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新的開始
第二天一早,紀恕就在丫鬟的引領下去了紀默的「敦敏院」。因為他本就沒什麼東西,不需要搬來搬去,一個人跟著丫鬟過來倒也乾淨。
紀默在院子里等著他。那孩子端正在院子里,旁邊也沒什麼人,大概把人打發出去了。看到紀恕跟著丫鬟過來,他不說話,只用一雙大眼睛盯著紀恕看。
「少爺!」丫鬟走向前去施了一禮。
「嗯。」紀少爺嗯了一聲,算是聽到了。
「夫人交代,讓少爺和恕少爺去前廳用飯。」
「嗯。你先下去吧。」紀默不帶多餘表情地答了一句,丫鬟又施了一禮,走了。
「你……」紀默有點不自然,遲疑地對紀恕說,「真的什麼都不記得?」
聽到這話,紀恕彷彿沒有意外,自然地點點頭:「是啊!」說完,咬了咬嘴唇,輕聲補充了一句,「什麼都不記得了。」然後好像安慰自己,仰起臉沖紀默笑了笑,「說不定我以前過得也不好,忘了也沒關係。我一睜眼就見到這麼好看的大房子,這麼好的義父義母,多好啊!還有一個可愛的阿寧妹妹,一個……師兄。」
紀默淡淡地皺皺眉,「一個……師兄?」
他有點彆扭,第一次當人家師兄——阿寧還不算。面對新來的師弟,覺得自己和他相處怪不習慣的,忍不住好奇,又忍不住想要端一會架子。
「爹爹很喜歡你,以後,你不要讓他失望了。」他小大人一般說完這話,看了看紀恕,兀自心道:人會不會太笨?最好不要跟阿寧一樣鬧騰,不然作為師兄我要操雙份心。
再然後,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問了一句:「你,想不想先看看你的房間?」
「那個……」紀恕想起丫鬟的話。
第一次和義父義母一起用飯,遲到了會不會不好?
「不耽誤。」紀默好像知道他要說什麼,胸有成竹地說。
紀恕雖初來乍到,倒也不拘束,不忍拂了他意,大大方方地道,「好啊——是那一間嗎?」
他指著對面的三間正房,西面那一間。
紀默點點頭,內心有點驚訝。
「我亂猜的。」紀恕看到紀默臉上閃過的驚訝表情,有點不好意思。
「那原本是我的書房,我把它騰出來了。現在是你的了。」紀默帶紀恕走進屋裡,「東面那間是我的。」
房間很大,外室和內室之間隔著素雅的屏風,這樣簡單的書房和寢卧都有了。紀恕看著這寬敞漂亮的居室、陳設簡單大方的桌椅、書桌上整齊儼然的文房四寶,內心喜歡又感動。他的手指拂過桌沿,書桌有點冰。
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做夢。
「你喜歡就好。」紀默站在一邊,將紀恕的情緒收在眼底,「該走了。」
他們出了敦敏院,穿過一個小花園,紀默指了指花園斜對面的一處院子,告訴他那是阿寧的「婉凝小築」。
阿寧的住處名字倒是簡單直接。
紀巺和夫人正在花廳等著紀默和紀恕到來。
「相公,你看默兒和恕兒能相處好嗎?默兒從小到大玩伴很少,不知道多一個師弟他會不會適應?」
「應該沒問題,男孩子之間好相處。」紀巺飲下一口醇茶,對夫人道,「默兒性子不隨我,跟他大舅父頗像,這孩子話不多,平素知道用功還是比較穩重的。至於恕兒……那雙眼睛生的機靈,也許愛動一些,這樣的話倆孩子倒是互補。」
陳卓爾想想了自己的兒子,嘿嘿笑了。這小子為什麼就像自己大哥呢!那老成持重的樣子讓人想起來都覺得好玩。
紀巺看到夫人笑了,也想起了一件趣事,忍不住要嘴角上揚。有一次,那小子急著去學習騎馬,結果忽視了腳下被絆了一跤。紀巺等在馬場邊上,眼看著他摔疼了半天都沒爬起來,自己也不去幫一幫,戲謔道:「默兒,很疼吧?就算是小男生偶爾也可以哭一哭的,我絕不笑話你。」
紀平紀安看不過要去攙扶,紀巺「咳」了一聲,定住了兩人企圖前邁的雙腳,只得罷了。一旁的其他人更是不敢擅自行動了,只管無語望天。
紀默掙扎了一下,就不哭。他艱難地鬆開了眉頭,沉著臉堵著氣爬了起來,用小手捋了一下前胸皺了的衣服,半瘸半拐走過去,幽怨地看了一眼不知還是不是親爹的紀巺一眼,吸了一下鼻子,轉身走向自己的小馬。
還是七歲的紀默用行動詮釋了什麼叫做傲嬌。
此刻傲嬌的紀少爺帶著新鮮出爐的師弟一路向父母院中走來。
阿寧在院子里已經玩了一會兒,看到哥哥們進了「趣梅園」,高興地奔了過來。
「哥哥,恕哥哥!」
「阿寧,又跑那麼快!」紀默臉上沒什麼表情,見怪不怪地提醒她。
「寧妹妹,你要小心摔到。」紀恕微笑。
阿寧朝紀默做個鬼臉兒,笑眯眯拉過紀恕的手,「爹爹和阿娘在花廳呢。」
趣梅園是紀堡主和夫人的住處。陳夫人喜愛梅花,在園中開闊處興緻勃勃手植了多株白梅和紅梅。此時梅花有的已然開放,清香淡淡,有的含苞枝頭,嬌嫩可人。幾個人往裡走,過了趣梅園的前廳,穿過游廊,路過一處花園,經過東西廂房,來到花廳。
紀巺看到三個孩子一起,忍不住唇角含笑。紀默施禮見過雙親,紀恕隨紀默,見過義父義母。阿寧坐到母親身邊。
幾個人落座,丫鬟們端菜上桌,侍立一旁。
紀巺順了順衣袖,坐直身體,一改剛才的和顏悅色,紀默和紀恕也不由坐直了身體,挺直了背脊。紀巺正了正色,嚴肅道:「今日是我們一家人第一次聚在一起用早膳。以後,除了晚膳你們一起來這裡用,早飯和午膳都是你們敦敏院的廚房自己備,你們不用過來——我們紀家沒有旁的規矩,只有百條家訓和一幹家法。不管是誰,如若違背家訓是非不分曲直不辨,做下錯事,那便家法伺候,輕則戒鞭加身,重則斬去雙手逐出師門。」說完他頓了頓,感覺到自己整個人從頭髮絲到腳趾頭都過於嚴肅了。於是他清清嗓子,換成一種自然隨和的神情,看起來整個人輕鬆多了,繼續道,「恕兒以後就和默兒一起用功完成每日課業,不可玩忽懈怠。默兒——」他偏頭看著紀默,「用完早飯把每天課業的時辰安排和家法家訓給恕兒一份。」接著他頓了頓,又看向紀恕:「家訓家法每晚睡前要背,恕兒務必背熟家訓家法銘記於心。」
兩個男孩子點頭稱是。
此時此刻在紀恕眼裡,紀巺的形象突然不一樣了,究竟哪裡不一樣他說不上來。
一種崇敬之情在他心裡油然而生。
「阿卓。你有什麼要補充的?」紀巺說完,詢問夫人。
「沒有什麼,你說的已經很好,」陳夫人眸光柔和,「他們只要健康長大就行啦!——快吃飯吧,粥都要涼了。」
飯桌上擺著乳餅、芙蓉糕點,水晶小包子,蓮藕酥肉……單單隻山藥紅棗粥就讓人食指大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