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揚眉吐氣的爸爸
一陣風裹著寒意撲面而來，一片法國梧桐的葉子打著旋兒落下來，恰好打在林衍臉上，他抓住葉子看著，這片葉子一半綠一半黃，詮釋著盛夏和深秋的兩種形態。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吳珺，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扔掉葉子，林衍給父親打了個電話：「爸爸，看著要變天了，天氣預報說下周要下雪，我爺跟我媽你們身體咋樣？」
父親遲疑了一下才說道：「小衍，你要是不忙趕緊回家一趟吧，你爺最近哮喘的厲害，還犟著不去醫院，你的話他還聽。」
林衍的喉嚨一下子就哽住了，他太了解自己那個家了，在頂樓還處在西北角，偏偏西牆外面是一棟緊挨著的高層，遮擋的一點陽光都沒有，潮濕陰冷的還沒有暖氣，一到冬天，媽媽的腰和膝蓋，還有爺爺的哮喘都會加重。
能讓爸爸開口，肯定是非常嚴重，否則，爸爸絕對不會在不到禮拜天的情況下，要求他回去的。
「爸爸，你跟媽媽也收拾一下，我中午到家，吃完飯一家人一起跟我來盧平。」
「不用不用，一家子都去你還咋上班，你勸動你爺去醫院就行，不用……」
林衍飛快的說道：「就這麼定了，我現在就回去。」
掛了電話，林衍抬頭看著梅林區政府大院的大門，給陳帥打了個電話，詢問他在不在單位，他想用用車回去接老人，陳帥爽快的答應了，說這會兒走不開，讓林衍去他辦公室拿鑰匙。
之前林衍就來單位找過陳帥，很熟悉的一路到政府大樓，剛走出電梯，恰好看到吳珺和一男一女迎面走過來。
吳珺這些天瘦了許多，眼窩微微塌陷還泛黑，那張林衍吻過的小嘴也沒了嫣紅，看上去憔悴可憐，她直直的看著林衍，眼神微不可查的左右瞟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忽然叫道：「老公，你怎麼來了？」
雖然跟吳珺從沒達到過心有靈犀的地步，但林衍看懂了她的眼色---那一男一女絕非平常人，左右裹挾著她是一種陪同，更可能是一種監視！
林衍暗暗嘆息一聲，既然已經背了這個鍋，那就背到底吧：「珺珺，我剛從公安局出來，接到電話爺爺病了，我得回去一趟，來找你拿車鑰匙。」
吳珺的眼睛里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胸口的慶幸和歡喜都快要炸開了，明白林衍這麼說，是完全領會了她的意思，並且已經認了她對調查員說的謊言了！
林衍，我就知道，你不會眼睜睜看著我萬劫不復，縱然明知我騙了你，你還是會替我圓這個謊的。
「哎呀，我剛好有急事不能陪你一起接爺爺，那你趕緊去吧，你等著我去給你拿鑰匙。」
吳珺說著，看了看那個矮小卻很威嚴的女人，那女人點點頭，吳珺快步返回自己辦公室去了。
那女人問道：「你是吳珺的愛人？你說你去了公安局，是不是見過李處長了？」
林衍一凜，果然如此，趕緊點頭：「是的。」
那一男一女交換了個眼神不再說話了，吳珺已經走回來，手裡拿著車鑰匙遞給了林衍，體貼的說道：「路上小心點，別開太快。」
「嗯。」
林衍禮貌的對那一男一女點頭示意，直接上了電梯走了。
走出大樓，林衍暗暗犯愁，誰知道現在有沒有眼睛盯著自己，可是哪一輛是吳珺的車呢，要是身為丈夫不知道妻子的車是哪一輛，頃刻間就露餡了。
低頭看看手裡的車鑰匙，林衍忽然笑了，鑰匙上有奧迪的四個圈標誌，很顯然是奧迪車，上面貼著一塊小小的創可貼，上面寫著車牌號。
很容易的找到車，林衍上了車給陳帥發了個簡訊：「用同事的車，不去找你了。」然後，開著奧迪出了梅林區大院。
林衍並不知道，此刻陳帥正站在辦公室的窗口，他剛剛走出大樓，到停車場找到吳珺的車開走，整個過程陳帥都看到了，再看看他發的簡訊，陳帥滿臉都是氣急敗壞。
整整一層的人都知道，吳珺今天正在遭遇紀委的問詢，但誰都裝作不知道，卻又每個人都興奮地渾身發抖，在等著吳珺被坐實，被帶走，被雙規。
沙土地倒台之後，這幾天官場輿論喧囂塵上，已經流傳出無數人被牽連的傳聞，據說跟沙土地有男女關係的女幹部已經兩位數了，連私生子都好幾個，目前調查組正在逐一調查。
