謂絕恩斷義六親不認。這種葯一旦服用均是難解,毒醫本人煉成之後多年苦制解藥也是無果。毒醫是個傳奇人物,視無解的『六親不認』為自己制毒上史上的敗筆,聽說後來這煉製『六親不認』的藥方被他本人親手所燒——你莫不是懷疑……」

「沒錯,我是懷疑那小鬼被逼所喝之葯就是『六親不認』?」

「會不會有可能是有類似癥狀的藥物?」阿卓道:「再說那藥方已被毒醫本人所毀。」

「阿卓,藥方有沒有被毀只是個傳言,畢竟沒有人去證實真偽。也許,藥方確實已經被毀,然而被毀之前難保不被人所見,況且我在一本醫書上看到過服用『六親不認』之後的癥狀,跟那孩子的癥狀簡直太像了!」

紀堡主說完這些話思路有點跳躍,「改日我要親自去拜訪這本醫書的作者,看來有關詳情需當面討教。」

「相公,」阿卓笑了一笑,拉過紀巺的衣袖,挽上他的胳膊,「依你看,這孩子癥狀可嚴重?」

「不是很重,也不輕。看來這孩子至少服用了『六親不認』十五日之上。這種葯要服滿整整三十日方能洗盡一個人之前的記憶,一旦服滿七七四十九日服藥者就會性情大變難以掌控。——不知毒醫前輩制這種葯的動機何在?若能見毒醫本人一面問問就好了啊!」

