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花搖知風過,鳥驚因人梭。隻影森徑游,百騎蹄聲擴。
枝葉繁茂的衡山野林間,在強大陣容的保鏢大隊的追趕下,果真沒有走遠的王誠很輕易地就被找著了。
漫步叢蔭,不覺之間,王誠的耳根翩翩一顫,翹唇微呵,便知身後「噠噠」的馬蹄聲為何而響徹。轉身側目眺望而去,視線的終點果見群騎馳來,在萬千灌木的遮擋下人影閃動、馬尾飄光。
片刻之後,追覓王誠的大部隊就到達了王誠跟前,蘇統領急忙跳下馬來,抱拳喜呼:「哎呀,小兄弟啊,原來你真的才走到這裡呀,可真讓我們好找啊!我家小姐已經醒啦,她一醒來就念叨著你,你不妨再跟著我們回去一趟吧!」王誠趁機撒一下嬌,裝作很不情願的樣子說:「哎喲,這位頭領大哥,你好不容易把我請到你們別院那裡坐了一下,沒多久又說我不便久留,這突然又追過來再叫我回去,這不是戲弄與我么?」蘇統領很慚愧地低下了頭,低聲下氣地說:「這位俠士,鄙人知錯了,還望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寬恕鄙人的無知。您是救回我家大小姐的大恩人,救了我家大小姐也就等同於保住了我等的項上人頭,所以俠士對我等的恩情也同樣恩同再造。如今我家大小姐已經下了吩咐,若我等明明找著了俠士卻沒有將您帶回,那……呃,望俠士看在我們做奴僕也確實不容易的份上,就跟我們再回去一趟吧,謝謝您了!」王誠嘆息著說:「哎呀,頭領大哥言重啦,我跟你們去便是了。」蘇統領馬上笑言:「啊!那就請俠士快快上馬,隨我們一同前往吧!」於是,蘇統領讓出了自己私人專用的那匹最威武強壯的馬給王誠坐,在這過程中還不斷地點頭哈腰。而他自己則乾脆擠著另一位部下的屁股,與那個部下共騎一匹馬,興奮地起程了。
半個時辰過去了,護送王誠歸來的大部隊浩浩蕩蕩地回到了別院之外,只見眼神中充滿期望的孫瑩竟早已站在了大門口等候著他們的到來……
孫瑩緩緩地移動著腳步上前去看,逐漸走近了王誠,舉著頭仰望著坐在馬背之上的王誠,細聲問道:「這位公子,聽他們說,是你救了我,是這樣嗎?」王誠抱拳敬禮,說:「不敢當,在下本在華嚴湖邊望山垂釣,突見一歹徒欲對小姐心懷不軌,頓時心中萌生揚善之氣,憑藉幾招花拳繡腿總算趕跑了那名歹人。」孫瑩靦腆地一笑而過……
停頓眨眼,蘇統領適時下令:「兄弟們現在可以下馬了,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去,這裡就交給我和小姐了。」隨行的小卒們有秩序地解散開來。
不一會兒,孫瑩和王誠已經來到了別院中的小池塘邊的花園裡。孫瑩望著王誠總是面帶微笑,滿眼睛都是晶瑩剔透、清澈透明的亮光。她與王誠一邊緩緩地散著步一邊低著個頭想心思,王誠也一邊踏著綿軟的步履一邊精神恍惚,許久、許久,二人相互觀望卻又互不言語。忽然,孫瑩終於還是先開了口,她親切而又婉轉地說:「真的是太謝謝你了,要不是挺身而出去跟那個壞人搏鬥,我現在還不知道會怎麼樣了呢!」王誠猛的一愣,語無倫次地說:「呃,呵呵,我,我……我當時也只是想……」孫瑩溫柔地插上一句:「嘻嘻,你不說我也明白!」王誠就納悶了,用蚊子也聽不見的純音嘟噥出一句:「我不說你也明白?耶,你明白啥了?」二人又繼續一路遊盪而去。別院很大,無論怎樣走,就是走不完。