倒也並不是每個人都痛恨吳珺，只是人的劣根性，看到別人倒霉，總會激發自己的幸福感，吳珺初來乍到，根基未穩，風聞被查是也跟沙部長有關，若是被調查組帶走了，這是多香艷多勁道的八卦啊，足足夠嗶嗶一年的。
看著那輛開走的奧迪車，陳帥第一個感覺到，吳珺真他媽命好，有冤大頭願意替她撐起塌掉的天，或許她不會倒霉了。
事實的確如此，剛才是調查組的兩名同志接到另一組負責人李處的電話，溝通了之後，帶著吳珺去鮑城的辦公室，恰好遇到林衍。
林衍的反應，印證了李處那一組人的結果。
吳珺三人走進鮑書記辦公室，那個女同志和煦的說道：「鮑書記，我們按照實名舉報，對吳珺同志進行了例行問詢，現在已經查明舉報內容不實。希望吳珺同志不要有顧慮，繼續安心工作就好。」
吳珺雙眼泛紅，感動的說道：「謝謝你們還我清白！」
鮑城也滿臉欣慰的說道：「梅林區地處市中心，人事關係很有些複雜，吳珺部長剛調過來，出現這種誣陷也不奇怪，組織上查清楚就好。」
調查組領導被送走後，吳珺回到自己辦公室，關上門就軟倒在椅子上，渾身無力淚流滿面，既痛恨舉報自己的人，又慶幸自己賭對了人。
林衍應了吳珺這個彌天大謊，心裡並不是不打鼓，急於想問問吳珺，那結婚證到底是咋回事。
可是，林衍想起小說里那些被紀委盯上的違規幹部，各種通訊手段統統遭到監控的畫面，萬一吳珺的電話也被監控，給她打電話豈不是把之前說的謊全部暴露了嗎？
算了，做了就是做了，還是考慮家裡的事情吧。
知道林衍要回來，媽媽已經做好了飯菜，林衍走到樓道里，就聞到熟悉的香味，那是媽媽獨特的味道。
「咳咳咳咳咳……」
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傳來，然後就是風箱一般的呼吸聲，林衍胸口一陣酸熱，淚就下來了。
爺爺的哮喘已經嚴重到影響呼吸了，這種程度是連平躺都不敢了，也不知道老人家每晚是不是坐著才能勉強睡一會兒。
「小衍你回來了，站在門口乾嘛？」
背後傳來爸爸的聲音，林衍回過頭，看到爸爸一身塵土滿臉疲憊，登時火了：「爸，你又去給商場卸貨了？都說了讓你別賺那個錢，累倒了比你賺的錢多得多了！」
林爸被兒子訓斥卻好脾氣的笑笑，摔打著身上的土說道：「又不累，趕緊進屋，你媽媽做紅燒肉了呢。」
媽媽跟爺爺已經聽到爺倆的對話了，一起出現在門口，一家子把林衍迎進屋，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就坐下吃飯。
爺爺卻看著林爸訓斥道：「豐收，肯定是你給小衍打的電話吧？我行醫一輩子了，自己怎麼個情況能不知道嗎？一時半會兒咽不了氣，你總是打擾孩子們幹嘛？」
林衍說道：「爺，我爸沒給我打電話，我今天回來，是因為我在盧平買房子了，接你們過去過冬的。」
一家子的筷子齊齊掉落，爺爺詫異的問：「不是說首付還沒攢夠嗎？」
林衍路上已經想好了理由，做出滿臉的驕傲，得意的說道：「我提拔了！現在是幹部療養院的院長了，醫院團購一批住房，給中層領導都分了一套，首付算單位的，我只需要每月供房子就行！」
林爸激動地叫道：「爸，你現在信了吧？我說小衍接我們過去住，你們都不信，哈哈，我兒子真是好樣的！」
媽媽喜極而泣，雙手合十連連念叨：「佛菩薩保佑，佛菩薩保佑！」
爺爺終於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好好，不枉你小子早就吹噓要在盧平安家了！」
林爸林豐收已經激動的飯都吃不下去了，竄出去在樓道里大聲嚷嚷：「老崔，你家小板車借我用用！」
「那不就在樓道么，你幹嘛用？」
「嗨，我家小衍提拔了，單位福利好，給一套房子，非要接我們去盧平住，等下拖行李用。」
「哎呀提拔了？我早就看小衍有出息，提拔的啥？」
「幹部療養院院長！」
「哎呦，我可是聽說盧平的幹部療養院，都是領導們看病的地方，你家小衍當了院長太厲害了！」
「嘿嘿嘿，厲害啥，你家小偉不也當了股長了么！」
「股長跟院長怎麼能比，老林，吃完飯我幫你抬東西啊！」
林衍聽的發笑，崔叔叔家的小偉在衛海的一個街道辦事處擔任股長，平常崔家可沒少在爸媽面前顯擺，今天，爸爸終於風光一回，揚眉吐氣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