「真是可怕!相公有好的醫治辦法嗎?」阿卓問。

「盡我所能調理看吧。」紀巺無奈地道,「毒醫他老人家給人出了個難題——阿卓你說,他老人家還健在不?」

「你當我是神仙還是神算?」阿卓看了看跟在一邊的哈啾,「小哈啾,你猜呢?」

紀巺毫不客氣地哈哈笑起來:「哈啾要是猜中了就成了曠世妖狗了。」

哈啾彷彿聽出了主人拿自己打趣,同樣不客氣地「汪汪」叫了兩聲,頭也不回地跑了。

「阿卓,那孩子我們該怎麼安排才好?」紀巺問陳夫人,眼睛裡帶了一味期待。

「人是你救的我才不管。」阿卓故意道。

「阿卓你又調皮!」紀巺寵溺地搖搖頭,「知我者除了阿卓還有誰?」

阿卓沉吟片刻,「正好默兒也缺個伴,我看他年齡小一點,你若願意就讓他做默兒的師弟吧……他既不記得自己名字又不知道家是哪裡,要是認做義子也好。」阿卓道,「你說呢?」

「夫人都吩咐了,我還有何話說?自當唯夫人命是從!」紀巺顯然對阿卓的回答甚為滿意,笑呵呵地帶高帽。

正說著,哈啾跑了回來,身後跟著同樣奔跑的阿寧。

「哈啾別跑,你怎麼就不聽話呢!」阿寧氣喘吁吁地喊著,旁邊跟著兩個丫鬟,同樣呼喊著:「小姐當心點!慢點跑!」

「阿寧,你又欺負哈啾了?」陳夫人上前抱住跑到跟前的阿寧,哈啾則機靈地繞到紀巺身後去了。

「沒有啊,它不跟我玩,我就是給它講講道理。」阿寧說,「哈啾,你說是不是!」

「哈哈哈,」紀巺給逗笑了,忍不住道,「讓我來給你們評評理吧。哈啾,小阿寧給你講道理的時候你要豎起耳朵好好聽知道嗎?她拖著不讓你走你就忍著嘛,我們哈啾最可憐了!」

哈啾「汪汪」幾聲,伸著舌頭原地打了幾個轉兒,表示同意,扒著前腿往紀巺身上撲。

「爹爹,阿寧也最可憐。」阿寧撒嬌道,「爹爹抱抱!」

「好,爹爹抱!哈啾,我們走了,去花園玩雪嘍。」紀巺抱起阿寧去花園擲雪了。

陳夫人看父女二人玩得高興,笑眯眯去了前廳。

隆冬已過。

天氣依然寒冷,不過比起隆冬是好了許多。

男孩身體也好了許多,隨之轉好的是精神,十多日過去,再看男孩,那雙眼睛黑眼珠甚是清澈。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著光,更透著機靈。剛剛獲救時因為昏迷和傷勢他睜眼的時候不多,現在那雙眼睛簡直亮得不能讓人忽視。如今他能下地走路了,腳腕的扯傷和腳面的鞭傷在內服、外敷藥的作用之下也好了七七八八。

陳夫人告訴他,什麼都不要想,養好傷是大事。紀堡主表示贊同,說「好心情」是最好的葯,人生不易,快樂至上,其他的只管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男孩養傷期間阿寧來看過他兩三次,對這個新來的哥哥頗為好奇,嘰嘰喳喳問了不少問題,但都沒有得到答案。比如:我五歲半了,小哥哥你幾歲了?你叫什麼名字?哦,你忘了。你家是哪裡啊?也忘了?你在我們家不走了好不好?

這些問題讓男孩看起來神色有些黯然,因為哪個問題他都不好回答。末了,紀巺和夫人鄭重地問他:「你願意留在紀家堡嗎?」

男孩眼睛睜的很大,裡面透著碎光,「真的可以嗎?我願意!」

不願意能去哪裡呢?這家人看起來那麼好,救了他的命,房子這麼大,留下來一定能幫他們幹活兒。他好不容易趁亂逃出來,只一個念頭想著一定要逃,卻沒想過逃走能如何,更沒來得及想能不能活下來。既然老天眷顧他讓他遇到紀堡主撿回了命治好了傷,他當然要好好活著。

但他忘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來歷。

當初他和其他孩子被關在馬車籠子里,沒有姓名只剩下編號。他們被拴住雙腳,走走停停的不知道過了幾日。他們害怕、恐懼,不知道會被送到哪裡,會不會死。開始的時候他還知道自己是誰,後來服了一種葯之後就忘了,一想就頭疼。

他記得那一日,半路上突然出現一群人,雙方打鬥中意外劈開了關押他們的籠子。不知哪來的勇氣,他想要扯斷捆綁自己的繩子,急得滿頭虛汗,心跳加速,腦子嗡嗡作響。那個挨著他,跟差不多大編號七的男孩用偷偷撿來的小石頭幫他磨斷繩子,最後兩個人連磨帶扯把繩子弄開……那個七號男孩現在怎樣了?是死是活?

紀巺夫婦看他面上陰晴不定,喜悅、痛苦、憂傷等情緒交替閃過,許是想起了前事,待出口安慰,阿寧在一邊高興地跳起來,拍著小肉手說:「太好啦,阿寧又多了一個哥哥!」說完不放心又加了一句「你會天天陪我玩的吧?」

小男孩從自己複雜的情緒堆里抬起頭來,「嗯,我會陪你玩對你好的。紀巺道。」

「我和阿卓商量了一下,決定收你為義子。不管你是誰,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紀巺的徒兒了。紀家堡就是你的家,默兒是你師兄,阿寧是你小師妹。你們以後要互相關心守望相助。我和你師娘為你取了名字,姓紀名恕,表字滅明。希望你寬恕過往,上不怨天下不尤人,生機滅處光明再現!」

男孩鄭重屈膝跪地,對著紀巺夫婦拜了幾拜。再看他時,眼裡有淚光閃動,只聽他說:「紀恕謝過義父義母,我,我……」他一度哽咽,最後加了一句:「我喜歡這個名字!」

陳夫人聽到這孩子的話,眼圈發熱。

「明日起,你就搬到默兒那裡,開始和默兒一起用功吧。」紀巺安排了一些生活事宜方才離去。

今日對紀恕來說,簡直做夢一般好不真實,他悄悄掐了自己一把,原來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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妝面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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