二人游著逛著便來到了池塘附近的假山旁,孫瑩望著那座造得巧奪天工、以假亂真的假山悠然生緒,不禁對王誠說起:「公子,你知道嗎,我從小就羨慕南方的山、南方的水,因為這裡的空氣沒有灰塵,這裡的房屋通風透氣,這裡的樹木四季如春。這次能來此休憩,也是我日日夜夜揪在父親身邊苦苦哀求才得以實現。或者說,一切的一切,都是由我父親安排好的,所有的人都不能改變。所以,能在這裡住多久,我也無法確定,我擔心將來,也許就是明天,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這句話可算是說到重點了,這句話的深意也重重地砸進了王誠的心坎里去了。
孫小姐會如此輕易地就對自己敞開胸襟,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然而,令王誠始料未及的是,事態的進展竟然如此之快,如此之順利,實在令人詫然。
就在此刻,王誠滿腔的自責之感猶然而生,不禁悔恨自己為了親近孫絕路而來欺騙孫瑩的感情,但事已至此,全無退路,也只能硬著頭皮將錯就錯下去。於是,王誠立即回復孫瑩,說:「怎麼會呢,傻丫頭,想得那麼長遠,小姐的心思也太過縝密了些吧!既然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非常有限,那我們就更要珍惜呀,不是嗎?」孫瑩的臉上露出了溫馨的喜悅,應聲道:「嗯,那不如我們明天就去衡山的各個秀美之地遊覽一番,怎麼樣呀?」王誠迅速開玩笑似的答道:「好啊!那明天我來別院找小姐,小姐可要記得在下喲,別到時候突然就不認得小人了。」孫瑩微笑著略顯城府地應道:「公子真會開玩笑!誒,對了,公子打算夜裡去哪兒住呀?」王誠警覺起自己的身份,唯恐被眼前的這個小丫頭給拆穿,裝作很自然的表情說道:「呵呵,這個小姐不必擔心,在下本就是衡山附近一鄉野草民,少時偶遇一江湖俠客路逢此過,向其習得少許虛功。此刻天色尚早,我現在趕回家去倒也來得及。」孫瑩聽到這個「家」字,頓時心緒不寧,不禁問道:「哦,對了,公子今年多大了,可有家室?另外……另外公子叫什麼名字呢?」王誠眼珠子稍微一轉,故作俏皮之態反問孫瑩:「咦,是哈,我還不知小姐姓氏名誰,年芳幾何呢,可否相告啊?」孫瑩滿臉羞澀,紅雲泛起,隱諱地說:「不瞞公子,小女子孫瑩,今年已過二十了,從小孤身在家,未曾遠遊,此次南來尚屬首次。望……望公子切莫嫌棄。」王誠這才發現自己問得很無禮,這是窺探孫瑩的隱私,王誠自己都覺得自己問得過頭了。王誠心想:看來孫瑩的心機並不重,是個表裡如一的善良女孩,年逾二十正值情竇初開,我這算不算趁虛而入呢,哎……
王誠也知道,自己並非什麼江湖成名人物,雖說告訴孫瑩真名也未嘗不可,但又怕事情敗露,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王誠不得不再次違心地說一籮筐的謊話:「哦,在下並非有意冒犯,望小姐寬恕在下的不遜之罪。」孫瑩說:「公子,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存心的咯,你是救我性命的大恩人,又怎會輕薄與我呢?對了,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你叫啥名兒呀,可有家室?」王誠答道:「我叫王三順,今年二十四,孤身一人,消停度日。本有大哥大順、二哥二順在世,可是後來,他們都雙雙離去了。」孫瑩聽著聽著,望著王誠回憶起傷心事那痛苦的表情,不由得也陷入了感傷。
漸漸的,黃昏將至,孫瑩望了望天邊的紅日,很誠懇地說:「公子,天色真的很晚了,你快回家去吧,啊!」王誠抱拳輕說:「是,小姐,那三順明日再來邀小姐出去遊玩。」孫瑩真摯地點點頭,回答了一個溫馨的「嗯」字。
王誠向別院的大門走去,三步一回頭,裝作很依依不捨的樣子,驀然離去了。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